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朋友

　　缕缕阳光透过落地玻璃斜照在瓷砖地上，人来人往的影子被不断地拉长。
　　尤望快步地从电梯间里走出来，反射光线中那扎眼的一点刺进他的眼底，让他不由地微微眯起双眼。

　　从来不知道原来老天居然有向着他的时候。

　　来电通话中的那节号码已经被署上了姓名，即使是安静地躺在一堆号码中，却依旧那么显眼。
　　尤望短暂地闭上双眼，像是平复自己内心的异样。
　　片刻后，尤望走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弓身钻了进去。
　　车辆快速地融入车流中，一路向前。
　　......

　　“邵佳，让大家准备一下。15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尤望正准备推开门的瞬间，脚下停顿了片刻，低声对右侧的邵佳说道。

　　大衣被随意地仍在了沙发上，尤望卸下拿在手上的一沓资料，略显懒散地坐在转椅上。
　　一手像是无意识地转动把玩着手机，一手在资料中挑选等会儿开会时需要用到的。
　　没一会儿，邵佳便敲门而进，“尤总，都准备好了。”
　　“啪”地一下手机被拍在了桌上，尤望收拾好零散的资料，起身就准备前往会议室。
　　在擦身路过桌子的时候停顿了一瞬间，桌上的手机被塞进了口袋。

　　会议室内，尤望把今天下午所了解的细节和需求大致总结性地和部门员工叙述了一下。
　　“对于活动，大家有什么想法？”

　　“可以开展话题。利用标签来让大家陈述他们与这个品牌的故事。”
　　“话题可以给品牌提供一定的热度，为之后开展的线下活动铺垫台阶。”
　　“还有，这家公司的珠宝有别于竞争对手的一个特点，他们都是手工制作的。这次百年的活动可以在宣传这一点来吸引潜在的客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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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耳边传来的探讨声，尤望右手支着下巴，视线渐渐下滑，左手轻轻触碰了被放在一旁手机，屏幕亮起继而又暗沉了下去。

　　“线上利用标签话题来让顾客积极参与，投稿的形式不限，但是内容必须要和品牌或者品牌的商品有关。可以从投稿中选中几位出色的得奖者，奖项内容先待定。线下，我有一个想法，利用手工这一概念开展让客户们亲自制作一件属于他们的饰品。场地、供应商、材料等等……”
　　见大家渐渐安静下来，尤望便总结了他们四散的思路并结合了自己的想法，让他们得知自己需要负责的内容后，就散会了。

　　—

　　燕游回到家就看见童蕴哲坐在沙发上，视线落在连接着设备的电脑上，而面前的电视也正在敬业地播放着晚间新闻。
　　刚听见脚步声，下一秒脖颈就被燕游圈住，整个人压在童蕴哲身上，“很重哎，快起开！”
　　童蕴哲一掌轻呼上燕游凑近的脸颊，往后推去，燕游习以为常地在他脸上偷亲了一下后，整个人跨过沙发坐在了他的身旁。
　　“场地看的怎么样？”
　　“感觉一般，地理位置没那么好。准备明后天再跑几个地方。”
　　“我手边还有一些场地的联系人，你要不要我……”
　　不等燕游说完，童蕴哲伸了个懒腰一个歪身躺在了燕游的腿上，“不用！这件事我想自己来。”
　　“好。晚上想吃啥？”
　　燕游摩挲着童蕴哲的耳朵，视线游走在各个美食的照片中。
　　“随便吧。看看有什么外卖。”
　　童蕴哲正把玩着燕游的手指，看着他滑动手机的模样，随口问道：“L’aquo里有我们认识的人么？今天下午我送尤望去那里的时候，记得好像有谁在那里来着的。”
　　燕游的手指停顿了一瞬，“L’aquo？”
　　童蕴哲“啊”地应了一声。
　　燕游轻笑着放下手机，眼里浮上一抹玩味的色彩，“这可真是巧了。言卿殊在那里。”
　　“什么？”童蕴哲闻言，一个起身差点撞上燕游那低垂的脑袋。
　　两人相望，一时间室内除了电视机那播音腔的新闻，没了其他声响。
　　“那……你说他们遇到了没？”
　　“谁知道呢？遇到不好么？”
　　“这当然……”

