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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中事6
‘江浅浅’抬起精致的脸庞，露出一个柔美的微笑。明明在笑，却有乌黑的血泪，划过白的发青的面颊……朱唇间，依稀可见凿掉的副门齿后留下的漆黑空洞。
姜林不禁后退，凿齿明明是闽越人才有的标志。
是新手又完全不像个新手江浅浅与他们在墓道里初见，一语道破石城的本体，随后一句句，一步步的，引他们发现暗道，一路跟着他们进了这墓穴，遇见佛国公主的空棺……
难道、难道是——
姜林快步跑到杜若身旁，满脸戒备。
“姜林！姜林你在干什么！”
恍惚中，阵阵急促的呼唤更像是当头撒下的一泼冷雨，姜林只觉眼前场景猛地一晃，抬眼再一看，哪里有什么杜若和移动的壁画鬼影，他分明还半蹲在东南角点蜡。
呼——
是幻觉啊。姜林长吁一口气。
突然，江浅浅蓦地止声，姜林似有所感般猛回头。就见原本暖黄色的烛火悠悠一晃，竟变的幽绿，‘噗嗤’一声，无声熄灭。
和幻觉里一模一样的。一层薄薄的黑纱落地，暗室之内，无人发现那和石壁宛如一色的薄纱……
一只带着金镯的苍青色手，探上石壁。石壁一震，四面壁画一瞬活过来般游动着。
已灭的蜡烛映不出壁画的全观，不过切切实实，原本只有三个影子的地面上多出了一个人形。
“闪开！”怔愣间听见杜若的吩咐，姜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江浅浅一把拉到了一边。
紧接着石块坠落，一阵轰隆隆作响，整个墓室都在摇晃。天摇地动中，一个拱形小洞无声出现在墓室北角。
“走！”刚凑到洞口，江浅浅和姜林就被杜若一把推了出去。
“你抖什么？”紧接着，杜若也身形矫健的钻了出来，沉灰色巨岩贴着他的衣角砸落，堵住了洞口，也隔断了墓穴内传来的似是满含不甘的尖叫。
“我的妈，老大你是不知道我刚才在墓室里看到了什么。”姜林也不想抖，太掉价，但是他克制不住。和幻觉里一模一样的情况在现实发生，让人不禁想要往后联想……
姜林小声唤：“浅浅姐？”
江浅浅：？
“别、别靠过来。你，你先笑一个？”
露出了一个标准八颗牙的健康笑，江浅浅皮笑肉不笑：“怎么，怀疑我是反派NPC？”
“不不。”看着一口白牙整齐的江浅浅，姜林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哈，不应该点那个蜡烛的，可能不小心触发了某种幻象。”
“告诉你件事。”杜若凑到姜林的耳边，压低了声音：“我也看见了。”
姜林：！
“果真一模一样。”他轻叹：“喂，你在现实中，见过像你浅浅姐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么？”
杜若自顾自道：“你再看她的知行，像不像古时描述的那些出身高贵饱读诗书的静媛姝女？”
“高塔闻檀香，素手执卷经。来自佛国的神秘公主……”他描述地生动，那一幕也就活色生香画卷般铺展在姜林的眼前：“也许真说不定呢。”
满意的看着姜林的小脸一瞬煞白，杜若勾唇一笑。
江浅浅刚要开口，就听见刺啦一道，像金属刮过黑板般刺耳的挂挠声响起，回头一看，五根尖爪竟从被堵住的石缝中探了出来。
“不闹了。”杜若简洁吩咐道：“你们先走。”
“那老大你怎么办？”姜林急急问
杜若反手从腰间抽出了那把桃木短剑：“是不是宝剑，验证一下不就知道了。”
眼见青紫瘦削的手臂推开了坍塌的碎石，自石窟中挣扎探出。姜林抖了个激灵，点点头抓起身旁的江浅浅就跑。
不知跑出了多远，姜林才气喘吁吁扶着膝盖停下来。
江浅浅也是一副喘不动气的样子：“你就这么把杜若丢下了？”
“我们俩在，碍手碍脚白添分心。”姜林摆摆手：“不必担心，这种程度的塔，老大一个人足能应付。”
“我不担心，”江浅浅无比和蔼的一笑：“现在该担心的，不是你么？”
她舔了舔.唇角：“终于等到，我们独处的机会了。”
姜林：这个玩笑不好笑！他蹬蹬蹬便是连退三步。
江浅浅：“真怂。”
“浅浅姐！我的亲姐哎！”姜林梗着脖子：“我不是害怕，就是忽然没反应过来！”
江浅浅一笑：“我们怎么走？”
姜林抬头看了看，以沉默作为回答。
一时激动，两人竟跑的离持有地图的杜若太远。无奈之下，只能硬着头皮向原路摸索。
