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篇为情愁

　　“表妹，等等我，好不好？”李寻欢清越的声音中有着软软的低求。
　　他知道真的追上了她，她或许会不开心，但这样软软的求她等等自己，她却一定会非常开心的转过头来，露出一个天地都失色的骄傲的浅笑。

　　白色的身影果然停了下来，她转过了头。

　　她的面寒如冰。她的眼中满是幽怨。

　　如同重锤狠狠的敲在了心上，李寻欢后退一步，“表……诗音，你恨我？”
　　是的，是自己把她送给了别人，给了她一生的痛苦，她当然恨。

　　“不，表哥，我不恨你，虽然你我不能在一起，但我知道这一生你都没有哪怕一个时辰把我忘怀，如同我这一生也没有一个时辰可以忽略你的存在。你和我早把彼此刻在骨上，即使不能在一起，又有什么悔恨呢？”她的面色温和了很多。

　　“你真的不恨我？”李寻欢怯怯的问，怯怯的伸出手去，“那你肯带我走么？”

　　她的面色顿时又寒了起来，“带你走？我把我所有的希望都交给了你，你也答应我要照顾小云的，可是……为什么你和他，会变成这样？”

　　变成这样？？李寻欢恍惚起来。
　　赤裸的、叠缠在一起的躯体，发泄般的喘息与啃啮……躯体越来越沉重，喘息越来越嘈杂，将李寻欢紧紧密密的围住，迫压过来。

　　李寻欢困在这躯体和喘息中，眼睁睁看着白影越飘越远，自己却怎么样也没有力气去追赶，甚至连呼唤和低求都没有办法发出来……好重好重……

　　诗音，不要抛下我，带我走，带我走……

　　“咳……”喉间一阵腥甜。

　　“醒过来了！！醒过来了！！！”

　　好嘈杂，什么声音？谁在说话？

　　李寻欢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张脸和幻象重叠－－龙小云！
　　李寻欢条件反射般厌恶的扭过头去，甚至连龙小云这样近距离下呼出来的气息都令李寻欢难以忍受。

　　见到李寻欢的反应，龙小云一怔，然后，一股冷气缓缓的吸入了鼻腔，冲入体内，从脏腑到手足，彻底寒透。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过，无论自己如何对待李叔叔，甚至曾用利刀架上他的脖子，他都从来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体内的寒意渐渐成了麻麻痒痒的感觉，浸透了龙小云的全身。
　　龙小云无法控制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仿佛自己再在李寻欢的身边呆一秒，都会玷污到他。

　　听到小云的后退，李寻欢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反应给了龙小云多么大的打击。
　　李寻欢立刻转过头来，撑起手臂想要坐起来拉住龙小云，可他的手臂和身子非但未能动弹半分，反倒是一口鲜血呛了出来。

　　“寻欢！”关天翔条件反射般上前一步，将手掌抚在李寻欢的胸膛上，打算用内力帮他调息。
　　气息一吐，关天翔才意识到自己内力早已全部失去。
　　尴尬的，痛恨自己无能为力般的，关天翔收回了手，皱着眉头张了张口，却什么音也没有发出来。

　　李寻欢望着关天翔那只手。
　　其实根本不用望，李寻欢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那只手有多宽有多厚，甚至手上有多少个茧子李寻欢都无比清楚，因为他曾经盯着这只手盯了三个时辰，而这三个时辰也仿佛是李寻欢的第二次生命。
　　李寻欢亲眼看着这只手是如何把关天翔的内力一丝一丝的渡给了龙小云，亲眼看着这只手是如何把龙小云一步一步的从阎罗殿中拉了回来。

　　李寻欢没有立誓，但李寻欢知道自己可以为这只手做任何事情，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付出自己的性命。
　　但，为什么，也是这只手，把纯净的，染成污秽？

　　房间里，死般的寂静。
　　李寻欢的脸雪白，龙小云的脸死灰，关天翔的脸惨黄。

　　“大哥……”叹息般的喘了一口气，李寻欢的声音沙哑到几乎不可闻。

　　但这声音对关天翔而言，却是震天雷鸣，如蒙大赦。
　　还愿意，唤我一声大哥？
　　本来，关天翔不知道自己这七天来不眠不休的守在李寻欢的床畔是为了什么，不知道自己把唯一从鞑靼国带到中原的一瓶黑玉续命散全部用到李寻欢的身上是为了什么，不知道看到李寻欢奄奄一息时自己会产生那心肺被扯走了的情绪是为了什么……但此刻，关天翔知道了。
　　原来自己一直在等待，等待李寻欢的那句“大哥”……

　　“寻欢……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可是，我对不起你，我不配做你的大哥！”关天翔猛然跪了下来。
　　律晓风一惊，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但他不敢伸手扶起关天翔。

　　“不……你是我的大哥，永远都是……”从你给了龙小云第二次生命开始，从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开始。

