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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
深秋已过冬将至,寒风裹挟着黄沙吹得人脸颊刺痛,城楼上站岗的哨兵望着远处漫无边际的沙丘,心中感觉无聊得紧,他忍不住舔舔发干的嘴唇,好让自己裂出血的嘴巴快点好起来。
“这见鬼的天气,还未到十一月已经刮起妖风了,老子的脸都被吹皱了。”
一旁身形略高大的同伴长着一副黑脸,撇了眼说话的人说道:“少废话,这么怕变糙怎么还出来参军。”
“刘哥,我只是说两句而已,又不是真的怕变糙。”哨兵哈哈两声陪笑道。
“不过边关的天气确实比关内差,这不才来了半年我整个人都黑了一圈,回去我娘可认不出我来了。”
说着他露出皓白的牙齿笑起来,日夜被风沙吹袭过的眼角处也跟着显出两条褶子来。
黑大汉点着头附和:“确实,俺家里人也说不定认不出俺来了。”
“唉?嫂子上次不是跑来茨孤城一趟吗?才不过三个月,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来呢。”
黑大汉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一片的天色,降骤的气温使他轻易就哈出一道白气来。
“俺说的是家里那娃儿,就两岁还没开始记事,从出生到现在俺才见过她两次,一次出生时一次就是六月底那时了。”
哨兵闻言不免有点身同感受,他拍拍黑大汉的肩膀说:“也是,真希望这次战事早日结束,我们能早日回家团聚。”
“也许无需等太久。”一道清朗女声在他们身后传来。
哨兵听到此言有如雷劈,原本还略显懈怠的站姿瞬间变得板板正正一丝不苟,在一旁的黑大汉使过眼色后,两人转身齐齐向后面的人抱拳躬身,“见过校尉大人。”
只见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来人头戴红翎盔身披黑甲,腰间还别着一把古朴的长剑。看上去不过才十七八岁的样子,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有如利刃出鞘般的夺目光彩。
此时她正笑盈盈得对着两人点点头,:“不必拘礼,我只是过来巡视一下而已。”
说着便随手解下身上的酒壶抛向还在目瞪口呆的哨兵,“天气渐凉喝口酒暖下身子吧。”
哨兵拿着酒壶受宠若惊:“这,大人小的守门不敢饮酒误事……”
“不过是寻常果酒而已,喝了又不会醉。而且我只留了两口给你们,喝完就没了,想再要恐怕要等到下次回关内才能有了。”少女闻言没有恼怒反而好笑得看着他手足无措的样子。
黑大汉见状忍不住用力踩了同伴一脚,心想新兵蛋子果然死心眼。他接过酒壶对来人说道:“多谢大人,但俺与陈白生看守城门不敢有任何懈怠之心,这酒留着以后有机会再喝。”
那个叫陈白生的哨兵被突如其来的一脚踩得痛叫一声,很快又捂着嘴巴退到边上去。他趁着没人注意悄悄打量这位年轻的校尉大人,只见她虽为女子却举止十分爽朗和平易近人,没有因为出身不同而倨傲无礼。
看到少女笑起来的模样,陈白生脸有些发热,他心想:校尉大人果然长得跟关内那种闺阁小姐不同,长得真的好俊。不对,能用俊来形容女子吗?
被陈白生形容长得俊的少女正笑着用手肘撞了下黑大汉,痞里痞气地打趣道:“好你个刘茂,难得见面你就又端起架子了?等着瞧,下次回宁州我可不帮你带信给嫂子了,而且还要把你偷偷藏私房钱的事一并告诉她。”
刘茂听到后忍不住咳了咳声,片刻后正色道:“大人,上次将军就下令不许再有军中之人私下饮酒,小人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虽然被人言辞生硬的拒绝了,但她也没生气反而趁着两人不注意往外拐着弯越走越远。
很快便走到了城楼边,从现在身处的瞭望台上,她看了一眼下方的城门,精铁打造的重重铁幕水火不入,四面高耸的墙壁隐藏着一道道弩箭机关,寻常攻击手段皆不是它的对手。
这道城门将敌人与未知的危险都隔绝在外,只是一旦茨孤城被破,又会有多少铁骑长驱直入?届时关内必定有如出入无人之境般畅通无阻,南可顺着不定河的水流一路直取中原,东可直接越过关口到达刹海。
想到这里她神色凝重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起刚才笑眯眯的样子,抬头望着两人说道:“行,那酒你就收着回去再喝吧,我现在只是想请你行个方便。”
未等两人回答,眼前的少女突然直冲向栏杆处,猛然往外纵身一跃而下,瞬间从城楼上消失不见。
“大人?!”一旁还在云游天外的陈白生吓得如梦初醒。
才刚接过酒壶的刘茂见状一惊,连忙扔下它扑向前去想要伸手拉人。
可哪里够得着少女的衣角?
