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望

　　巫文章有两个特别要好的朋友，一个是从小学到初中一直一个班级的死党，另一个是一个女生。
　　三个人志趣相投，无话不谈，放学常常一起吃饭，放假常常一起玩一起学习。可是最近女生有些怪异。
　　这一天文章给两个人发短信：婉瑜、志强明天放假，下午去水库玩吧。
　　不多一会儿，文章手机震动，是志强发来的消息：好。
　　然而婉瑜那边却迟迟没有回信，是专注于学习没有看到吗？
　　文章向婉瑜的座位那边看去，婉瑜正低着头想着什么。
　　不多一会儿，婉瑜发来了消息：文章，志强我明天有事情，你们去吧。
　　文章本想放学后问问情况，可是一放学，婉瑜便一溜烟的跑掉了，想要当面问，只能是两天后的周一了。
　　周六风和日丽，文章和志强租来了自行车，欢天喜地地朝着目的地进发。文章瘦骨嶙峋，迎面吹来的风将他的半袖紧紧地贴在他的肋骨上。志强长得很健硕，有些微胖，将来不免要走向肥胖的身材。
　　文章心里还是想着婉瑜的事情，他说：“志强，你说婉瑜能有什么事情呢？”
　　志强笑了笑说：“女孩子嘛，谁知道呢？”
　　对面来了车，文章减缓骑行的速度，跟在志强的后面。车过去后，文章加快骑行，和志强并排走：“本来咱们两个礼拜放两天假，都说好的这个礼拜不回家了，怎么她突然改主意了？会不会有什么事情？”
　　志强摇了摇头：“可能对你来说，回家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浪费了你回家的时间，你觉得该办一件更重要，更有意义的事情，但对别人来说，回家可能没有那么重要。不回家，不一定非要去干一些什么事情，在宿舍躺着也挺好，至少我是这么觉得的。”
　　文章说：“你怎么会怎么想呢？回家怎么能不重要？回家看看父母，看看兄弟姐妹，多幸福啊！”
　　志强说：“我父母是外省的，可能对于孩子的男女不是那么在乎，或者说，他们更喜欢女儿。他们对我妹妹就挺好，我妹妹就特别爱回家，我就不行……你上次和我说，你早饭怎么吃来着？你还在炕上躺着，你妈给你炕头铺一条白毛巾，然后把饭放在那里，你在被窝就吃了，吃饭在把碗放毛巾上，你妈会回来收。这要是换成我家，我早被打死了！”
　　文章叹了口气，他觉得志强说的可能有些道理。
　　二人玩到傍晚，吃饱喝足后骑车回去，一路有说有笑。当骑行到半程的时候，志强突然一个急刹车。
　　志强叫着文章：“文章，文章，你快看，你快看！”
　　文章调转车头，顺着志强指的方向看去。志强指的是一个当地新建的五星大酒店，刚刚营业不久，来此消费的都是有钱大佬。
　　文章还在疑惑，志强到底想让自己看什么？他刚刚要开口问的时候，突然住了嘴，因为他看到一个矮小的中年男人怀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隔的很远，但文章仍旧十分肯定，那就婉瑜，那小巧的身材，齐耳的短发，走路的姿势，没有错，就是婉瑜！那男人朝婉瑜脸颊亲了一口，然后进入了酒店！
　　志强小心地说：“那是她叔叔……或者什么亲戚吧！”
　　文章摇了摇头说：“不会，绝对不会，没有哪个长辈会对晚辈尤其是女生做出那么的动作，据我所知，婉瑜家里也没有什么有钱的亲戚！”
　　文章沉默了一会儿又说：“走，过去看看。”
　　二人把自行车藏在里角落，趁着保安不留神溜了进去。可他们进去就犯了难。首先他们不知道婉瑜住哪层楼哪个房间，就算是知道了，电梯还必须刷卡才能使用，
　　好在二人找到了步梯，十几层的建筑，二人一层一层地看，希望能恰好看到婉瑜出来。当走到第六层的时候，他们没有看到婉瑜，却看到了搂着婉瑜的男人！
　　男人穿着睡衣站在走廊上，肥硕的头颅顶着一头湿发，看样子是刚刚洗完澡，他正拿着手机用粤语叫喊着。
　　文章走了过去，志强想拽没拽住。志强就站在步梯后面看着。
　　文章显示走到了男人身后的房门旁，他轻轻地推了推门，推不开。他看了一眼正在打电话的男人，还没有注意到他。文章稍微走开了一些，他拿出手机，找见婉瑜的手机号拨了过去，几秒钟后，男人背后的房门里传来了熟悉的和弦铃声，那正是婉瑜的手机铃声！
