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猫记

　　“原来是他送你的，怪不得你这么生气，我就看了一眼还一个字都没看懂，别吃醋，啊，小心被醋淹死你那痴情郎还要来找我偿命，老子冤不冤？”
　　“哎，快给我说说，你的好情郎给你说了什么情话？这鬼画符是什么？你珍宝箱里那本鬼画符也是他送你的？怪不得被你视若珍宝..啧啧啧...”
　　无垢揶揄李鱼半天，李鱼只不理会他，拆开英集送他的香囊，看到里面装着几朵风干的水仙花。
　　凌波仙子夏季休眠，秋冬生长，早春绽放。
　　李鱼把干花又收进香囊里，心里想着还不如装点银子再不济装点干果核桃花生什么的闲着没事儿装什么干花啊，心里一阵酸、一阵苦、一阵甜，把香囊收进怀里贴身放着。
　　“哎，你怎么看？人家英集这么热情，可谓是用情至深，连妖都看不下去了，你不考虑考虑？”
　　无垢学着刚刚李鱼调侃他的语气又来调侃李鱼，李鱼脸红了一红，说道：“你快别瞎说，我...我们都是男人..我和英集只是好哥们、好兄弟...”
　　无垢一本正经说道：“都是男人又怎样？古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若喜欢他，又何必在乎什么男男女女？我师父教过我,什么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李鱼心想你怎么整天张口闭口都是我师父教过我我师父教过我，你是个师宝男吗？

　　李鱼想了一想，把心一横，问道：“你师父到底是谁？你怎么整天念叨他？他是怎么死的？你多大了？几百岁？几千岁？你为什么被关在八卦台下边？你是怎么修炼成妖的？你平时是怎么修炼的？是你师父教你的吗？你师父怎么什么都教你？你和你师父是什么关系？”
　　无垢刚刚还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开导李鱼，没想到他突然连珠炮般的问了自己一大堆，唯一愣神，说道：“你怎么这么啰嗦？我和你才认识多久你就要查我户籍？”
　　无垢说完，看着李鱼的脑袋慢慢的耷拉下去，整个人从里蔫儿到外，忙又补充道：“嘻嘻嘻，我开玩笑的，咱俩虽然认识才...呃..才五天，但我觉得就像认识了五百年一样，我和我师父也不过认识了才五百年呢...”
　　李鱼耷拉的脑袋稍微精神了点，无垢又接着说道：“我师父...我的事情..我现在不想多说，以后有机会了我再告诉你。”
　　李鱼本来只是试探的问问，并不指望无垢告诉他什么，闻言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心想虽然他现在不肯告诉我，但已然有了更近一步的希望，眼里闪着星星问道：“真的？”
　　无垢打桩似的嗯嗯嗯点了点头。
　　李鱼得了无垢打的包票，瞬间欢天喜地，并喜形于色，一蹦一跳的踱出门，朝无垢说道：“走，继续出门凑热闹过节去！”

　　万人空巷，李鱼与无垢并肩来到长街上，整个主街人山人海，男女老少妇孺皆手捧西瓜，围在道路两侧，伸长了脖子往街头瞅，又有身着武服手持长棍大刀的兵爷严厉呵斥维持秩序。
　　李鱼也买了两块西瓜，与无垢一边啃西瓜，一边也围在人群外侧垫着脚伸着脖子跟着一排排脑袋使劲外里边探头探脑。
　　“这是在干嘛呢？噗噗噗...都围着看啥呢？噗噗噗...”，李鱼一边吐西瓜子一边疑惑道。
　　“我听说...噗噗噗...有个什么花车巡游...噗噗噗噗...下次买无籽瓜...”，无垢的西瓜子吐得好像比李鱼远。
　　“哦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来着。”

