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周末一大早，杜小渔就接到了孟泽的电话。
“团建?你确定我答应过?”杜小渔匪夷所思。
“非常，特别，十分确定。”孟泽说。
杜小渔抓抓头：“不是，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反正你那份钱我都交了，人家也不给退——”
“去去去!”财迷杜小渔立刻一口应承，挂了电话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出了门，临走还没忘了把录音笔塞进口袋。
“记得带泳——”孟泽话没讲完就听到通话挂断的嘟嘟声。
他看看暗下去的屏幕，嘟囔了一句：“听没听见啊?”
杜小渔确实没听见，反正去哪都无所谓，他是要抓住一切机会去干正事的。
就是这么敬业！
律师事务所门口停着辆中巴，一群年轻男女站在车头前面聊天，杜小渔扫视一遍，都是见过的，只剩何允言还没有来。
当老板的都是要最后出场，接受万众瞩目。
丁当和杜小渔打过招呼，靠近孟泽悄悄问：“那边有没有情侣池？”
孟泽小声透露：“情侣池算什么，我可是安排了情侣房!嘿嘿嘿。”
丁当立刻两眼冒光，一边偷瞄杜小渔一边捂着嘴笑，凭脑补已经磕到了十斤糖。
杜小渔并没有注意到一种微妙的气氛正在空气中弥漫开来，他满脑子都在琢磨自己的正事。
——录音笔目标还是太大了，容易露馅。
——要是能在他身上安个窃听器就好了。
——听说有那种能伪装成扣子的。
——可是怎么才能缝到他衣服上呢?
——假装不小心泼他一身咖啡然后帮他洗?
——对了，姓何的可是个律师，要是被发现了自己会不会在牢里蹲到天荒地老……
——有钱赚也得有命花才行……
……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阵引擎声由远而近，一辆墨绿色怀旧版奔驰G50越野飞驰而来，吱的一声骤停在路边。
棱角分明的大SUV，线条硬朗，力量感十足，衬托着何允言的清隽面孔，鼻梁上架着偏光镜，穿了身休闲装，纯白色短袖T恤里伸出的手臂略带小麦色，闲闲地搭在车门上，手表也换了运动款，一堆复杂的表针和分区，看着像是能防水还带罗盘的。
一眼便看到人群中的杜小渔，何允言有点意外，随口问孟泽：
“他也来了?”
孟泽故意迟疑地说：“他不是……来实习了吗?我看经费够就叫他一起了，是不是不太合适?要不……”
何允言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来都来了，我就问问。”
孟泽嘿嘿暗笑，感觉自己的演技又精进了。他这样不露痕迹地给老板牵线搭桥，老板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会领情的!
他正暗戳戳得意，中巴的司机落下车窗喊了一声：“时间到了，走吗?”
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何允言。
何允言颔首，简短地说了一句：“出发吧。” 自己也发动了车子。
杜小渔回头看看中巴，又看看何允言。不知是不是何允言今天的衣着和平时不同，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倒多了几分邻家大哥哥平易近人的味道，声音也跟着亲切温和了许多，听得人心头发痒，脑子里噼里啪啦炸开了烟花。
真是来对了!他暗暗庆幸。这么好的样本，不录下来简直是暴殄天物啊!
他凑近G50的车窗，故意用一双桃花眼巴巴地望着何允言：“蹭你的车行吗?”
小孩一脸艳羡的表情，黑黢黢的眼珠盯着自己，双手的指尖还自然地扒着车门，活像一只等着被投喂的花栗鼠。
何允言莫名觉得心里一跳，愣了一秒，才偏了偏头，示意他上车。
杜小渔嘻嘻笑着，转到副驾驶那侧轻快地跳上来，还没忘了夸一句：“何律师你真是人美——”
何允言侧过脸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杜小渔下意识地就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咳。”他清清嗓子，“我是说，谢谢啊。”
何允言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专注地操纵车子驶上高速，车速不急不缓，稳定在每小时一百公里。车窗紧闭，轮胎的噪音大半被隔绝在外，车舱里显得格外安静。
杜小渔的手在口袋里慢慢摩挲着录音笔的表面，按下了录音键，同时搜肠刮肚地想找出个话题，吸引何允言开口。要不然这相顾无言的，啥时候才能录到干货。
“咕噜——” 肚子替他打破了沉默。
起得早，还没顾得上吃早饭，这会儿空荡荡的胃开始觉醒抗议了。
他有点囧，把脸扭向窗外，假装没听到。
何允言用余光扫了他一眼。
“咕噜噜噜噜噜……”肚子干脆唱起了歌。
杜小渔尴尬地换了个坐姿，揉了揉鼻子。
何允言目视前方，抬手掀开车载小冰箱的盖子：“自己拿。”
杜小渔低头看看，里面放着一包饼干和一瓶饮料。
“可惜了，”杜小渔看看饼干的包装，遗憾地说，“我不吃草莓夹心。”
何允言不解地看他一眼：“为什么?”