　　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他转身看到了文章，文章也看着他，二人都举着电话，门里手机铃声阵阵。
　　男人用蹩脚的普通话说：“你找谁？”
　　文章见电话迟迟不接，便挂断电话，他说：“我找婉瑜。”
　　男人挂掉电话，又拨通了一个，没多久几个保安就乘坐电梯上来了。

　　这个周末文章过得很不是滋味，有些不正常得情节已经在文章心头慢慢地演绎。他不断地安慰自己，这些肯定是自己的胡思乱想，他甚至想当时是不是看错人了，可那明明是婉瑜……
　　到了周一，文章见婉瑜坐到座位上，他赶紧过去，想问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婉瑜低着头，刘海盖住了她的眼睛，文章看不到她的表情。
　　文章在她对面坐下，问她：“你放假两天干嘛去了？”
　　沉默。
　　文章抓着后脑勺，无奈地说：“也不瞒你，我和文章那天看到你了，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你……所以今天想问问……”
　　沉默。
　　文章突然感觉自己很没趣，但他仍旧说：“你也别多想，我们也是关心你……”
　　婉瑜突然抬起头，小巧的双眼皮眼睛里透露着杀气：“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情？”
　　“什么？”文章其实是听清了婉瑜说的什么，但还是问了：“你说什么？”
　　婉瑜突然站起来冲着文章大声吼叫：“我说，能不能不要管我的事情！”
　　文章愣了，周围的同学都看着这神奇的一幕，各种情节已经在同学们的言语中开始编织。
　　文章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婉瑜，直到志强把他拖走。
　　文章的世界观第一次产生了冲击。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关心朋友，我只是觉得朋友陷入了某种困难，我想要帮她，难道不是朋友有难就要帮助？难道有些困难不应该去帮？还是有些人不能去帮呢？
　　从此三人小队变成了二人小队，婉瑜再也没能加入志强和文章的队伍。流言没有随之停歇，它就像是一颗生命力顽强的变异的种子，一旦种入时间的土壤中，便会迅速生长，开出各种诡异的花朵。
　　关于婉瑜的流言越来越多了。
　　有的说，文章和志强争夺婉瑜导致三人关系撕裂，有的说文章追求婉瑜未果，有的说婉瑜性格偏执没有多少朋友……这些流言在初中的交际圈里是致命的，本来不善与人交流的婉瑜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有一种流言引起了文章的注意。流言说，婉瑜在外面被保养了。这个流言随之产生了各种奇葩的版本，什么婉瑜夜不归宿和人开房去了，什么体检查出怀孕了，甚至有说上周堕胎的……
　　文章有偷偷留意过婉瑜的行踪，她放假的时候，总有车来接她；文章时常能看到亲婉瑜那个中年男人在校门口徘徊；婉瑜有时确实会夜不归宿……所谓三人成虎，这么多流言，文章也动摇了。
　　文章想找婉瑜谈谈，可他总没有勇气，婉瑜那杀人的眼神时刻提醒他不要管闲事。然而不等文章去找她，婉瑜亲自找上门来。
　　这天下晚自习，文章独自漫步在操场上，夜空很晴朗，星星一个个老老实实地挂在夜幕上，下午下了一阵小雨，现在操场上还留着一股土腥味。文章很喜欢这样的味道，他连着吸了好几口才停下。
　　“巫文章。”
　　文章听见有人叫他，他转身看到了婉瑜：“婉瑜，你……你也来逛逛？”
　　文章不知道婉瑜找他有什么事情，他潜意识里以为他和婉瑜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交集了，这次婉瑜来找，是道歉吗？要和好？