　　好还是不好，童蕴哲一时也拿不准，因为在他眼里言卿殊的名字就是尤望的雷区。
　　曾经他碰了，尤望连续好几天都没理他；再后来，他也不再提及了。

　　“不行，我给尤望打个电话去。”
　　童蕴哲眉头微蹙，碎碎念地拿起桌上的手机就准备跑回卧室，燕游一把拉住他。
　　“他们两个人的事，我们就别瞎参与。再说了……”
　　童蕴哲正等着燕游继续说下去呢，燕游眼底快速划过一丝揶揄，“你别帮倒忙就不错了。”
　　“哈？燕游你混蛋，说谁帮倒忙呢！”
　　童蕴哲瞪着眼睛一个飞扑过去，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前后摇晃。
　　燕游眉眼间满是笑意，大手揽在童蕴哲的腰间，两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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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氤氲的雾气从洗手间的缝隙中一缕一缕地渗出，昏暗的暖黄色灯光充斥着整个房间。
　　室内被湿气晕染得有些闷热，尤望裹着浴巾从里间出来，抽过一根香烟就走进了阳台。
　　背靠着栏杆，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远处摆放在床头的手机上。
　　尤望深深吸了口烟，半眯起眼睛轻吐出烟圈。

　　才不过晚上七八点，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
　　身后的灯光明亮，透过那一扇扇窗户，似乎都能看见房间内正在发生什么。
　　远处的屏幕亮起了一瞬，尤望低头匆匆捻灭香烟，走进温暖的室内，反手关上了门。

　　言卿殊：明天晚上一起吃饭吗？

　　尤望拿起手机，刚想敲打回复，又默默放了下来。
　　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片刻后，盯着屏幕许久的尤望终于高抬贵手打了俩字：加班。

　　言卿殊：好，我知道了。

　　尤望捏着手机，半响后一把掷在了床上。

　　这人怎么和以前一样，多说几句会死么！

　　尤望坐在床边生了闷气。
　　不知道是气言卿殊的回复多还是气自己为什么不直接答应下来更多。

　　—

　　整整两天，从那天晚上之后，言卿殊就再也没有发来信息。
　　尤望的低气压越来越重，整个人在暴躁的边缘反复游走。

　　“洪曼青，等会儿和我一起去L’aquo。”
　　尤望走过洪曼青的办公桌时，轻敲了一下桌面。
　　洪曼青作为线上活动的负责人，由她亲自去陈述这方面的内容更加稳妥。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尤望心情的影响，从中午开始天气就阴沉了下来，乌云层层叠加似乎要下雨了。
　　在前往L’aquo的路上，雨渐渐下了起来，一滴一滴落在车窗上慢慢滑落。

　　尤望和洪曼青依旧被邢邵杰带领进那间会议室，窗外的风景已经被暴雨冲刷得看不清楚了。
　　明亮的白织灯铺洒在昏暗的会议室。
　　等尤望他们把策划案呈现完、邢邵杰他们提出改进意见后，钟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五点。

　　“你们今天还加班么？”
　　当尤望刚整理完，言卿殊起身走近尤望身边。
　　“加。”
　　“......老大，我们今天加班啊？”
　　洪曼青正一身轻快，准备回家好好休息一晚第二天再战，却不料收到如此噩耗。

　　看见洪曼青略带哭丧的表情，尤望补了后半句，“我加。”
　　洪曼青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言卿殊坐在桌沿上，“不能吃完晚饭再加班吗？”

　　邢邵杰有了上次经验，拉着洪曼青就准备离开，把会议室留给这两位大佬。
　　“老大，我先走了啊！”
　　在门被关上的前一瞬间，洪曼青见缝插针地丢了一句话给尤望。

　　才不过少了两个人，会议室就变得有些安静空荡了，尤望依旧低头佯装整理的样子，言卿殊闲来无事地在一旁等待。
　　“你下班了？”尤望反问。
　　“只要我想下班，就能下班。”

　　尤望已经整理到不能再整理了，自暴自弃地说：“走吧。”
　　在这个项目完成之前，他们总是要见面的。
　　这顿饭早晚都得吃，早吃早超生吧。

　　言卿殊默默跟在尤望身旁，在按下电梯的时候随口问道：“你开车了么？”
　　“开了。”
　　“我没开车，等会儿你开车吧，我帮你导航。”
　　“导航有导航仪。”
　　“我指路更精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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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段没营养的对话一直持续到两人相继坐上车。

　　“地址？”尤望发动车后，侧着身体，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一手准备在屏幕上输入地址。
　　“我告诉你怎么走。先出车库。”
　　言卿殊拉过安全带扣上，右手支着下巴“指挥”着尤望。

　　尤望深呼吸了几下，按耐住莫名浮上来的火气，松开了刹车，一个油门驶离了车位。

　　“前面红绿灯左转。”
　　“直走。”
　　“红绿灯后转。”
　　“一直开。”
　　没了尤望的回应，车内只有言卿殊那像导航仪般的导路指示。
　　“前面右边找地方靠边停。”
　　言卿殊终于结束了他的导航，尤望面无表情地找了一个空位把车停了进去。

