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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起两眸清炯炯(捉虫)
“你你你……一个大傻子,一个二傻子!”
花府的偏厅,常年都摆着时令鲜花,是花母最喜欢的地方。而此时,这里正在上演一出慈母训子。
慈母乃是花如令的结发妻子:乌黑的头发如云藻堆砌,银盆般的脸上是一双杏眸,身姿丰盈,体态万千。
竟看不出是一位育有七子,年过半百的老妇人。而被训的儿子,自然是从山西匆匆赶回花府的花儒楼,花月楼两兄弟。
“你看看你们,除了长相上,竟是没有半点像我。我究竟是怎么生出你们这俩棒槌的?”
花母气的在偏厅里打转,“肯定是像你们爹。”她素手指着身旁的丫鬟,“去,将老爷叫来。让他来看看,他生的这两个棒槌!”
丫鬟嘴唇微抿,含笑福了一礼,自去前厅寻老爷了。
“我爹一个大男人可生不出孩子。”花月楼嘟囔着。
想着自己大哥不愧是娘亲生的,这训人的样子真是一模一样。可怜他前几日才被大哥训了,今日又被娘亲训。
“老五你嘀咕什么。”
“娘,我什么也没说。”花月楼站直了身子。
“娘啊,我和大哥披星戴月的赶回来,连口水也没喝。您看看我们身上这土,这灰,且等我们梳洗下,再来听娘的教诲罢!”
“梳洗什么梳洗,你小时候不是特别喜欢在泥地里打滚么,我看现在这样就挺好。比你小时候还干净些。”
花母白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坐回椅子上,喝茶顺气。
“娘别着急。”花儒楼瞪了弟弟一眼,宽慰道:“我已派人去将七弟寻回,待七弟到家,咱们立刻去灵隐寺,必定半点不耽搁。”
花母将茶杯往案几上一磕,花儒楼也不敢开口了。
他们家一向是他娘说了算的。为了七童的眼睛,他娘当年硬生生带着七童离家出走了一年。
好容易回家来,也一改往日的作风,爱穿的红衣也不穿了,爱吃的葫芦鸡也不吃了。
还在后院修了个佛堂,每日早晚三柱香,一刻不落。
他对佛果说的家母信佛,并非是诓骗。而是从七童眼瞎,他娘亲寻遍世上所有的名医也无果后,便改信了佛。
这素衣斋饭,一吃便吃了快二十年。看着如今的花家夫人,谁又能想到她曾经也是驰骋江湖的唐门女侠呢。
“夫人这是怎么了?”花如令摇晃着自己日渐发福的身体慢慢走进偏厅。见偏厅里,俩儿子正耷拉着脑袋,便心中有数。
“可是这俩孽障惹夫人生气了?”他走到两儿子身旁,伸手啪啪拍打了几下,“不争气的,净会惹你母亲生气。还不赶紧给你娘赔不是。”
“哼!”花母侧过身子,“你还是先问问你的好儿子做了什么蠢事吧。”
花如令看向自己的傻儿子,傻儿子五号又将山西所发生的一切讲了一遍。
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便是爱子如命的花如令也有些气急。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有写信回来?我和你娘也好亲自去拜访大师呀!”
花如令原地打着转,“而且这灵隐寺的法会还有半个月,中途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故。若是大师不去又该如何?”
“最最下策,你们也该留一个人跟着大师,另一个人回来报信呀。”
“大师只说在山西待几日,就算传信,恐怕信刚到家,大师就走了。哪里来得及。”
花月楼喊冤,“且爹和娘是没亲眼看见当时的情景,大师刚与我们说完,咻的一下……”
花月楼比划着,“就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我们哪里有本事请大师回家啊。”
“你说什么?”花母激动的三步并作两步揪住了自己儿子的衣领。
“我们哪里有本事请大师回家啊。”花月楼紧了紧喉咙,“娘啊,你能不能放开儿子啊。”
“不是这句,上一句。”花母目光炯炯的看着花月楼。
“就,就化作一缕青烟不见了?”
“是了,是了是了。”花母松开了花月楼,怔仲道:“我本以为你们遇见的不过是寻常的高人大夫。这些年咱们寻得高人大夫也许多了,倒也没那么在意。”
“您都气成这样了,还不在意呢!”花月楼小声逼逼。
“可是照你这般说,这显然是佛祖显灵了呀。之前那个什么佛经十论中不是说么,那些菩萨罗汉都是悄悄的来人间,然后又化作青烟遁去。”花母说着,豆大得泪珠滚滚落下。
“二十年,二十年了,我日日吃斋念佛,一日不敢懈怠,想着念着的都是七童得眼睛。原本以为咱们七童的眼睛永远也好不了了,佛祖开眼,佛祖开眼呐!”
“夫人莫哭,这是好事啊!”花如令扶着自己哭成泪人的夫人,还抽空瞪了花月楼一眼,“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不早点说,净说些废话。”
我刚才没说么?
见自己娘哭得不行,亲爹也红了双眼。花月楼觉得可能自己真的忘记说了。
“快,我要去佛堂给佛祖上香。还有,老大,你喊上老二亲自去灵隐寺守着,等老七回来,我便亲自带着他去寺庙里住着。”
“让老三和老四赶紧回来,老五,你和老六去将老七给我带回来。不,不行,我还得给哥哥写信,让他给我挑点人过来。”
花母一项一项安排着,只有这个时候才觉得生了这么多有点好处。
“给大舅哥写信干什么?巴蜀离咱们这儿也挺远,不如等好消息出来了,再通知大舅哥。”花如令擦着脑门上得虚汗,有些紧张。
“哼!”花母嗔了花如令一眼,微红得眼眶别有风情:“刚才五童可说了,大师治病得看有没有缘分。我不多叫一些人来,万一我们七童缘分不够,是不是就不治了?”
