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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思万绪
雪忠公主于正月初一进京。
她是皇帝的表妹,皇帝生母双胞胎姐妹的女儿,贺南冥为了表达对母亲的哀思,于登基第二年,给这位专业恃美扬威的第一美女唐净离封号雪忠,授予公主之位,与自己同父异母的两个妹妹享有同等地位。
十五岁,唐净离第一次奉旨入宫,在跑马场上遇到了小小年纪便雄姿英发的空庭,从此一见倾心,多年来芳心暗许。
我在第一眼见到这位人人称道的绝世无双,国色天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惊世美女时,脑海中立刻就浮现了江大人的身影。眉宇之间,他们有些相像。
以往时常听贺南冥说,江大人就是因为有些神似贺南冥的生母德妃,之前才被他调戏那么久的。
据说,当年德妃曾一度失去圣宠,家族没落。德妃娘娘的双胞胎姐妹为求生计,嫁的就是唐净离的父亲——唐路冕。
柳绕舟告诉我,他写的剧情要残酷得多。
唐路冕的妻子,虽然跟姐姐长得一样美,品行却没有姐姐那么端正,她与丈夫的亲兄弟唐路朝私通,还生下了一个男孩,就是江临照。唐路冕的兄长为了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江临照是妾室所出,取名唐净笙。但是唐路冕无意中知道了真相,当年联合吕太妃,嫁祸德妃和唐路朝私通,说德妃当时肚子里的种,是唐路朝的。
唐路冕大义灭亲,受封国公,吕太妃也借此扳倒最受宠的德妃,不断地提升阶品。
当时因为年龄小,全然不知真相的贺南冥,还一个劲地宠爱自己的表妹。给自己的表弟们封爵。
“你这tm是什么狗血家庭伦理剧啊,江临照和唐净离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是名义上的堂兄妹,那变着法来说,江临照和贺南冥还是表兄弟关系,那你原剧情还让贺南冥跟江临照……”我自己说着说着都说不下去了,简直不敢想象。
“哎呀,这才是狗血的精髓嘛!”
虽然我知道这剧情很狗血,但是对贺南冥,对江临照,对唐净离都太不公平了。谁能想到唐净离多年以后,居然跟自己名义上的堂兄,实际上的同母异父的兄长,成为了情敌??
唐净离入京当日,文武百官皆在场。
我看着贺南冥穿上那红色为底,纹着金色长龙的衣裳,恍惚之间,有一种难过之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分不清小说和我的现实。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思念父亲和姐姐的时间开始变少。
我很想问他,愿不愿意跟我去二十一世纪?
但是我怕他用困惑,惊恐的眼神看向我,“你说什么?”
“之于在想什么?”他一定是发现我的神情不对劲。
“我……总觉得有什么坏事要发生,师父说,彗星袭月……”我抓着他的手臂,突然发现自己也是个多忧多虑的人。
“小之于不用担心,”他亲吻我的额头,“朕自有分寸。”
是啊,我知道他一定比我有分寸。毕竟之前是个很有心机的反派角色呢……
「皇宫正殿」
“江大人近日以来,脸色甚是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啊?”一个看上去跟江临照差不多年纪的文官,好心地问道。
“许是遇到水逆,冲撞了哪路神仙。”江临照强颜欢笑道。
“江大人可得好好保重身体,民间百姓常说,文有慕亭,武有怀世,是现世安稳的最主要原因啊,主要是两位大人竹马之宜,私交甚笃,若说要有什么动乱,那都是不可能的!”不知是谁说话嘴那么甜,让江临照恍惚以为,自己跟空庭还是平起平坐。
只是空庭的神情将他撞回了现实。
平常这些政官如此夸赞他们的时候,空庭虽也淡漠,脸色难免会多几分宽慰。
他总是揽一揽江临照的肩膀,回答:“各位大人说笑了,末将与江大人是优势互补,才能长久。”
