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你被这世界温柔相待

　　母亲打电话来说让他晚上回去吃饭，林伟森看看左香山的安排，自己今晚确实可以空出来。
　　周六的晚上很堵，林伟森后悔选择了这条路，绕远路也许现在已经到家了。七点多的时候，母亲又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情况，他说是堵车，如果饿了的话让她先吃饭。
　　“我们已经吃了蛋糕垫肚子了，你再不回来，蛋糕就没你的份了。”某人凑到旁边跟他打招呼。
　　“你怎么在我家？”只听到这个声音，林伟森就已经一阵心烦。
　　“想吃姑姑做的菜就来啦，放心，没白吃你们家大米，你赶紧回来！”
　　车流并不因为任何人的催促而动起来，就像灾难不会因为大家的祈祷而远离一样。林伟森打开广播，点了根烟，刚才急着回家的心情因为这个电话变得不那么强烈了。车子慢腾腾地移动着，林伟森掐掉烟头，打开车窗，憋闷的车内终于飘进阵阵冰凉的空气。
　　到家已经八点多了，她们俩已经吃过了，林芳衣换上了广场舞的装备正准备出门。她以前都只跳国标的，不知道什么开始觉得广场舞热闹，也跟着小区里的大妈奶奶们凑热闹去了。对于母亲的转变，林伟森没感到有什么不妥，只觉得这人的改变是时时都在的，即使上了年纪。
　　“我要下去跳舞了，过几天有雪又跳不成。晚饭都热着，你先吃点吧，吃完了记得送蓝蓝回去。”
　　林伟森脱了外套挂在墙上，瞥了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甘蓝：“她都这么大人了，自己打车回去吧。我都累一天了，不想再出门。”
　　甘蓝扭头看向他们，笑呵呵的，一点都不在意他的拒绝：“没关系，都这么晚了，我也懒得动，要是你不愿意送我的话，我就住你隔壁的房间呗，反正也是空着的，姑姑说……”
　　“我送！”
　　甘蓝对这个答案很满意：“姑姑，这下您放心了吧……”
　　林芳衣见惯了这俩人的相处模式，没事就斗两句嘴，但有事的时候一定会尽力帮对方。她也曾想过把两个人凑在一起，甘蓝的吃苦耐劳和善解人意就是她理想儿媳妇该有的秉性。甘蓝听到这个想法后笑得前仰后合，就连她儿子都忍不住翻白眼：“妈！您能有点眼力吗？”
　　在林伟森洗手的空挡，甘蓝已经把饭菜都重新摆上了桌。见是两副碗筷，他又忍不住吐槽。
　　“你不是刚跟我妈一起吃过了吗？”
　　“我怕饿坏了姑姑，所以骗她说我饿了，其实我只吃了一点点，等你回来，我再陪你吃点。”话虽如此，她碗里的饭可一点都不比他的少。
　　“说吧，找我什么事？”
　　“吃完再说，免得影响食欲。”
　　“看见你我就已经没什么食欲了。”
　　甘蓝气的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桌上的盘子抖了几抖，她瞪大了眼睛瞧着他：“林伟森，你也要跟着他们一起欺负我是不是！”
　　“他们欺负你是因为你自己作贱自己，我早就跟你说过左香山有未婚妻……”
　　“我们吃完再说！”甘蓝果然打断他的话，拾起筷子，夹了菜就往嘴里塞，她的动作太大，筷子碰到碗碟脆脆响。
　　八年前，林伟森第一次在家里见到甘蓝的时候，他就能把妈妈口中那个听话乖巧聪明伶俐的“蓝蓝”和眼前这个一直面带笑容眼里闪着灵光的女孩联系在一起。她穿着宽大的一点都不合体的衣服，蜡黄的脸上毫无青春小女孩应有的红润可爱。只这一副身躯和面相，他已经能想象她过的是什么日子。但她热情向上，即使饱受挫折和痛苦仍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那一刻，他就决定帮她。
　　四年后在左香山的别墅里看见甘蓝的时候，林伟森都没有后悔，因为那天甘蓝的笑才让他意识到：以前从她脸上看到的乐观豁达都只是一个嘴角上扬的动作罢了。
　　收拾好东西从厨房出来在屋子里逛了一圈都没看到林伟森的人影，甘蓝猜到他去了楼顶。她拎着小盒的蛋糕和两瓶鲜果汁去找林伟森。打开楼顶的门，一眼就看见高大的林伟森坐在玻璃花房外面，隔着玻璃对着里面一株不知名的花发呆。
　　甘蓝靠着玻璃做下，用手肘捅了捅他的后背，将蛋糕递给他。林伟森接了过来，转身也坐了下来。
　　“记得第一次吃到这种蛋糕，是你买给我的。上面雕了好几种花，特别好看。”
　　“不用打感情牌，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都告诉你。”林伟森吃了很大一口，嘴角沾到了奶油，身边没有纸巾，他就拽起甘蓝的围巾擦了两下。
　　甘蓝并不介意，她抬头看着夜空中疏疏朗朗的几颗星，心里的挫败也跟着少了许多。小时候，每当遇到想不明白的问题的时候，她就半夜就溜出来坐到猪圈隔壁柴房的屋顶上，也像这样昂着头看星星。跟现在不同的是，那时候的她会让脖子最大限度地往后仰，所有的注意力都到了酸疼的脖子上，一切烦恼都能暂时从后脑勺溜走……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离开左香山？”
