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笙录

　　月笙将小安的礼物收好，继续向前走。忽然，前方的行人纷纷逃散，不时传来女子的喊叫声，一时间，热闹的集市变得有些混乱。很快，前方留出了一大块空地，月笙才看清了人们害怕的来源
　　——几个壮汉，袒胸露乳，胳臂上纹着张牙舞爪的刺青，一个个都色迷迷地盯着街旁畏畏缩缩的女子，个个摩拳擦掌，似已做好了准备，只要为首的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明抢妇女。
　　百姓们之所以害怕，是因为那一群人，每个人都拖着一把砍刀，面目狰狞。
　　“姑娘，你还愣着干嘛，快躲起来呀。”
　　“就是就是，他们几个上回在西街，就已经砍伤了好几个人呢。”月笙身旁几位男子议论纷纷，都在劝月笙躲避。
　　月笙眉头紧锁，盯着远处的壮汉，问道：“这可是天子脚下，他们这样胡作非为，没有人管吗？”
　　“他们平日里都在西街活跃，那里鱼目混珠，有很多像他们这样的人，而且他们身后的人都是些显贵之人，打死了人，就算报官，那判官还得看人眼色行事呢！”
　　“就是啊，咱南诏国的权贵都聚集在这东街上，那些人在西街为非作歹，只要有心隐瞒，天子脚下又如何？”
　　听完他们的话，月笙一边暗叹他们的了然，一边在心中不由地冷笑。连南诏国的百姓都看得如此透彻的问题，可这些官员，却置若罔闻，任他们草菅人命，欺辱妇女！
　　月笙正想转身离开，那为首的看见月笙，突然眼放精光，像是一头饥饿的狼忽然看到了猎物一般，直直向月笙冲来。
　　“兄弟们，把她给我围起来。”月笙的去路被他们拦截，再一转身，发现他们已将自己围在圈中。
　　“禽兽，你们一帮简直就是禽兽不如的东西。”街旁的一位男子终于看不惯，冲他们大喊道，周围的群众皆是敢怒不敢言。
　　为首的似乎并未受到影响，肥手一挥，身旁的人便向刚刚仗义执言的人挥刀而去。
　　“住手！”月笙喊道，“放了他。”
　　为首的愣了一下，随即堆起他那满脸的纵肉，“小娘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可知道，嘿嘿，这下场……我可不是在开玩笑。”
　　“我也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月笙看着他，冷冷地说：“放了他。”
　　“嘿嘿，小娘子，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为首的色光肆无忌惮的来回扫视，一双又肥又油的猪手向我伸来，嘴中还振振有词：“来吧，小娘子，哈哈，你逃不掉了。”
　　月笙厌恶地看着他，正想动手修理，却突然想起浮生的话，该死的！早知道今日从云鹤堂出来，便该向浮生讨些毒粉防身。她无法动武，眼见他那肥头大耳的身躯就要将月笙扑倒，月笙只得连连躲避。
　　后退躲让了几步，忽见身侧飞出一个身影，一脚将那庞大的身躯踹翻在地，那人挥舞着手里的大刀，挣扎着要站起来，突然被冷剑抵住了脖子，不敢动弹半分。
　　哼，欺软怕硬。
　　再看四周，刚刚那一群叫嚣着的人，现如今，都在地上鬼哭狼嚎。月笙正要上前道谢，却听见——
　　“干得漂亮，好功夫。”一名女子小跑着过来，身后一名丫鬟急急忙忙地跟着。
　　“应启，干得漂亮！”
　　“郡主谬赞了。属下不过按照您和大人的吩咐，拔刀相助罢了。”那人微微屈躬，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郡主，这地上的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那公主有些尴尬地眨了眨眼，随即笑道：“你还是去问沧哥哥吧，他比较在行。”
　　“是。”那男子径直向月笙身后走去，月笙追随着他的身影，只见他向一个人禀报了一番，便领着人上前将地上的人捆了起来：“丞相有令，小小家丁，竟敢在天子脚下败坏法纪，押送至官府，丞相亲自旁听监审，绝不姑息。”
　　丞相？当月笙看清那人的面貌，不由地愣在原地，像是有一股电流自下而上，让月笙震了一震。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南沧！
　　那这郡主岂不是……？
　　“姑娘，姑娘？”
　　“啊？”月笙回过神来，看向郡主。
　　“姑娘，你没事吧。”眼前的人流露出关切的目光，让月笙一时间不知所措。
　　“郡主，我看这位姑娘是吓傻了吧？幸得郡主与大人出手相助。”身旁的丫鬟半捂着嘴笑着说。
　　“玲珑，不得无理。”公主斥道。