　　原来河阳城过去从无七夕花车巡游这一说，只是近年来神州大地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八方来贺，上头轻徭薄赋，下头大部分民众都很富足，但是民众吃饱了肚子、物质得到了满足，思想便容易脱缰，动不动就有文人骚客吃饱了撑的满神州的大放厥词，鼓动无知的墙头草儿们做坏事，大不利于天下和谐稳定。
　　别的地方管不到，潘太守为了维护他这河阳城，便想了个法子，那就是搞各种娱乐活动麻痹民众的神经，说到娱乐，那必定得拿本就充满娱乐氛围的各种节日做做文章，当然也不管像春节那样的大节日还是七夕这样的小节日，搞些花车巡游、选美大会、赛个龙舟、舞个狮子，不仅能丰富民众的业余生活，还能借着发扬传统的名头舞个刀弄个枪什么的，岂不是一举两得？
　　这不，潘太守说到做到，立马就拿七夕做了第一笔文章。
　　往年七夕深受群众追捧的赠香囊、送花灯，不仅给了年轻男女表情达意的一个渠道，更是拉动了本地人口也就是劳动力刚需，做丝绸纱线花灯、胭脂水粉、金钗玉镯生意的，还有那些男欢女爱玩意儿的也趁此大捞一笔，房里房外都很满意。
　　今年更是大张旗鼓，由官府承办、民间组织协办，热热闹闹的准备办场名为神女祭的花车巡游。
　　那些有眼力见儿有钱有势的看客，早已占据了街边商铺楼阁高层的有利位置，一边品茶纳凉吃水果，一边怡然自得的等着瞧热闹。
　　楼上一排排鼻孔，楼下一颗颗脑袋。
　　像李鱼这样无钱无势的便只能堆罗汉一般的与一众平头百姓叠在街边，胳膊蹭着胳膊腿绊着腿，远远望去黑压压一片脑袋，好不壮观。
　　李鱼和无垢本来在人群外围，后来被匆匆赶到的后继者围堵在中间，被汗味儿香粉味儿狐臭味儿各种味儿熏得眼冒金星、双腿发软，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
　　无垢于一片吵吵嚷嚷中骂了几句，拉着李鱼的袖子冲出包围圈，站在一家酒肆屋檐下弯腰喘粗气。
　　“我的娘啊，这哪儿是过节，这是要妖命啊！老子不看了，你想看你自己去挤吧，啊，回头我行行好过来给你收尸，你悠着点挤，别挤烂了老子认不出来你的尸体，如果你的尸体没被这满大街混在人堆里的妖魔鬼怪吃的渣都不剩的话...”
　　无垢转身要走，李鱼浑身寒毛直竖，哆嗦着扫视人群一周，只觉得每个人看起来都像妖魔鬼怪起来，咽下一口唾沫说道：“等...等等我，我也不看了，我也走，不用劳烦您替我收尸，仔细脏了您的小手。”

　　二人正欲赶紧离了这无间地狱，隐隐约约听见头顶酒肆二楼传来熟悉的声音，李鱼抬头一看，只觉得那一对鼻孔甚是眼熟，大声吆喝道：“英集！英集！”
　　英集扒着酒肆栏杆，正与身边人说道“鱼儿现在不知在干嘛呢”，便低头看见李鱼挥舞着双手在楼下叫他。
　　揉揉眼，确定不是自己思念成疾出现了幻觉，忙喜滋滋的挥手道：“鱼儿！你怎么在这儿？！快上来快上来！”
　　似乎又是觉得李鱼走得太慢，又急急忙忙说道：“我下去接你！”
　　李鱼与英集在楼梯口相会，英集兴冲冲拉了李鱼手就把他带到了酒肆二楼包间里，才发现李鱼身后跟着个咋看咋多余的无垢。
　　李鱼也是兴冲冲的跟随英集上来才发现，包间里还坐着个玉貌锦衣的男子，正是英家大公子，英集的大哥，英甯。
　　李鱼抱拳对英甯做了个役，恭恭敬敬说道：“李鱼见过英大哥。”
　　英甯坐在栏杆美人靠上不动，唔了一声，示意我看见你了但我根本不想把你放眼里但是为了礼数周全勉强和你打个招呼。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刚刚还和大哥说到你呢。”
　　英集视面无表情的无垢和同样面无表情的英甯如无物，央酒楼小厮搬来凳子，对着李鱼咧嘴笑道：“快坐快坐，你怎么会在这儿？不是不爱凑这等闲热闹么？”
　　李鱼如坐针毡的坐了，看见英甯一脸疑惑的打量身旁的无垢，说道：“这位是小弟的救命恩人，名唤无垢，因暂无去处，现住在小弟寒舍。”
　　又转头轻声朝英集说道：“我怕无垢在家无聊，带他出来溜溜，再说这花车巡游搞的甚大阵仗，出来见见世面。”
　　无垢自顾自坐在桌旁，拿起桌上果盘里的水晶葡萄扔进嘴里，英甯与无垢打过招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英集遗憾道：“你早说啊，早说我带你来玩儿，谁还要和一节儿不解风情的木头七夕出来玩儿啊，大哥你也真是，七夕不在家陪嫂子和爹娘，缠着我作甚？”
　　英甯剑眉一挑，怒道：“玩儿玩儿玩儿，多大了还整天惦记着玩儿！爹娘和你嫂子还有你大哥我，都盼着你哪天收了心，帮着大哥料理生意家事，你倒好...”
　　说着不易察觉的瞥了李鱼一眼，李鱼打了个冷战。
　　英甯继续说道：“今儿个七夕，爹娘和你嫂子让我当次红娘，给我分派了任务，待会儿那林家小姐...”
　　话没说完，长街那头一阵骚动，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人群呐喊和丝竹乐曲之声。
　　英集忙飞身倚在栏杆上，让英甯未说完的话随风飘去，半身探出屋檐，兴奋道：“来了来了！花车来了！鱼儿快来看！”
　　英甯见花车来了，也不恼英集打断他的话头，俯身伸脖朝外张望。
　　李鱼拉了一旁只顾吃葡萄的无垢，四对鼻孔出现在酒肆二楼屋檐下。
　　楼下长街上群众开始躁动不安，李鱼听见人堆里一阵聒噪。