　　婉瑜抬头看着文章，但操场灰暗，路边的灯还没有星光亮，文章看不清婉瑜的脸。
　　婉瑜说：“是你说的吗？”
　　文章笑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我说什么？你指什么？”
　　“我和我男朋友的事情。”
　　文章感觉后脑勺发麻：“男朋友？你是说那个中年人？那是你男朋友？”
　　“你为什么要这样？”
　　文章感觉越来越莫名其妙：“怎样啊？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传我的谣……为什么要和别人说我的事情？”
　　文章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你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谣言是我说的？天啊，你怎么能这么想？”
　　“那天你见了，不是你还有谁？”
　　文章跺脚：“你这叫什么话？那天志强还在呢！”
　　“他犯不着，我又没吼他。”
　　文章摇着头说：“我就犯得着吗？我的天，我告诉你苏婉瑜！你的那些破事，我从此以后绝不过问，你爱咋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我从来都不是嚼舌根的人！我的家教，好！的！很！”
　　婉瑜转身走了。文章怒气冲冲，但他又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因为他好像听到了婉瑜的哭泣声。
　　文章本以为此次之后，他与苏婉瑜再不会有任何的事情发生，直到一个月后的一节数学课，婉瑜扑通一声从座位上躺倒低下。数学老师还在张望发生了什么事情，同学们就已经传出来流血了、流血了的声音。
　　文章挤进了围观的同学中，看到婉瑜痛苦地躺在地上，脸色极其苍白，□□流出的血浸透了蓝色的校裤。
　　文章抱起婉瑜大喊：”让开！让开！“
　　数学老师紧跟其后，还顺带叫上了班长。
　　结果到了医务室，医务室的大夫让赶紧送医院，这是休克了。
　　文章脑袋嗡嗡地响着，小小年纪似乎还没有遇见过与人命相关的事情。
　　他和班长坐在抢救室外面的座椅上，他就看到数学老师在喋喋不休地打着电话。时间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一个小年轻大夫走了过来，看着三个人说：”谁是患者家属，问一下病史。“
　　数学老师赶紧说：”我是老师，这是学生，我已经联系家长了，很快就能赶过来。“
　　年轻大夫拿着一个小本子记着，然后又说：“要报警吗？”
　　数学老师说：“为什么报警？”
　　年轻大夫说：“初步判断应该是做过刮宫手术的，不过并没有清理干净，导致现在这样。”
　　文章说：“现在咋样了，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
　　这个时候，一群人吵吵闹闹地过来了。
　　大概是婉瑜的家人到了，文章想着自己可能该回去了。
　　年轻大夫和婉瑜家人交代完病情后，为首的一个妇女突然大叫：“谁叫巫文章？哪个是？！”
　　文章战战兢兢地走了过去说：“是我……怎么了？”
　　另一个花臂大汉冲了出来照着文章肚子就是一脚：“怎么了？你狗娘养的王八蛋！你还说怎么了？！”
　　另一个男人喊道：”小兔崽子你还是人吗？！你把人家女儿肚子弄大了你还问怎么了！“
　　为首的妇女突然坐在地上，大声地呼喊：“孩他爹啊！你死的早啊！作孽啊！你让我女儿怎么见人!你让她还怎么读书啊！”
　　文章咬咬牙做出了一个天真的决定，他想如果自己以后能娶了婉瑜，那婉瑜的名声也不算有损害。
　　他跪在婉瑜妈妈面前说：“阿姨，对不起，是我害了婉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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