只见她的身影落至城墙边,随后借力一踏,还未等刘陈两人反应过来,清脆的口哨声响起,一匹枣色的高大骏马从城门侧向着少女奔驰过来。
虽少女身穿盔甲但身手却十分灵活,她使出一记燕子翻身,眨眼间便轻巧地跃至马背上,随后握住缰绳轻轻一斥,很快就扬尘而去,只留下刘茂和陈白生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刘哥这下该如何向将军交代?”陈白生看着远去的身影,征征地说道,“校尉她又私自出城了……”
刘茂叹道:“可惜了,大人还是年少气盛行事过于剑走偏锋了。”
陈白生疑虑,忍不住问道:“为何这么说?”
“将军一月前已下令让俺们驻守茨孤城不得外出,但校尉岂是乖乖听话之人,只怕她多次出城另有目的。”
陈白生闻言惊讶不已,心中既钦佩她身为女子毫无逊色男人的胆量,但又惊讶她行事如此狂妄。为何校尉明知违反军令难逃罪责也要做出如此决定?
他看着骑马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由自主地为这少女担忧起来。
***
荒凉的戈壁滩处,不远便是连绵起伏的群山,四周除了阵阵的风声外还有一道马蹄声回荡在此。
叶孤轻轻拍了下身下的骏马,悄声说道:“行了大红,我们就在此处停下。”
待它闻言停下,她翻身下马将它牵至一边的枯树边说道:“如果我天黑还未归,你就自行回城通知其他人,知道吗?”
这匹名叫大红的骏马从小便跟着叶孤长大,自幼便颇通人性与她心意相通。
因此便见它轻轻哼唧了一声,十分温顺地用头抵了抵叶孤的胸口,好像不舍主人的离去。
叶孤却没有多作留恋,她转身顺着陡峭的岩壁一路疾行,借着地貌的掩饰潜行着,终于翻到了岩壁的对面。
她躲在了一块巨石后面,探出头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的山崖下。此地距离梁军粮仓不过几里路,可以借地势俯视整个后勤军的营地。
一道脚步声传来,叶孤闻声连忙缩至巨石后屏住呼吸声。
前方传来一阵说话声,原来两个巡视营地的梁军在边走边聊。
从小在边关长大的叶孤虽然不会讲梁话,但略能听懂一些。于是在那两个哨兵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躲在巨石下的叶孤大致知道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在两人离去后一直紧绷着身躯蜷缩在后方,身体被冻得有些僵硬的少女这才放松下来。
“什么意思?仙人阵法?”叶孤消化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却毫无头绪。“行兵打仗还能靠烧香拜佛?怕不是又想耍什么手段来愚民。”
她边小声嘀咕边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卷牛皮纸将其展开,原来这是副还未画完的地图,上面不仅仔细描绘了梁军的粮仓布局,还有各处哨塔的位置,以及巡视的士兵方位和换班时间。
叶孤哈了口气暖了暖手,正抓紧他们防守松懈的机会赶忙用炭笔迅速的画下还未完成的一点地方,却听到远处梁人的军营里传来一阵阵嘈杂声。
两个身穿华服的年轻男女在一群士兵的簇拥下缓缓走入军营中,而带头的将领非但没有半点不恭敬还对其十分献媚。
其中的白衣男子长得颇为俊雅不凡,而他旁边的紫衣女子亦是面如桃花十分貌美。两人在这黄沙漫天的苦寒之地却只身着样式华丽的薄衫,一副看上去丝毫怕不染尘埃的模样,令人叶孤感到很奇怪。
正当她想再探出一点点头方便观察,却发现其中那个白服男子突然停住脚步。
好像是感应到什么的样子,却见他转头看向叶孤藏身的位置,眼神犀利地盯着那巨石。
叶孤深感不妙,难不成她被人发现了?可是这个位置她几次来过都没人察觉出来,为何这个人能有如此高警觉性?
