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舒夜带刀

作者:十夜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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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7 章


      第七章
      二人各自收拾了一番,裴如倦借着时机调整好了心态,再说话时已经恢复了沉稳持重的模样,“前日我问过太子的贴身太监,他在别处发现太子尸身,现场一片狼藉不说,还残存着宛丘香料的气味。可是后来重明卫来时,太子尸首出现在你姐姐屋里,整个远远乡二楼无一处异常。这不是一人之力可为,其后必然牵扯甚广,英朝、宛丘、昆夷;皇宫、聂府、花楼,你猜有谁没有参与其中?”
      “要是能再问问杨铨就好了,我总觉得他并没有吐干净。”裴如倦打量着胡定方,满眼精光,算计着如何让他再探一次风波狱。
      胡定方深知他意,连忙否决:“来不及了,昨晚我去寻姐姐,正看见他们把人装麻袋里往外抬。我跟上去检查过,死的透透的。”
      裴如倦倍感可惜,不由叹道:“真是遗憾,胡将军少了个展现武功的好机会。”
      胡定方打断道:“我叫胡缨,字定方,你大可不必一口一个将军膈应人。”
      裴如倦回嘴:“在下裴回,字如倦,你也不必一口一个裴郎那样亲。”他不欲在小事上多纠缠,话锋一转,询问道:“不知定方兄昨日是直奔风波狱呢,还是来过远远乡?”
      “事态紧急,我自然以姐姐的性命为先。不过……”胡定方纠结片刻,还是交代实情,“我确实派人来过姐姐房中查看,东西一样没少,反而是多了。多了一个死男人和数封昆夷来的密信。死男人被皇帝接回了皇宫,密信被我收入了囊中。”说罢,从怀中掏出几封包得严严实实的信件,在裴如倦眼前晃了晃。
      裴如倦点了点头,满意于他的合作,却并没有查看的意思。胡定方不解,刚要询问,就听他说道:“我不懂昆夷文,定方兄可懂?”
      胡定方点头,“信我已经看过了,左不过是昆夷交代我姐姐如何引诱太子、如何计划杀人、如何挑拨两国。时间横跨三四年,可墨迹却是刚写成。”
      “杀人嫁祸?”裴如倦盯着脚下的波斯毯思忖片刻,突然抬头直视胡定方,“你在怀疑宛丘。不,你想移罪宛丘!”
      胡定方回视他,面色冷峻,目光清正,语气不悦,“别总拿玉京那套看人。这信上沾着的返魂香可经年不散,我因此怀疑宛丘也是理所当然。”
      裴如倦当即否决道:“宛丘不可能是幕后主使。即使此事涉及宛丘人,但一定与宛丘国无关。”
      “那是谁!是谁杀了太子?是谁害我姐姐?”胡定方目光低沉,厉声质问。
      裴如倦自然无法回答他,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据杨铨的口供,太子极有可能死在隔壁。杀人者仓皇间来不及转移尸体,才挪到了你姐姐屋里。”他突然间想到什么,一把拉住胡定方,“我且问你,那信上是否指向语焉不详,从未言明收信之人?”
      胡定方闻言翻开新来细细又看一遍,果然如他说,“确实如此!不仅没有收信人,连落款也没有。这么说来……”
      “锦娘做了替罪羊的替罪羊!”裴如倦抢先下结论,随后又问道:“远远乡你有多熟悉,可知还有谁带着昆夷血统?”