　　等服务员把两人领到餐桌前，尤望都还没有缓过来，冷着脸不想搭理言卿殊。
　　“看看想吃什么？”
　　言卿殊好笑地看着尤望那满脸写着“不高心”的神情，把菜单往他面前一递。

　　“你点吧。这餐厅我不熟悉。”
　　这一句话像是触到言卿殊，一时间他没有再说什么。

　　以往出去吃饭，总是尤望拉着他，吃什么也都是他来点。
　　因为那是他熟悉的。

　　言卿殊无言翻过菜单，招来了服务员。
　　“你好。我们今天主厨推荐的菜品，有麒麟石斑、脆皮黄鱼卷、龙虾味增汤。”

　　这家店和他犯冲，没一个能吃的，尤望无声地暗忖。

　　言卿殊却摆摆手，手指点过菜单中另外几道。
　　服务员快速地在小本上记录，片刻后，和言卿殊再次确认了一遍就收过菜单离开了。

　　餐厅内人并不多，但是交谈的声音还是能够隐约入耳。
　　相比之下，他们这一桌就安静极了。
　　尤望现在不想说、言卿殊一直不爱说。

　　就在两人相继无言的时候，餐厅的服务员开始上菜了。
　　一道接一道，不一会儿，四五盘菜就摆满了桌子。

　　在国外其实也不是没有中餐，只是味道多少为了迎合外国人的口味改变了些。
　　所以好久没有吃到饭店里正宗中餐地尤望不由地比以往多吃了些。

　　“你胖了。”
　　言卿殊冷不丁地开口。
　　“什……什么？”

　　“你好像胖了。”
　　言卿殊敛下眼眸又重复了一遍。

　　“你……瞎么？我哪里胖了，要说体重我还瘦了好多！”

　　言卿殊当然不是真的觉得尤望胖了。
　　这人才吃了几口，就不动筷了，怎么可能会胖。
　　相比以前，这些都是他爱吃的，少说都会再吃上一会儿。
　　可现在……

　　“知道自己瘦了，还不多吃点。”
　　“吃不下了，再吃胃疼。”
　　尤望轻描淡写地拿过手边的杯子，喝了几口。

　　听见这话，言卿殊突然也没了胃口，伸手招来了服务员，“把甜点上了吧。”
　　服务员匆匆过桌上像是没动筷的菜肴，迟疑了片刻，点点头就进了后厨。
　　......

　　“尤望。这次回来了还是要走么？”
　　尤望正抬眼看向言卿殊却撞上他的目光，一时间竟忘了错开眼神。

　　别人都说言卿殊的眼神太过冷漠，但是他总能在深黑的眼眸发现不一样的色彩，正是因为这些不一样才给了尤望太多的错觉。

　　尤望敛下眼眸，“走。等事情结束了就走。”
　　正当尤望以为言卿殊不会再接话的时候，低沉却微哑地嗓音传了过来，“这次，走之前能告诉我么？”

　　尤望紧紧抓住杯子，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先生，这是你们的甜品。”
　　一块红白相间的草莓蛋糕挡在他们两人之间。
　　言卿殊伸手向尤望的方向一指，蛋糕就放在了他的面前。

　　“吃完我们就回去吧。”
　　言卿殊像是忘记刚才的话题，不动声色地岔了过去。

　　甜腻的蛋糕却让尤望尝到了莫名的苦涩，舌根深处说不出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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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还要加班吗，我自己叫车回去。”
　　走到车边，言卿殊停下了脚步不再向前。

　　“不加班，我送你回去吧。”
　　尤望伸手拦住言卿殊准备离开的身影。

　　言卿殊没在推脱，不过这一次指路的工作却交给了导航仪。
　　机械的人声是空间内唯一的声音；两人的脸色埋没在黑暗中。
　　即使室外的街灯照映得路边明亮不已，却依旧只能照亮车内的边缘，到不了中心。

　　车辆停在了红灯面前，烦躁感不断翻涌上来，尤望抽过一支烟咬在嘴边，没有点上。
　　言卿殊听见声响侧过头看见了这一幕，“不点么？”
　　“嗯。”

　　言卿殊不喜欢烟味，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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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航仪的小点渐渐走到了终点。
　　言卿殊的家到了，明明只要他下车自己或许就不会再想起刚才的那件事，但是当他解开安全扣、开门下车的瞬间，尤望没来由地感觉一阵心慌。
　　就好像......他们要变成陌生人了。
　　除了公事上，不会再有交集的陌生人。

　　“我会说的。”
　　哽在喉咙的那句话，能说出来了。

　　言卿殊身影似乎顿了一瞬，嘴角在背对着尤望的方向上扬了。
　　“知道了。尤望，之后公司再见。”
　　言卿殊弯腰看着驾驶座上的尤望，浅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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