就在这时,一支发着金色光芒的小箭在须弥间向叶孤眉心射来。
叶孤从未见过如此快速的攻击手段,但是身体反射条件比脑袋来得冷静多了,她朝外一翻滚,险险地躲过这暗器,随后反手抽出长剑作挡格将小箭打掉。
只是这一挡叶孤手中的剑竟发出一阵刺耳的争鸣声,它原本雪白的剑身顿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并且不断地颤抖着。
叶孤心中大惊,她的剑由高山寒铁打造,出鞘便削铁如泥,且剑身坚韧无比寻常武器都无法与之比拟,不知多少人都赞叹过是一把绝世好剑,然而现在却仅仅一支暗箭让它有要断剑的样子。
叶孤按下心里的疑虑不表,她喘着气将剑收回,随后连忙躲进后方的巨石里平息狂乱的心跳。
很显然现在她已经暴露了踪迹。
果不其然,在她一番动作躲过暗箭后,远处马蹄声传来,前方营地里一群梁军正骑着马向此处赶来。
而此时梁营里,那位穿着白衣的俊雅男子放下手中的结印,他正饶有兴味地看着远处。
却见那黑色人影身法灵敏地穿梭在陡峭的山崖之中,不一会儿便消失在视野里。
看到这里他挑了挑眉,若有所思地说道:“真是稀奇,在这地界竟有凡人能躲过我的五行金水箭。”
身旁的紫衣女子语气却带着一丝不屑:“不过是寻常凡人而已,我看她手中的凡器倒是有几分意思。”
白衣男子闻言点点头,颇为赞叹地说道:“确实,虽比不上道门法宝,但却也有些通晓灵性的样子。”
这时一直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梁军将领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二位大人,你们说得那把剑是不是剑鞘灰黑剑身雪白的样子?”
紫衣女子瞪着美目神色倨傲地看了那将领一眼,“怎么,你认识那把剑吗?”
将领看到她态度如此傲慢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又不能轻易得罪二人,只得忍气吞声恭敬地回答道:“当然知道,这把剑乃齐国叶家的家传之宝,名气嘛也有点大,我们大梁也略有耳闻。”
接着他又愤然说道:“哼,果然是叶孤这臭娘们潜伏在那里,想打探军情?真是太小看我们大梁军,我定要让她没命活着回去。。”
但前面的两人似乎对这将领后面的那番话不感兴趣,只在听到齐国叶家时眼睛一亮。
为了不被外人听到对话,紫衣女子便私下用传音术问道:“师兄,难道他说叶家才是我们要找的人?”
白衣男子如同变戏法般从袖中拿出一个碧玉罗盘端在手中,他掐诀以剑指催动灵力,很快便看到罗盘中发出一丝红光,它像根红绳似的蔓延开来,另一端直指远处那黑色人影消失的方位。
“果真如此。”白衣男子望着叶孤离去的地方思索了一下说道,“但是我却丝毫看不出来她的根骨有何不同,也许是因为血脉相连才令这命盘起了反应。”
听到这里紫衣女子恍然大悟,她嫣然一笑道:“这么说,那应该是叶家的其他人了。”
白衣男子点点头,他并不在意那群在边上恭敬簇拥分外讨好的凡人将士,而是继续用传音术催促着身边的女子:“昧岚,用你的灵蝶去跟踪那个叶孤,我们要赶在规定时间内找到天生剑骨之人。”
但那个叫昧岚的紫衣女子这下却犯了难,她皱起眉头的样子令人十分怜惜。
“可是师兄,这些凡人该如何处置?”
白衣男子此刻衣决无风自动,周身散发着凌然的气度,看上去宛如天人。
不知为何他这次没有用传音术答话,而是直接张口,只听到男子的语气十分淡然,他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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