然后年轻的文武官员都会笑,而老一辈的官员们都会一副“一群小孩”的优越模样看着他们。
如今,这样的气氛突然不见了,空庭冷着一张脸,棱角分明的面庞上,多了几分刻薄,雕刻般的冰冷,严肃。
在这里谈笑的官员们,有谁人知道他江临照心如刀绞,恨不得自杀了事。
“将军,我们不去打个招呼吗?”柳绕舟自是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他总算真正地弄清楚了这些法则。
因为柳绕舟当年写小说的时候,有偏重江临照的嫌疑,所以整个走向都是顺着江临照来行进的。只要他又新的机遇,就会有新的剧情。
“柳都尉近日以来话变得尤其多。”空庭给了他一个冷眼。
柳绕舟尴尬地笑了笑,只好自己朝江临照挥挥手。他还是相当宠爱自己这个美人受的,知道他经历了这些事,作为作者,肯定很难过,但是柳绕舟天生没什么正常的三观,对左丘吟就是讨厌不起来。三观随五官,完全不觉得自己脸皮厚。
江临照给他还了一个大礼。
“凛臻君。”文武百官的声音起起落落,迎出了一位像是腾云驾雾而来,身后还飘散着白烟一样的神仙公子。
“各位大人,别来无恙。”左丘很是尊重地作揖。
“不比凛臻君日理万机,除了要协助陛下处理朝政外,还得照顾土地收租,官铁买卖之类的事宜,若是换了在下,多半是分身乏术了。”那位方才恭维江临照的小文官,又转过去恭维凛臻君去了。
“常说先弈大人能说会道,士别三日,这都是舌灿莲花了不是。”左丘微微一笑。
“江大人。”左丘转向江临照,作礼。
江临照忍着内心的惊慌,轻轻地还礼。
柳绕舟看着这修罗场一样的大戏,后悔自己没带点零食之类的东西,更遗憾莫之于没看到。
“空将军,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左丘轻轻拂袖,又是一个漂亮的行礼。
空庭也尊重地回了礼。
正如大家所见,空庭尊重左丘,因为他们曾比过剑,左丘稍落下风,但是凭心而论,此人的剑术已经算是出神入化了。
“凛臻君近日可还有在研习剑术?”空庭今日竟然主动与人寒暄。
左丘一听空庭的语气,便知道这只是普通的寒暄。江临照果然没让他失望,这是他们两个人最隐晦至极的秘密,即便是你空庭,也没办法共享。
“说来惭愧,近日在下偶与江大人寒暄,得知空将军的剑术又进步了不少,在下还在原地踏步,真是愧为空将军昔日的对手了。”左丘微微地勾了勾嘴角。
江临照极力遏制住颤抖的手,那颗本就刀绞的心已是连渣都不剩。
“说笑了,我与江大人近日都没怎么往来,江大人所言,或许是想恭维末将。”空庭看都没看江临照一眼。
左丘听罢,突然心情大好!
听到了吧,我才是那个一直倾慕你,愿意将一颗心交付于你的人。左丘的目光微微地朝那绝代风华之人一投。
只见他一直低着头,眉宇间尽是难堪和痛苦。
他伤心了。是要哭了吗?左丘突然一阵心疼,立刻收住了满足自己小心思的游戏。
“皇上驾到!”太监的一生通报,朝臣突然整齐地跪下行礼。
贺南冥坐上龙座,“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朝臣纷纷起身。
“今日原是为了迎接雪忠公主入京,晌午时有马赛,夜晚还有烟花,希望众爱卿莫要与朕拘束。”贺南冥审视了一通空庭,随后带着几分懒散说道。
“陛下,微臣有一议。”左丘突然出列。
“凛臻请说。”
“民间一直传有雪忠公主倾心于空将军的谣言,微臣斗胆,为挚友空将军,向雪忠公主请婚,让这对谣传的佳话成真,一来成全空将军的一片忠心,二来空将军英姿非凡,丰神俊朗,也是雪忠公主最好的归宿。”
左丘语罢,柳绕舟一惊。
woc!你们已经开始自由发挥了是吧?还把不把我这个作者放在眼里啊?
“朕听着也好,不知道空将军作何感想?”贺南冥的目光再次投向空庭。他寻思着,空庭一直蠢蠢欲动,不如结为亲家,看在情面上,也好控制。
“微臣替我家将军说两句啊,这雪忠公主她……”柳绕舟寻思着,可不能让他娶雪忠啊,这剧情一拖再拖,回去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既然贺南冥都被莫之于解决了,也确定灵魂可以抽离身体了,那不如早点HE,然后回家才是正道!!