“颜色太粉了!”杜小渔说，“一看就是女孩子吃的东西，娘唧唧的。我一个大老爷们，不得劲。”
没听说过饼干也分男款女款，何允言无语：“那你饿着吧。”
“咕噜噜。”像是听到两个人的对话，肚子发出不甘的抗议。
何允言扫了一眼导航，突然踩下油门提高了车速。
“啊——”
杜小渔被骤然增加的惯性死死压在了椅背上，车速表的指针飞速抖动，转眼就飙升到了一百八。
“你干嘛?”杜小渔一手抓着座椅边缘，一手抓着车门上方的把手，浑身肌肉绷紧，死死盯着车头的方向。高速路两边的隔音板哗哗往后退，杜小渔全身的血液哗哗往脑袋上冲。
何允言对他的惊呼不理不睬，绷紧了嘴角专心开车，直到出现了服务区的指示牌时才降低速度，打起转向灯徐徐开出了匝道。
“呼——!”
杜小渔等车子停稳，这才把憋在喉咙里的半口气吐了出来。吊在把手上的胳膊垂落，一股温热的血液回流，早就麻了。
身上一时还软软的，杜小渔低声嘟囔了一句：“赶着上厕所?是不是肾虚啊你……”
何允言看了杜小渔一眼，淡淡道：“走吧，下去吃点东西。”
*
“吃饱了?”何允言看着杜小渔面前的两个空豆浆杯，和刚才还放着四个包子一个鲜肉粽而现在已经空了的盘子问道。
杜小渔拿起纸巾按按嘴角，满足地叹口气：“饱了。”
何允言好像又看到了刚才那只花栗鼠，只是现在肚子被撑圆了。
反正不急，多坐两分钟，让花栗鼠消化一下。
“你们学计算机的……”他沉吟着开口。
“嗯?”杜小渔撩起眼皮，亮晶晶的桃花眼看着他。
“都有什么爱好?”
杜小渔想想：“打游戏?睡懒觉?”
“你打什么游戏?”
“我啊，”杜小渔身体向后靠住椅背，打了个饱嗝：“我没空玩。有时间就写代码，做产品，赚大钱!”
“哦?”何允言起了一点兴趣，“什么产品?”
杜小渔伸出食指晃了晃：“保密。”
何允言失笑，小孩还挺有商业头脑。
他点点头：“如果将来需要投资可以告诉我。”
杜小渔又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笔身有点微微发热。
“算你技术入股吧。”他说。
饱胀感消得差不多了，两个人重新回到高速上，何允言恢复了老成持重的驾驶风格。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比强烈，杜小渔在目睹四五辆小车从身边嗖嗖地超过去之后，竟然开始有点怀念一百八了。
“其实……稍微快一点我也还行。”他小声说。
“不急。车速太快了危险。”何允言脸上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一本正经地说。
杜小渔：“……” 刚才飞车的是您的副人格么?
“路上慢点，到了先吃午饭，下午再泡温泉比较好。饭前就泡容易晕。”何允言又解释了一句。
说完他自然而然瞄了一眼杜小渔的肚子，改口道：“你倒是不至于，立刻去泡也没问题。”
“泡温泉?”杜小渔一愣。
怎么团建活动是要泡温泉?
玩什么不行为什么非要泡温泉?
一大池子男男女女坦呈相见真的有什么乐趣吗?精英分子就不能玩点高雅的吗?打高尔夫滑雪骑马打桥牌它不香吗?
他乱七八糟地在心里呐喊了半天，绕了好大一圈，最后才愤懑地承认，那个让自己抓狂的真正原因，是——
都他妈脱光泡在水里，录音笔藏哪?别在耳朵上假装是个木匠吗??
他的神色变幻不定，满脸的怀疑人生。
何允言意外地问：“你不知道?”
杜小渔张了张嘴：“啊。”
何允言挑了挑眉：“都不知道玩什么就来了?”
如果杜小渔的反应没有这么强烈，何允言也不会多想，顶多觉得这孩子未免太粗枝大叶。但杜小渔明显的愕然和久久不语，令何允言察觉到一丝异样。
最擅长顺藤摸瓜，在蛛丝马迹中还原真相的何大律师加重了语气，追问道：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活动?”
“我……”杜小渔心虚地跟何允言对视一眼，便把视线转向了别处。
这个反应更加重了何允言的疑惑，他几乎能肯定杜小渔是另有目的，绝不是来玩这么简单。
杜小渔一时不慎，眼见不好蒙混过关，脑筋转得飞快。
他必须要给对方一个足够合理的理由，而且要一劳永逸，不但这次可以解释得通，还要为以后的每一次接触做好铺垫，不会再被质疑的。
天人斗争了半分钟，他摸了摸鼻子，咬了咬牙，磨磨蹭蹭像是害羞似的，声如蚊呐地挤出一句话：
“我其实……是为了你来的，你真的看不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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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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