      “隔壁的真娘与姐姐素来有仇,却是实打实的英朝人。她祖父是个下狱的京官。英朝排外,蛮夷岂能为宦。”
      “其余的……这远远乡中只要沾边民血脉的,怕是每个都有。”胡定方嗤笑一声,眼中浅淡的怜悯和浓稠的恨意交织在一起,化作深不见底的哀痛,“昆夷蛮荒,茹毛饮血,烧杀掳掠,无恶不作。所到之处,哀鸿遍野、白骨盈天,寸草不生。这些女子的母亲多数是被昆夷男人强占的,在惊慌中远离故土,在绝望中生下孩子。玉京中的贵胄却偏爱这样血脉驳杂、风格迥异的玩物。”他边说边轻轻抚摸缠在手上的珠串,神色逐渐温和下来,慢慢有了真实的笑意,“我曾设想过她们会是怎样的人,但每一个都比我所能想到的最好还要好。”
      “只可惜,她们里面真的有人心向昆夷。”裴如倦煞风景地打断了他美好的回忆,“胡定方你久居北境,或许看尽边民的纯善,但玉京有自己的生存之道。”他沉默片刻,到底是觉得不能伤了胡定方对这些可怜女子的一片维护之心,“这些舞姬常年浸淫在风月地,也许并没有你期待的那样好,至少不是每一个都那样好。她们中有一个或是几个,今日就算没有害死你姐姐,他日也会害了别人。”
      胡定方意外的没有暴跳如雷,他抬起眼来,碧眸里含着浅淡的水光,莹莹的、润润的,“可她们都已经死了,一个活口都没留。”
      裴如倦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所以我们更要找出来是谁害了她们。”
      胡定方看着眼前这只软了刺的小刺猬,将之前调查到的事情和盘托出,“其实,每个房间都多了东西。只有真娘,她房里之前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现在全没了。”
      裴如倦瞪大双眼,“你怀疑是玉京中人布局杀了太子,随后故布疑阵,嫁祸昆夷和宛丘。”
      胡定方得意地扬了扬手里的信函,“我姐姐屋里只有一封,其他都是别人屋里找出来的。”
      “可你说这些信件最早是从三四年前开始的。”裴如倦质疑,“按理说,它们应该是给同一个人的,又怎么会出现在不同人屋里?”
      胡定方闻言分析道:“就好像是有人在故意引导我们调查真娘一样。一个藏在暗中的知情人,由于某种原因无法开口或者已经不能开口,所以把证据留给想要调查真相的人。”
      裴如倦接着问道:“那他怎么保证这些证据不落到重明卫手里?”
      “他……”胡定方恍然大悟,“他认得我,认得我姐姐,他知道姐姐出事了我一定会来。”
      “是啊。”裴如倦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信函,仔细检查后发现确是新写成的,信纸上沾着一股异香,冲淡渺远,直抵神魂。他同情地看着错愕不已的胡定方,说不了对方不想承认、不敢承认的事实,“看来锦娘也不是意外,有人拿她跟你做交易呢,跟镇守北境的少将军做交易。”
      突然,窗外一丝细微的响动引起了胡定方的警觉,“什么人!”他迅速翻窗追了出去。裴如倦只来及看见一片模糊的白影,二人便追逐着消失不见。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胡定方抓着个金刚圈轻盈地翻窗回来,落地没有一丝声音,“虽然没追上人,但是捡到这个。”
      裴如倦上前接过金刚圈查看,纯金质地,做工精细,周身遍布异族图腾,持有者必定出身不凡。“此物绝非英朝出产,但是图案瞧着眼熟。”
      胡定方耐心解答:“这是宛丘祭祀的图腾,一般用在庙宇饰物上,描绘的是天阶上的所见所闻。通常来说,宛丘人不会这种代表神圣的图腾装饰在武器上。”
      裴如倦敏感地捕捉到了他脸上细微的不屑和嘲弄,“但你还是觉得刚才躲在窗外偷听的是宛丘人。”
      “为人须为彻,杀人不见血。”胡定方伸了个懒腰,仿佛刚才一刻钟的追逐对他来说只能算是勉强热身,“英朝地处平原,昆夷居无定所,只有宛丘居于巍峨高山之上,故而轻功身法诡谲,如飘萍、如转蓬。”
      裴如倦问道:“你似乎很瞧不上宛丘?”