　　听着李寻欢越来越低沉的声音，关天翔知道李寻欢太虚弱太疲惫了，便悄悄给律晓风和传甲打了眼色，站起来静静的离开了。

　　龙小云没有看到关天翔的眼色，却也木然的随着他们离开。或许龙小云潜意识中已经害怕和李寻欢独处，害怕面对李寻欢的神色。

　　“小云……”无力睁开眼睛的李寻欢，却挣着力气呼唤了一声。

　　众人看了龙小云一眼，各自心怀复杂的离开了。龙小云只得木立在门槛边。

　　红烛荜剥，熔出来的泪却越来越短，终于簌的一声燃尽了生命之焰。
　　人呢，会不会也是如此？
　　多么深厚的感情，总也会有失望绝望泪尽焰灭的一天吧？
　　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不能再亲厚一些呢？如果你是我亲生的父亲，你就永远都不会放弃我，不会对我绝望了吧？或者，为什么我们的关系不能是疏远的呢？如果我们没有这么多纠葛，你是不是也可以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永远宽恕我们的过失？

　　黑暗。绝对的黑暗。没有一丝月光灯光透进房间，甚至屋外也没有任何声响。

　　寂静。然后，突然的一阵衣袂鼓荡声，龙小云冲到了李寻欢的床前，狠狠的跪了下去，头重重的抵在床裙上。
　　“李叔叔，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小云知道错了。小云做出这样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不但让我娘的在天之灵无法安息，甚至也对不起李叔叔这么多年来的养育和教诲。小云该死，小云该死啊……”

　　“小云……”李寻欢吃力的伸出手来，摸索着想要碰触上小云，但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四周只是一片漆黑，一片虚空。

　　颓然的垂下手，喘息了几口气，李寻欢挣着沙哑的声音说，“小云……咳，不要……不要这样……你……你没有错，是叔叔不好……咳咳……是叔叔放开了手，才让……咳，才让你这样惊慌，这样担心……你是太害怕了，才……才想找一个依靠和温暖……咳，咳……是叔叔不好，你会犯下这样的错……咳，咳咳……全是……咳咳咳咳……全是……”

　　“李叔叔！”龙小云仿佛突然找回了疼痛的感觉，低沉的呼唤中浸满了刺痛。

　　李寻欢的手终于感觉到了龙小云低垂下来的头，他和十年来一样，想把手抚上小云的发丝，但却感觉到了龙小云的僵硬和不自然的回避。

　　果然是我的错，果然是在怪我……李寻欢尴尬的收起手来。

　　不，不可以再让李叔叔碰我，我一天不再娶妻子，就不可以让李叔叔碰我，我是这么的污秽，不可以让李叔叔再碰了……龙小云想不着痕迹的避开李寻欢的手。

　　“李叔叔，小云知道错了，小云再也不会做这些糊涂的事情了。”
　　是的，我要去娶一个女子，让你真正的放心。即使从此我又必须要去敷衍一个让人难以忍受的陌生人，但你只要不再鄙夷我厌弃我，只要你能像对待我母亲那样整个余生都真挚的关心我，只要我这一生都把你深深的刻在心间骨上，那就足够了，没有任何悔恨了……

　　“小云……”龙小云口气中的那种清澈豁然，让李寻欢真正的松了一口气，甚至暂时忽略掉了刚才小云疏远自己时自己的尴尬和难过。
　　李寻欢会心微笑起来：是啊，只是个孩子罢了，我年少的时候何尝不是也疏狂浪荡，犯下了许多错误吗？小云只是个孩子而已啊，是我太大惊小怪惊慌失措了，毕竟是第一次做人家的长辈吧，还是处理的太不熟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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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玉续命散我们三人每人只有一瓶，老三居然肯把这救命符都给了李寻欢……想不到，我们随便给老三派个任务把他绊在中原，倒真是歪打正着让我们遇到块宝啊……”

　　“娘，我看那李寻欢也不过是个半死不活的病西施罢了。”

　　“哦？连西施这个人你都知道了？你的中原话越说越溜了嘛……这几天你又混什么不三不四的地方玩儿了吧？这么大了也不知道收收心，帮娘图谋大业。这个李寻欢，早年虽盛传是武功高深莫测，智慧超凡脱俗，但毕竟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娘以为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但想不到，这个病入膏肓奄奄一息的人，却居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收服你三叔这样的人物，所以，玲玲，你说他是不是块宝贝？”

　　“对哦，娘，三叔一直是您和大伯的心腹大患，却又很难对付，这个李寻欢能把他收得这么死心塌地，的确很厉害啊……不过，他的身体也未免太糟糕了吧，用起来好像不太方便，恐怕想把他带回咱国家都困难重重啊。”

　　“呵，既然他已经渡过了这一关，那今后，凭你三叔手边的《怜花宝鉴》，还怕他的身体调理不好？想想吧，凭十年前威震中原的小李飞刀的武功和智慧，能不让我们鞑靼国风云色变吗？再加上对他死心塌地的三殿下，鞑靼国想不改朝换代都难啊。谁说女子不能为王？谁说你大伯的优势最强？玲玲，只要我们拿住李寻欢，要他乖乖听话，那天下便可以大定了。”她微微一笑，在朦胧的灯下，展示出让天地都顿住呼吸的容颜。

　　“那……怎么拿住李寻欢？我虽然不介意对他脱衣服，但就怕他的飞刀太快，我的衣服还没脱完，他还没被迷住，就冒冒失失的发了飞刀了。”

　　“傻孩子，躲他的飞刀不容易，但你若是捏住他发飞刀的手不就可以对他为所欲为了吗？”

　　“手？”

　　“龙小云就是他的手。捏住龙小云，还怕他不听话吗？我想，龙小云现在正是需要一个坚强又可爱的女孩子去安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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