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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章
伴随着“噗通”一声,江岸有尖叫声传来。
巨大的撞击下,遮着她眼睛的手终于撤了去,可还没等她看看眼前情况,便被水花糊了满眼。
岑晓晓觉得今天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江水湍急,暗涌横生,她仓促之下栽入水中,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便已狠狠地喝进去好大几口水,呛的她嗓子生疼。
求生的本能下,岑晓晓拼了命的伸手划拉,头刚刚浮出水面,兜头便又是一个浪打来,拍的她头脑发昏。
好在岑晓晓这时已基本把身体稳了下来,才没被这浪又打回水里,恶浪扑面,她奋力甩了甩头,尔后一口呸出口中又苦又涩的江水。
拖这口江水的福,岑晓晓的意识现在已基本回笼了。
然后她心中的怒火便燃烧到了极点!
那慕灵音,竟真的强行带她跳了下来!
不给她做准备的时间不说,还捂了她眼睛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若不是她反应及时,差点便要被浪卷了去。
当真可恨!
岑晓晓四处张望了一番,此时已入夜,一片漆黑的江面,不远处浮着白花花的一片,那始作俑者衣襟大开,素白的衣袖在江水里浮浮沉沉。看得出来他也在努力的扑腾,只是动作显然不得要领,使出的劲大半做了无用功。那衣袖又厚又沉,在江水的作用下简直如同催命的白绫,缠在脖颈,绕住四肢,渐渐拖累的他难以动弹。
慕灵音被呛得连连咳嗽,脸上是惊心动魄的红。
“岑……咳咳,岑姑……咕噜咕噜。”见岑晓晓看过来,他的面上先是浮现出一丝安心,随后又化为焦急,他努力张了张口,马上呛了水不说,声音还小的可怜。
岑晓晓心中莫名抽了抽,紧接着便是一阵崩溃涌上心头。
这人居然真的不会凫水?
那还拉着她找死?
不过一个犹豫的时间,慕灵音又咕噜咕噜地喝了好几口江水,奋力扑腾的手脚渐渐也丧了力度开始往下沉去。
岑晓晓顿时就慌了。
这江水又凶又急,她自己水性也说不上多好,顾得了自己就顾不上别人,更别说还要去救一个不会水的人。
可她也干不出见死不救的事情。
危机情况下,岑晓晓脑子里一片空白,待她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发现她已游到了慕灵音身边,一手死死地揽住了他的胳膊,“慕灵音,往上浮!”
见她过来,慕灵音被水泡的一片迷茫的眼瞳里多出几分神采,他慌忙点着头,借着岑晓晓的力道开始扑腾。
水流涌动,有个坚硬的东西从他袖子里掉了出来,擦过岑晓晓的手背,转眼便不知被浪卷去了哪里。
岑晓晓余光瞟了一眼,随即就觉得心口有点痛。
是那把镶玉的木扇子。
奈何眼下还是命比较重要,两人被困于江水中,此时又起了风,一个又一个的浪打来,把他们往江心冲去。江边倒是有人慌忙撑了船想要来救,可是这浪一起,便硬生生阻了动作,只能无奈地看着他两被越冲越远,向下流漂去。
岑晓晓费力拉着慕灵音,心越来越沉。
江水冰寒刺骨,先前体力还好的时候倒也不觉得,但现下他们已挣扎了许久,那口拼命的劲一弱,江水的寒便凉的砭骨。慕灵音还没学会如何正确的凫水,全靠她的一部分力道才勉强撑着没沉进水里,可伴随着体力流失,这明显不是长久之计。
“咳……咳咳,岑……岑姑娘。”慕灵音把头探出水面,一张唇惨白如雪,勉强出口的话语带着疲惫,“你……咳,你不用救我。”
“闭嘴!”岑晓晓恶狠狠地咬牙。
她倒是想过放手,可慕灵音这口一开,她的手反而又抓的更紧了些。