　　“哎，边儿上去点！你踩着我脚了！”
　　“妈了巴子的你这个猪头往哪儿摸呢？！”
　　“我鞋呢我鞋呢？！！”
　　“哎我钱袋哪里去了？！抓小偷啊！！”
　　“阿牛？阿牛？！我家阿牛哪里去了？！！”
　　“哎哎客官，天热来块西瓜解解渴不，一百个铜板一块儿...”
　　“你咋不去抢呢你！”
　　“吵唧把呢吵！”
　　“别挤了！老子屎都快要挤出来了！”
　　“都给老子老实点！寻衅滋事、哄抬物价的一律按地上官棍打他丫的！”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安静了不到一秒，便有眼尖的吼道：“花车过来了！唉呀妈呀真好看！”
　　“我瞅瞅我瞅瞅！这谁的脑袋一边儿去别挡着后头！”
　　英集站在李鱼身侧，欲揽了李鱼小腰，一手抬起稍许便被英甯一掌拍下，英集揉着手背转头怒道：“你神经病啊打我做什么？!”
　　“老老实实看你的花车！”英甯一动怒，英集立马怂了，老老实实别过头。
　　李鱼只顾看楼下，暗道还好有大腿抱，随即顺着乐声传来之处张望。
　　长街尽头，数百貌美如花、纤腰细枝，着一色纱织舞裙的女子分列队伍两侧，跳着轻盈的舞步，簇拥着一辆装饰着繁花的花车缓缓驶来。
　　花车上又有一出挑女子，绾着飞仙髻，着一身桃花色舞裙，于百花丛中跳着独舞，柳腰婉转、身轻如燕。

　　飘然旋转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那女子舞姿翩然，看客们如痴如醉，沿街百姓皆赞叹。
　　英集与英甯也看的呱唧呱唧的拍掌叫好。
　　舞女身后又有一众乐师，奏着李鱼不曾听过的美妙曲子，李鱼注意到众乐师中有一弹琴的男子，气度不凡，一脸媚笑。
　　李鱼指指那琴师，朝着无垢说道：“无垢，你看见那个琴师了吗？他笑起来和你有点像。”
　　“什么琴师？”
　　无垢有点心不在焉，摸着下巴说道：“这个跳舞的女子倒是有点熟悉。”
　　李鱼尚未言语，英集听见无垢所言，哈哈仰天长笑道：“我只道无垢兄是块和我大哥一般的木头，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徒啊哈哈哈哈...”
　　英甯、无垢、李鱼据是脸色一变，英甯想的是“家弟每天当着外人面骂我是木头怎么教训才能挽回颜面”，无垢想的是“我就看了个美女大家不是都看了么怎么只骂我一个是色鬼”，李鱼想的是“无垢喜欢女人无垢是男人喜欢的当然是女人...”
　　英集没听见其余二人一妖的心理活动，接着说道：“你们不知啊，这跳舞的女子可是有些来头呢...”
　　李鱼无垢：“什么来头？”
　　英甯：“卖什么关子，快说！”