　　“当然。”
　　“为什么？”甘蓝偏过头来看着林伟森，像个找不到路的孩子，憨憨地问着的大人，为什么要这样啊。她不是不懂，也许是想装着不懂，也许是想有人打醒她。
　　“甘蓝，你有稳定的工作光明的前途，现在的你已经过的很好，而且你有能力让自己过的更好。离开他，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找一个疼你爱你的男人，像一对普通的情侣一样光明正大地走到街上，约会吃饭牵手看电影……甘蓝，你已经不需要依靠他！”
　　她痴痴地笑：“原来我在你眼里这么好啊。”
　　“甘蓝！”他不喜欢她这个时候的玩笑。
　　“哦。”她收回笑容，低头往嘴里塞了一块蛋糕，真甜。
　　“好吧，那我就离开他吧……不是你让我离开的吗？我听了你的话，你干嘛还用这种看到鬼一样的眼神看着我吗？”林伟森惊诧地看着她，他想到她会拒绝，不管什么借口她都会拒绝离开左香山。他不抱任何希望，甘蓝却轻松地答应了。
　　“不过，得让我们再见一次……不管你怎么想，也不管他是怎么认为的，我都把我和他的这段关系理解成是在谈恋爱。就算这段关系要结束了，我也要给它来个分手仪式。”
　　林伟森不说话，甘蓝却有了倾诉的欲望，她要跟这个也许是唯一知情的人说一说。
　　“你知道我为什么突然决定离开他吗？说实话，就算以前知道他有很多女人，就算从他身上闻到了不同的香水味，我都没想过要离开他……当然啦，我很生气，可我也是自卑的……好吧，关于这点，你肯定很了解。在认识我之前，他就有女人了，在认识我之后，他还是有，我没有能力让他放弃别的女人，也没要求他那样做……”
　　“我遇到陆想容了，不知道是她的安排还是老天的安排……直到看见左香山对她的那个样子，他对她的笑和呵护，我就突然明白了我不仅不是他想结婚的那个，也不是对他来说最特别的那个……”
　　不！你是特别的！
　　跟甘蓝在一起之后，左香山的女人越来越少，他在外面喝闲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许多女人的投怀送抱只能在他身上留下那些香水味，左香山总能找到各种借口赶回来见她。可是，在见甘蓝之前他不会换衣服。那些香味是提醒着甘蓝，也是在提醒着他自己。林伟森看的最清楚，可他还是把这句话吞了下去。
　　特别有什么用，毕竟没有特别到能让左香山能够忽略所有因素不顾一切地只跟她在一起。
　　他喜欢她，但不会选她。
　　“我想睡觉，好困。”
　　“我送你回去。”林伟森收拾了垃圾，站起来伸手拉她，甘蓝拍掉他的手。
　　“放心，离开左香山我也不会赖着你！”
　　甘蓝租的单身公寓离林伟森的家有四五十分钟的车程，一路上俩人都没说话，广播里的笑话说了一段又一段，车里还是没动静，心思都没在这上面。到了小区门口，甘蓝就要求下车了，小区里的路很窄，进去了就很难再出来，林伟森没勉强，就在外面停了下来。
　　“甘蓝。”林喂森喊住了她。
　　“有话快说啦，困死了。”林伟森的话总是那么少，表情也很单一，在左香山面前是毕恭毕敬，对着她是有时候会非常厌恶，大多时候都是面无表情。像现在这样怜悯的看着她……非常少。
　　甘蓝走回车窗边：“你这样看着我，就不怕我赖着你啊？”
　　林伟森推开她的手，目视前方就要发动车子，摇下窗户的一瞬，他对着她说：“如果离开他需要勇气，如果你害怕没有退路，你都可以到我家来。”
　　我给不了你爱情，但我可以给你亲情。
　　甘蓝追着车跑了几步，狠狠地踢了下车屁股：“妈的！老娘就要爱情！就要爱情！”
　　六层楼的单身公寓，没有电梯，她住顶楼。一楼住了位寡居老人，老人没事就爱拾些废品回来，也许是因为缺钱，也许是因为寂寞。老人家门口常堆着一些甘蓝叫不出名字的东西，大都黑乎乎脏兮兮的。她今天穿了双新鞋，所以上楼时特别小心，尽量不要碰到那些东西。
　　她上台阶时太小心，一直低头注意着脚，等到跨过危险区，她才拍着胸脯吐出口气。楼道的灯发出昏黄微弱的光，两三米外便看不清人脸，可甘蓝还是能辨认得出站在离她远远不止五米的人的脸。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甘蓝懒得回答，几大步就跨到他面前，像狗一样地凑到他胸前闻了又闻。他不禁失笑，一把拥住她。今天他特意穿了件宽松的大棉袄，足够将她裹在自己怀里。
　　“怎么样？满意了吗？”
　　“嗯！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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