这一使劲下,被带勾勉强束着的衣襟就被她彻底扯了开来,金包玉的带勾自是痛快地沉了底,那白花花的布料却浮上水面,被水一卷,也不见了踪影。
慕灵音身上仅剩了一件单衣,头上的发冠和额间的抹额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脖子上的璎珞到还在,只是那红绳绕在了衣服上,两者相缠,勒的他脖子上都出了条红痕。
岑晓晓心中急得很,抬手就要去帮他把璎珞摘了。
“咳,咳咳,抱……抱歉。”慕灵音呛得直咳嗽,耳际泛起不正常的绯红,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生死关头他竟还开口道,“拿…咳,拿了璎珞,你放手吧。”
岑晓晓这才发现他身上只剩了这块璎珞。
慕灵音体力不支,又栽进了水里,可这次他主动把岑晓晓的手从他胳膊上扯了下来,显然是不想带累她。
“慕灵音!”岑晓晓惊呼。
渐渐沉入水底的慕灵音像是听见了她的呼喊,又像是没有,他闭着眼,脸上一点表情也无,失了发冠的头发如水藻般扑开,衬得他面色惨白如雪。
岑晓晓忽而意识到……
慕灵音要死了。
死的莫名其妙,死的荒谬不堪。
如同一个笑话。
她猛的扎入水中,想要拽住他。
生死的危机仍萦于心口,可她只觉得满心荒谬。
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岑姑娘,你可以向我提出愿望。”
“我愿倾尽一切,替你实现。”
烛光下温柔的低语萦于耳际,内容荒谬地好似一个笑话。
所以她理所应当的回应:“我要你身上全部的钱财。”
所以……跳窗入江,溺水淹死。这……便是慕灵音所认可的,最快的“实现愿望”的方法?
被这可笑的逻辑气的心口痛,岑晓晓伸手向慕灵音探去。
一个浪拍了过来。
岑晓晓面色忽而一白,原本流畅的动作变得磕绊。
低温和疲惫下,她的脚抽筋了。
“救……救命!”岑晓晓脑中慌得一片空白,这时她也没法子去管慕灵音,被江水冻的发木的四肢渐渐不听使唤,任她再怎么努力,也终究是慢慢跟着慕灵音沉了下去。
于是那璎珞便也从她的指尖滑落,上面串着的翡翠在微光下泛着莹莹的绿,在她眼前缓缓消失。
江水漫过头顶,水面上的月光冷冽又模糊,再照不清四周的景色。
一切都静了下来。
阴冷的窒息感缠上岑晓晓的脖子,如同无常手上的锁链,将她向深渊拖去。
好吧,因着这个可笑的原因,她也要死了。
岑晓晓缓缓闭上眼睛。
此时此刻,她不觉得绝望,也不觉得痛苦,只是觉得有些好笑。
她这一天,当真过得像场没有逻辑的大梦。
而她这一生……
除这荒谬的一天外,也的确乏善可陈。
“女生男相,阴阳颠倒。”
“小姑娘,你的命,重在‘破格’二字。”
恍恍惚惚间,岑晓晓的记忆飞快倒退,然后定格。
那似乎是二十几日前发生的事情。
某个晴朗的午后,熙熙攘攘的街口上。岑晓晓被一位生面孔的白须老头拦下,那老头凝神端详了岑晓晓半晌,才一脸肃穆地道出如上判语。
“破格……这话怎么说?”彼时的岑晓晓有一搭没一搭的用手指敲着桌子,漫不经心道。
倒不是她不在意自己的命运,只是她深信眼前这老头是个骗子。
原因倒也简单,那老头一开始把她看成了一个男的。
诚然她长相雌雄莫辨了些,但若细细观之,大体上还是偏向于女子的秀美,而非男子的阳刚。这算命的先生连她性别都能看错,实在是扯得离谱。
那时她本想讥讽一句,便掉头离开。没想到那老头一听她出口的女音,神情顿时震惊,八分的兴趣变成了十分的执着,竟就这么硬拉着她,不肯让她走,说是要免费给她算上一卦。
冲着“免费”二字,岑晓晓勉为其难地留了下来。
于是便也发生了以上那幕。
“破格,便是不守规矩。”老头摸着自己的胡子,豆大的眼睛里透出一点故弄玄虚的光来,“姑娘你阳盛阴衰,看面相是个男子,却偏生有个女子的躯壳,实在是不守规矩到了极点。若循规蹈矩嫁作人/妻,必家中欺夫,六亲难合。”
“照你这么说,我就应当离经叛道些,娶个相公回来?”岑晓晓撇了撇嘴。