“对对对,夫人说的有理,我也去准备准备。”花如令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一个人没有缘分,我就找一百个人。一百个人没有缘分,我就找一千个人。我就不信,这么多人,一个也不行。”
“娘,咱们不是派了小厮去找七弟了吗?我这才刚回来……”花月楼看着自己脏兮兮还没来得及换得袍子,觉得自己得屁股好痛。
“你七弟是那些小厮能请的回来得么?”
哦!也是。花月楼心凄凄,作为大龄被催婚青年,他理解七弟必然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回家的。
“那加上我和六弟也不一定能把七弟请回来啊。”
“你就告诉他,他爹快没了,再不回来,就永远不用回来了。”花母抛下这句晴天霹雳,急匆匆往后院佛堂走去了。
啊!这大可不必呀……
花如令只觉得自己脑门一凉,“哎哟,我不行了。啊,不行了。那什么,老大,快,扶你病重的爹回床上躺着去。”
-
花家小厮找到花满楼的时候,他正和陆小凤在喝酒。
将金鹏王朝的案子破了后,他们俩一个大傻子配一个二傻子,被霍休玩儿得团团转。
虽然最后案子顺利破了。但被自己的好朋友背叛算计,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事儿。
作为当事人另外的好友,花满楼也只能陪着陆小凤以酒浇愁了。
“肯定又是伯母催你回去成婚的。”陆小凤看着找上门来的花家小厮,笑嘻嘻的打趣花满楼。
从花满楼成年后,每年都要来几遭,逼得花满楼狼狈“出逃”住在了外面。陆小凤都要习惯了。
“七公子,陆公子。”花家小厮冲两人抱拳行礼,“大公子派小的来请七公子回府,说是有要事。小的已将骏马准备好,还请七公子赶紧随小的一起回去吧。”
“大哥?”花满楼有些奇怪,成年后,他和兄长们各忙各的,除了过年,很少联系。“大哥可说了是何事?”
“大公子未曾明说,只让小的找着七公子后,让您尽快回家。”
“你是从哪里赶来的?”陆小凤手肘搁在石桌上,手掌撑着脑袋,“我看你鞋底的泥土,想必不是从江南来的吧。”
“陆公子好眼力。大公子与五公子路过山西,随后便吩咐小的赶紧找到七公子,他与五公子急匆匆回江南了。”
“大哥和五哥怎么会路过山西?”花满楼心里奇怪,又有些猜想是不是家里的亲娘又想出新招数来骗他回家了。
倒不是花满楼一点也不担心家里,而是他此次上京城正好碰见自己四哥,两兄弟还好好的喝了一场酒。
想来家里是不会有什么事的,而且这几年,他娘老用这招让小厮骗他回家。
“这,小的不知。”
“我看呀,定是伯母又搜罗了一堆淑女的画像,等着你回去挑呢!”
陆小凤靠在石桌上,笑嘻嘻道:“好福气呀!花公子。”
“我先给大哥写封信问问吧。”花满楼虽然觉得自己大哥应该不会配合娘亲的小把戏,但实在是被骗了太多次了,花满楼都怕了。
“不用写信了。”
远处两匹骏马哒哒哒的跑过来。
马上坐着的赫然是花月楼和其弟弟花绛楼。两人风尘仆仆的,竟是连马都未下,直接冲小厮喊道:“别废话了,还不快去将七少爷的马牵来。”
“五哥?六哥?”花满楼茫然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你们怎么来了?”
“三哥四哥已经往家里赶了,我怕小厮请不动你,便亲自来了。”花月楼面色萎靡,仿佛几天几夜没休息好一般。
“家里出了何事?”花满楼心里一紧,“是爹还是娘?”
“小七!”花绛楼声音哽咽,“爹不好了。”
不好了?
什么叫不好了。
明明年初的时候,爹还很健康的让他早点成家的,莫不是娘亲联合全家人在骗他?
花满楼愣在原地,彷佛被雷劈中,失去了知觉。如同五六岁时眼忽然瞎了一样,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
“别愣着了。”陆小凤拉了花满楼一把,“先赶回去再说。”
花绛楼瞥了一眼自家七弟的表情,看向花月楼:五哥,会不会太过了,你看七弟被吓傻了。
花月楼瞪着连续五六天没合眼的眼睛:看看你五哥的眼睛,你再说话。
花绛楼瞬间闭嘴了。
索性几人都有武艺在身,强压下的赶路,也只是让他们显得更加风尘仆仆了一些。
当然,除了花月楼,他看起来好像要马上猝死一般。
临近花府,一路绷着神经的花满楼,忽然落下泪来。
“怎么了?”陆小凤简直要被花满楼吓死,他一手抓住花满楼的马缰绳,一手扶着花满楼的胳膊。
“香烛味儿。”花满楼哽咽,他转头看向陆小凤。
本就空洞的眼睛此时像是死去了一般,“陆小凤,好浓的香烛味儿。”
陆小凤抬头望去:只见他来过无数次的花府,此刻已经烟熏火燎,仿佛燃起来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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