　　英集清了清嗓子说道：“这领头的舞女呀，艺名琼姬，原籍不明、出身不明，不知为何沦落烟花巷，现如今在咱们河阳最大的勾栏院敛芳楼里坐镇，按理说此等风流标致人物那不得是春宵一夜值千金，非是达官贵人可得美人一见，然这琼姬倒是极有趣，有恩客上门求良宵，这琼姬只罩着面纱往那色鬼身上闻上一闻，美人朱唇一起，道香，便可与之共度一夜，当然还是照价收取银钱，道不香，纵是皇帝亲来也只能碰一鼻子灰，铩羽而归啊哈哈哈哈...”
　　长街上人声渐微，花车已巡游到别处，酒肆楼下围观的人群早已作鸟兽散，留下一地的西瓜皮、男女鞋子等垃圾无数。
　　英集兴冲冲的讲完一通，嘴里干渴，正欲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英甯劈手将酒杯夺过朝地上狠狠一摔，怒吼道：“你如何知道这些的！只道你不务正业整日里只顾与他人厮混！竟让你混到青楼里去了！你！看我不打死你！”
　　眼看英甯一掌正要打在英集脸上，李鱼下意识挡在英集身前，欲替英集挨了这一掌。
　　李鱼紧闭双眼咬紧牙关等着挨嘴巴子，半晌不见任何动静，鼓起勇气睁开一眼，英甯一手停在半空，无垢一手付在身后，一手悠然自得的抓着英甯抬起的手臂，英甯浑身力道被无垢轻轻松松钳制，一脸恼怒加震惊，吼道：“我教训顽劣不堪的家弟，关你们这些外人什么事！轮得到你们一个个的挡在前头？！！”
　　“鱼儿不是外人！”英集从迷茫和震惊中回过神，从李鱼背后出来，反将李鱼护在身后。
　　“你给我闭嘴！”英甯气急欲动手抽英集，无奈被无垢压制，动弹不得。
　　“这位大哥，莫急莫急，你要教训你家小弟不关我事，只是我家小弟挡在你家小弟身前，若我这小弟伤了可没人伺候我了。”
　　无垢放开英甯，说道：“况且这英集小兄弟只是嘴上说说有关勾栏的新闻故事，又没真的逛窑子，家风严厉些是好，只是关心则乱，英大哥还是听听你家小弟如何解释再教训不迟。”
　　英集顺着无垢话说道：“我也是从书坊老板那里听来的！大哥你何曾见过我逛窑子！”
　　英集满腹委屈，红着眼睛朝英甯道：“你和父亲一个样！我说话你们从来不听！我想要什么你们也从来不感兴趣！我活着没意思了！你打死我吧！”
　　李鱼忙救场道：“英集！大哥也是为你好，切勿胡说！”
　　英甯仔细想想，今日本来兴致满满带英集出来相亲，哪知遇见李鱼这缠人的妖孽，便失了分寸，这妖孽也不知给他乖巧伶俐的好弟弟灌了什么迷魂汤，把英集迷得颠三倒四，断袖就断袖吧，本以为少年心性，大了娶了妻子知道了女人的好处，这毛病就好了，哪知竟是一日不如一日...如今看那妖孽与那叫做无垢的什么救命恩人倒是熟络的紧的样子，只怕我这好弟弟断袖也断的日子不好过...
　　不过，既然断袖的日子不好过...

　　无数思绪从英甯脑内闪过，继而收神，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朝英集说道：“大哥冲动了，大哥给你赔礼道歉，也让李鱼与无垢兄弟见笑了。”
　　说着朝众人做了一个揖，英集一脸你也有今天的样子，李鱼慌忙说道：“大哥客气了。”
　　英甯话锋一转，看着李鱼和无垢说道：“我与英集今日还有要事，今日七夕佳节，想必你们也定当良人共度，如此便不打扰你们二人雅兴，请便吧。”
　　英集哈哈大笑，说道：“什么良人共度，鱼儿哪里来的良人？良人也只有我了，那大哥再见我们走了。”
　　李鱼内心忐忑不安，不易察觉的躲开英集来拉他的手，英集楞了一下，英甯得意一笑，说道：“你整日里念叨李鱼如何如何，手足之情竟是我这个亲兄弟都比不上，为何如今连鱼兄弟得遇良人都看不出来？你这好友当的太也失败。”
　　良人？良人是谁？良人在哪里？
　　李鱼和英集同时想到了站在一旁的无垢。
　　李鱼脸一红，英集脸一白，无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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