“善哉善哉。”老头点头,“逆命而为,也不失为一记妙策。”
“可是我家中父母早逝,一贫如洗,又如何娶个夫婿?”心中好笑,岑晓晓故作发愁地问道。
“这便是关键点了,姑娘,你可知你为何父母早逝,为何一贫如洗,又为何生平坎坷?”那老头却卖了个关子,转而继续道,“实不相瞒,撇去面相不谈,姑娘你这八字,看着是个极凶的命数啊。”
“命犯空亡,孽念萦身。这命数再凶不过,照常理而言,姑娘你本该活不过十二岁。”
“大师,我如今年方十八。”听他越说越离谱,岑晓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你别急啊,小姑娘,你是不知道,你这命虽凶,但若加上了这破格面相,一切便又有不同。”
“阴阳相逆,命格相冲,正是有这不男不女的面相在,你才能勉强破了命数,只不过这破格也有限,就算能一时保住你的命,也挡不住其他的灾劫。”
“穷困潦倒,孤寡终生,病痛缠身……种种凶厄接踵而至,说不定,你到时候可能还觉得,活着还不如早日解脱。”
“……”听着那老头平平淡淡不以为意的语气,岑晓晓觉得自己脑门上似乎有根筋跳了跳,她默了默,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怎么觉得你在咒我?”
“非也非也,小姑娘你命数便是如此。”老头丝毫不管岑晓晓越来越差的脸色,而是捋了捋胡须,摇头慢悠悠地叹道,“这么差的命数,想必你上辈子造了孽,孽缘拖累到今世,叫你尝尽苦楚才好归还一二。”
话说到这份上,岑晓晓是真的忍不下去了。
“呸呸呸,你这老头怎么说话的!”心头火起,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若是再唬我,信不信我掀了你这摊子!”
“嘿!你这小姑娘怎不讲道理!老夫好心给你解命,你不听便罢了,竟说老夫唬你?还要掀老夫的摊子?你当我这铁口神算的名号是白得来的吗!”那老头自觉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挑衅,气的吹胡子瞪眼,他也跟着狠狠地拍了拍桌子,怒道,“要不是你这命奇特无比,你当老夫我会给你这黄毛丫头算上这卦?”
“谁稀罕你算这卦了?满口胡言没一句好话。”岑晓晓瞪着他,“算不准就别算,本姑娘活的好好的,哪有你说的那么惨!”
“这不可能,从命数上看,你绝对活的不好!”老头斩钉截铁地否决道。
“胡言乱语!”岑晓晓被他气的脸都白了,她喘了口气,本打算组织语言好好和他理论一番。抬眼却见这老头一脸的激动执拗,那双豆大的眼如斗鸡一般瞪的老大,好像如果自己再说个“不”字,他就会找她拼命。
岑晓晓呵呵了一声,一时兴致索然,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她也懒得再和他继续啰嗦下去,转身便想离开。
“哼,不信便不信吧!老夫敢下断言,一月之内,你必有生死之劫!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背后传来老头扯着嗓子的呼声,岑晓晓满心晦气,不由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她向来不信命数,于是这事转眼便被她抛在了脑后。
只是……
意识消失的最后,岑晓晓满心后悔。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她当时就该狠狠揍那咒人的老头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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