面前的墓道黑暗深邃，一旦停下了话头，弥漫的幽暗越发让人觉得不安。
姜林低声嘟囔，自己从刚才的被恐吓中探寻真相：“浅浅姐你害怕起来抖动的频率就像被雷劈脱了的鹌鹑，哪有反派会自己先怂？”
江浅浅：“我觉得，要是跟在你老大身边，我肯定就不会这么怂了。”
“别啊，浅浅姐。”意识到这事关男子汉的尊严，姜林委屈巴巴：“老大在我这个年纪说不定比我还怂。”
“你去找他证实下？”
“别，我妈给我找人算过命说是要长命百岁的。”
姜林走在江浅浅身前半步，势要展示他的男子气概。
走在后面的江浅浅脚步忽然一顿。鼻头动了动，觉得鼻尖好似蓦地捕捉到一缕湿气。她穿着棉麻的白衬衫，很薄，此时捏一捏，也察觉到了潮凉触手。
水汽？
全黑的墓室，地下哪来的水汽？是雾？
有什么湿哒哒的东西滴在她的左肩上，黏腻，腥臭，嘶嘶呼着热气。
这、这是——
姜林正摸黑前进，忽然听到了一声极突然的抽泣，吓了他一大跳，仔细分辨却发现这哭泣声就来自他身侧，哭泣的女声还有些耳熟。
“怎么了？”他想去拿蜡烛。
江浅浅却反手极用力握住了他的手，“——跑！”
蜡烛点亮的一瞬，姜林看见一双睁开巨大的黄色兽瞳，在他们头顶睁开。
“吧嗒。”瞬间，那残留的半截蜡烛就着了地。
江浅浅猛扯着姜林，在墓室里七拐八拐。
姜林问：“怎么办？！”走错路了，他们走错路了，这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面前两道岔路，噬人的巨兽紧追不放，根本没有犹豫的时间。
“左！”江浅浅想也不想的答道。
一片昏黑中根本找不到方向。姜林咬了咬牙，跟上了江浅浅的脚步。心跳的飞速，不知跑出多远，才隐隐听见一个方向有人在呼唤他们的名字——
“浅浅！姜林！”
奔向光亮，一双漂亮有力的手把她从那可怖的墓室中扯了出去。
又是一阵石盘转动，将那堪堪跃出的腥黄兽瞳，压在石穴之下。
*
地下发生了如此大的响动，地宫之上却还是一片平静。重新坐在工匠室里的江浅浅和姜林如两团脱水废鱼，只会张口喘气，萎顿难辨西东。
“看来应该让陆恒跟我下去的，姜林守门。”看着比女孩蜷缩更甚的姜林，杜若若有所思。
“那要是别人来了怎么办？”陆恒竟难得也扯了个笑容出来：“姜林可以大喊：‘别过来，杜若是我老大！’么？”
哪里听不出来是在嘲笑他，姜林气急，却又无可辩驳。谁让他和江浅浅不是杜若，两只弱鸡聚在一起，手无寸铁不是只能跑？
“多亏了浅浅姐。”他一叹，又轻惑：“你是怎么知道往左的？”
“我不知道。”
姜林：？
江浅浅拍了拍脸：“我猜的。百分之五十赌百分之五十么。”
姜林：QAQ
作为姑娘的好处，比起姜林，江浅浅明显被差别对待了。陆恒一把扯起姜林后，杜若凑到了江浅浅身边，语气难得温柔——
“哭了？”温热的手指擦过她的眼眶，江浅浅胡乱摸了摸脸，什么也没说。
“小姐姐你眼泪不停，跑的却贼快。”姜林回头，委屈巴巴：“我再也不相信女人的眼泪了。”
陆恒拖起了姜林就走：“你这辈子能再见到再说吧。”
“不过幸好这金瓜子没白掉。在工匠的尸首旁，我还发现了这个。”杜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素帛：“若没猜错，这应该指明了生门的下落。”
“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江浅浅精神不由一震，然打量杜若的神色，却发现他面上并无多大喜色。
江浅浅：“……这图有什么问题么？”
“听说修建陵墓的工匠都会私下里给自己留一条密道，以防墓主封墓，逼他们强行殉葬。”杜若支着下巴，点点素帛：“那条密道应该就是离开塔的门。”
但是依这个图，他们要穿过城外。
江浅浅：“城外有什么东西？”
“不好过。”杜若点点头。无数战车悍将将旧城包成一座铁桶，铁马兵戈，刀锋上冰冷血腥和未干的血液，可都不是开玩笑的。
杜若最后下决定：“先不要往外说，让我再想想。”
*
哗啦啦，这墓中之城，竟也下起了小雨。
“别手贱，”姜林想去伸手接，却被陆恒一把阻止：“毒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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