　　听了丫鬟的话，月笙连忙向郡主行了一礼，“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无妨！”郡主连连摆手，“下一回你要小心些，要会躲藏，保护好自己。”
　　“嗯。”月笙点头，谢过她的提醒。
　　“南阳。”
　　“沧哥哥！”话音未落，就见眼前的人早已蹦到来人的身边，亲昵地抱住了他的胳臂。
　　沧哥哥？
　　月笙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是否转身。
　　“姑娘，快来谢过丞相大人，要不是他让侍卫出面，你还无法得救呢！”郡主向月笙说道，示意月笙过来。
　　月笙缓缓转过身，低垂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地面，正犹豫着如何开口，却听得面前的人轻轻抛出几个字：“不必了。”说罢，紧接着开口：“南阳，你不是还要筹备婚事吗，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府吧。”
　　“好吧，可是……”
　　“多谢大人与郡主的救命之恩。民女就先行告退了。”月笙胸口一阵沉闷，猝不及防地开口，周围人皆是一怔。
　　南沧眼中明灭几瞬，他微侧着头，目光追随着月笙。
　　月笙僵硬地直起身子，微昂着头，目不斜视地从他身旁走过。月笙在心中默念着，不要哭，可经过他那一瞬间，不争气的眼泪还是直直地坠落，就像她的心，在一点一点地下沉。
　　北羽，我们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南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眼前的人，很久很久，直到她的身影湮没于人海中，他才收回视线。眼睫低垂，笼上了一层阴翳，他对身旁的女子淡淡地说：“南阳，你是要嫁进右相府的人，王府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准备，尽管你将我当兄长，但也要避避嫌，这是最后一次我陪你了。”
　　眼前的女子本还神采奕奕的，听到这话却突然低下头，黯淡了神色，“沧哥哥，我们真的不可能吗？”
　　“南阳，我们没有可能。”南沧态度坚决，说罢离去。
　　身后的女子却还想说些什么，见人已走远，泄了气，没有再追。
　　“郡主，”身边的玲珑略有些担忧地凑过来，“我们现在怎么办？”
　　“回府。”郡主深吸一口气。
　　“只是郡主，玲珑不明白，您完全可以……”
　　“玲珑，”郡主打断了玲珑的话，“走吧，回府。”
　　月笙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走到夕阳西下，夜风初起，凛冽的清风将月笙吹得清醒了些。月笙站在云鹤堂的门外，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身看向沉寂的夜空，一轮孤月高高地悬挂在天际，清辉随意地倾泻，隐去尘世的喧嚣与纷扰。
　　月笙记得，某一天，好像也是这样的。
　　只不过，那一天，月亮是暖的——两个身影在屋顶上并排挨在一起，头抬得高高的，看天边的明月。
　　“阿笙。”
　　“嗯？”
　　“真好看！”
　　“啊？”听到这话，月笙莫名地红了脸，微赧地低了头。
　　他瞧见月笙这模样，突然凑过头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月笙，眉间尽是温柔。月笙正要开口，却见他嘴角一点一点地上弯，转而眉开眼笑，戏谑地说：“我是说月亮，今夜的月亮真好看！小师妹莫不是想到别处去了？”
　　他一挑眉，嘴角笑意愈加地深。
　　“你！我才没有！”
　　“哦？”他故意拖长尾音，斜眼看着月笙。
　　“哼！北羽，你找打！”月笙作势便扬起手，向他劈去，他眼疾手快地挡住，顺势抓住月笙的手，将月笙压在他的身下，一时间，月笙被他这举动弄的不知所措，一动也不敢动，脸颊上的红一下子窜到了耳垂，那一瞬，月笙清晰地听到两颗心在砰砰地跳。
　　北羽深情地凝视着月笙，“在我眼中，只有你是好看的。”话落，他便在月笙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那吻，软软的，凉凉的。
　　额头落下冰凉的一点，月笙伸手轻拂
　　——下雨了。
　　天悠悠地下起了小雨，几滴冰凉的雨珠飘在脸颊上，落在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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