      胡定方嗤笑:“昆夷与宛丘,不过是贪心狼和笑面虎。”他不欲多言,只是叮嘱裴如倦好好将金刚圈收起来,随后蹲下身去,仔细将扔得满地的宝石一样样捡起来,尽数归置到梳妆台上的首饰盒里。他拿着首饰盒站起来,满屋里寻摸能藏好的地方,却不得。于是随手一掷,首饰盒稳稳落到房梁上,力道控制的分毫不差。
      胡定方在裴如倦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勉强收了神通,毫不尴尬地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个人爱好而已。”
      裴如倦从善如流地岔开话题,“那我们就从真娘开始查起吧,鸨母房中应该还留着卖身契。”
      “你说这个么?”胡定方从怀里卖身契掏出递给他,“也是我找到的。”
      “不知道整个远远乡哪里是定方兄没找过的?”
      “哪儿我也没去过,哪儿我都派人去了。”
      “没有定方兄这样的人才镇守重明卫,真是天下的损失。”
      裴如倦展开真娘的卖身契细读一遍,胡定方站在一旁时不时也瞄上一眼。这真娘原名高意真,五年前被卖到远远乡。京中姓高又被下狱的官员只有曾经的吏部尚书高轩,牵连到八年前的科举舞弊案中,在狱中畏罪自裁,三个儿子皆被问斩,家中其余男子流放,女眷统统发卖。其后,聂逞接管吏部,风纪为之一肃。
      “这真娘或许是高轩的孙女。”裴如倦问道,“你可知道八年前的吏部尚书高轩?”
      “你想说,真娘为了家族报复杀人。可那三年她去了哪里?”胡定方神色不定,似乎对这个说法不太信服。
      “查一查不就知道。刑部中存档,我们可以先去查真娘一开始被发卖到哪里。”裴如倦提醒道:“我知道你刚正不阿,但事急从权。死人出错,活人得救。况且,她有足够的理由。”
      “我们如何进去刑部?”
      “当然是光明正大走进去。”
      二人大摇大摆地相携离去,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到却非斋。跳雨趴在石桌上打盹,迷迷糊糊间见到裴如倦回来,一个激灵冲上来直往他怀里扑,委屈道:“爷可算回来了,要吓死我了!”
      裴如倦伸手接住他,揉了揉他露出方巾的蓬乱头发。这一天两夜里,提心吊胆、不眠不休的又何止自己,一把年纪了叫两个小孩子替自己担心受怕,真是不应该。他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好了,你看,爷全须全尾儿的,一点事也没有。”
      留云闻声跑出厨房,也是一脸如释重负。裴如倦冲他眨眨眼,留云腼腆地笑着跑过来。裴如倦将他也抱进怀里,三人抱在一起好不温情。
      胡定方被忽视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三人腻歪在一起。他贴心等待片刻后实在受不了现场气氛,不得不咳嗽一声破坏温馨场景,“咳咳,我们得尽快。”
      跳雨、留云二人从裴如倦怀里抬起头,惊疑小心地打量着眼前高大骇人的异人,默契地同时往裴如倦怀里挤了挤。
      裴如倦感受到怀中两只小鹌鹑的瑟瑟发抖,不由没好气地白了胡定方一眼,随即在他不满的回视中,拍了拍两人的脊背以示安抚后才松开手,“留云,快,取身官服给爷换上。”
      流云听话的进去取衣,只留跳雨一人无助地缩在裴如倦身旁。
      驿馆内,香烟袅袅,犹如仙境。伏玠端坐饮茶,白衣侍卫跪在座下,垂头屏息,不敢妄动。
      片刻后,伏玠轻声问道:“被发现了?”
      侍卫恭敬回答:“属下无能。”
      伏玠不以为意:“不出意料,谁让胡缨武功高超。”他放下玉盏,缱绻的眉眼被浓重的讥诮冲淡了艳色,几分狠厉从眉宇中发散开来,抿嘴笑道,“我那好妹夫就这样死了,阿妹不知道要开心成什么样子。”
      侍卫直身跪着不敢说话,伏玠觉得没意思,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杂毛狗而已,翻不出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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