“退下,谁准你随便张口了。”空庭厉声将属下斥退了。
随后他前进一步出列,行礼,回答:“微臣以为很好,谢陛下成全。”
江临照觉得自己还有一步就要坠入深渊,万劫不复。他只觉头晕目眩,浑身无力。
没有知觉了。
江临照这一生,寄人篱下许久。
养母疼爱他,因为他长得确实讨喜,又跟着她姓,总觉得是一家人。养父不喜欢他,觉得家里养了一个吃闲饭的,体弱多病,又没有半点用处。偏偏养母走得早,养父妾室成群,有不少子嗣。
十三岁那年,失了养母的疼爱后,江临照更是要看脸色,受冷眼。
好在还有空庭愿意待他好,生病了给他买药,天冷了亲自去裁缝店给他选衣服,过寿辰给他买礼物,有了好的玩意儿,也总缠着父亲给江临照带一个,每次练了新的剑法,就第一个给江临照表演。因为空老将军在一众子辈里最喜欢空庭,也总是依着自己的儿子对江临照明晃晃地宠爱。
每次空庭出征,为他辗转难眠的是江临照。
每次他受了伤,为将军上药的也是江临照。
时间久了,空庭嫌别人手粗,没有江临照甚至没办法生活。他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细人,受不了家里的粗人。
所以空庭把他接到将军府,不管流言蜚语,也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空庭也喜欢他,对他动过心,倾慕他的才华,心悦他的仪容。那么多年,他忍着自己的冲动不去要求江临照什么,是因为江临照,就像是珍贵的宝石,怕他摔着碰着,怕他被人轻贱,怕他沾染人心。
因为空庭的小心翼翼,江临照也一直干净得如同纯净的白脂玉。
现在,是江临照背弃自己在先。是他作贱自己在先。
空庭,本想着一生与他这样过下去,将军之位,传于兄长的后代。只可惜,他江临照不愿意,非要让自己沾染别人的脏物。
江临照做了个噩梦惊醒了。醒来时,空庭正支颐坐在红木座椅上,闭目养神。
江临照是个心思极细的人,他想着想着,又哭了出来。
“把眼泪收回去。”空庭的声音突然凛冽地灌进耳朵里,他起身,倒了杯茶,扯过他的手腕,放在他的手心里。
江临照握着茶杯,却迟迟没有喝茶。
“不愿意喝?”空庭冷哼一声,夺过茶杯,毫不犹豫地浇在江临照头上。青涩茶水顺着江临照细软的长发滑下,脸上分不清是泪是茶。
空庭一把拽过江临照脑后的长发,看着他那张动人心弦的脸,“你目前还有机会在我找到那个男人之前告诉我是谁,如果是我自己查出来,我不会给他痛快的,我会折磨死他,你听明白了吗?”
“你……你、杀了我吧。”江临照懦着声音回答。
“杀你这个贱胚子,真是脏我的手,还不如去杀只狗,还能洗得干净些。”空庭甩开江临照,不等他喘口气,就抓着他的后颈,“一想到你是怎么在那狗男人身下跟他野和的,我就直犯恶心……江慕亭,你最好是给我好好活着,活得猪狗不如,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阿……阿庭……”
“闭嘴。你还有脸叫这个名字吗?这个名字是我留给阿照的,空将军都是给你脸。”空庭的手在颤抖。
江临照感觉得到。
空庭把江临照拽到床下,解开衣带,抓着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胯间,瞬间,那人的柔软和细腻都将自己包围了起来。
“你现在就只适合干这个了。”空庭又将他的头压深了一点。
江临照难受地双手撑着床沿,他的眼泪落到嘴边,滴落在空庭的触感之上。
江临照不知道,空庭也红了眼眶。
那是他从小到大,最爱惜,最疼惜,最想保护的人。
空庭去了,把自己退了出来。江临照微微地喘息了半晌,还在无声地哭泣。
“好好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准备搬走吧,雪忠公主要住进来了。”空庭整理好着装,正准备离开,却被跪在地上的人抓住了手。
他没有甩开。
空庭没有甩开,因为他在掂量,阿照和江大人的手是不是还一样。
“我愿意以后都……都做这些,能不能不要娶她……”
空庭突然一怒,血液气得倒流,他一巴掌扇了过去,看着那人惨白的脸颊上落下一个绯红的手掌印,才感觉消了气。
“说起来,你和雪忠公主还有几分相似,”空庭冷静了下来,冷笑了一声,“但是这人啊,可就差太多了。她干净纯洁,你呢?正如你自己说的,肮脏不堪,这干净的东西怎么能跟肮脏的东西放一起,你说对吧,江大人?”
空庭转身离开了。
江临照支撑着床沿站了起来,他将自己的衣物,笔墨纸砚简单地收了起来,回到了他许久都没有去过的上卿大官府邸——江宅。
一路上,书童默默地跟着他,也不知道流了多少泪。
这个书童是个小结巴,只有情绪激动的时候能好好说话,心思简单,也说不起什么骂人的话。心里虽然委屈,却一句都替主人说不出。
“要是……”
要是什么呢?要是没去帮那个小和尚,要是没被空家人收养,要是没那么诚实地说出这件事。
要是婴孩时就在草垛里闷死了就好了。
今世能遇见怀世君,真是在下这条贱命的大幸。
想起那年冬日与怀世君一起赏梅,君言——阿照比这梅花可好看多了,梅花清气满乾坤,阿照的清气,那是要好几个乾坤才装得下。
怀世君带兵出征,在下都不记得写了多少封书信。可惜怀世君从未回信,只是差人答一句——安好,勿念。
在下时常在想,这天下要何等姿色的女子才能配得起怀世君万般风骨。
怀世君待在下的好,在下都记着。
不知是缘是孽,心里只想着,常伴君行。
此去一别,下一次见到怀世君,大概就是喜宴了。
有道是,一日怀世,终生怀君。
柳绕舟关上了书,心里万般滋味无处言说。
他一个作者,至今也沦落为读书人,自是有千千万万的感慨,也没办法左右了。
柳绕舟突然很后悔,当初……是不是不该把剧情写的那么狗血?
是不是该对笔下的人物好一点,是不是该相信那个小屁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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