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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暴风雪刮了三天，终于是停了。
整个昆仑都成了白茫茫的一片，要等到来年春分时节才能化开些许。
快过年了，长乐坊里都热闹起来，过了暴雪，就是春节了。红灯笼挂了一盏又一盏，艳艳的，像把火，要烧掉所有寒冷苦厄。恶人谷有人来趁着这时来收租，长乐坊一下子又热闹起来。
李漠和曲萍生要去长安了。
叶千的伤养得七七八八了，可以回藏剑剑炉了。沈纣打算带着沈桀回万花谷继续治手和脑子，因为顺路，就和李漠他俩一起了。叶千一听，眨眨眼，说我也跟你们一起吧。
于是叶千掏出一小金袋子，直接往驿站那牵了两匹马。
“为什么只有两匹？”沈纣问。
叶千一脸无辜，“因为驿站没马了呀。”
沈纣往驿站里头瞅了瞅，视力极好的眼睛看到远处一撮马尾巴，转而看向眼睛睁得大大的叶千，笑了笑，“好吧，我和你骑一匹？”
“好呀好呀！”
沈桀在旁边看着，叹了口气。
李漠的那匹里飞沙这几天里在驿站好不容易有了个正常的待遇，又要上路，显得有点不情不愿。李漠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二媳妇儿，我没让你停你敢停，我就把你宰了给大媳妇儿吃。”说完，如花般地笑了。
里飞沙一时间精神抖擞。
叶千坐在后头，抱住沈纣的腰，一脸春风得意。
沈桀骑了一匹浑身雪白的马，把他身上军人的那股子冷硬之气冲得平平淡淡，本就偏柔的五官显得更加舒坦了。
李漠怀里窝着没睡醒的曲萍生，头靠在李漠的肩窝上，下意识地蹭着，李漠一只手抱住他，一只手先是摸了摸里飞沙的背，再牵住缰绳。
至于曲萍生为什么没睡醒，领会一下就好了。
李漠没管身后的三人，脚一夹马肚，里飞沙就跑了出去，并不颠簸，十分平稳，速度却是不慢，果然是千两黄金买不到一条马腿的里飞沙。
五个人，三匹马，离开了昆仑。
出谷之前沈桀突然回头看了看，目光遥遥望向玉虚峰，眼里仿佛有泪要喷涌而出，然而却什么都记不起来。
然后他把头转回，□□白马疾驰而去。
没想到刚出了昆仑，脚才刚踏上官道，就有人来劫镖了。
昆仑除了多恶人，耗子也不少，毕竟是恶人谷的门槛上，少不了不怕死的浩气要来攒几个人头劫几趟镖。
走在前头的李漠一来就发现了不对，边上枯枝无风自动，光天化日之下可如此隐匿的只有明教一个门派，唐门都不行，一动就显形了。李漠拉住缰绳，里飞沙嘶吼一声收住马蹄。
李漠眼前气流一动，那明教上来就是一个杀招，李漠提枪一把挡下，碎魂枪身一震，怀里的曲萍生一下就醒了。
“劫镖的？”
李漠又挡下来一刀，“不是一个人。”
曲萍生点头，“还有一个唐门。”
“下马。”
曲萍生单手撑住马背，翻身而下，挥动笛子，给李漠身上糊了一层圣手。
身后沈桀和沈纣也到了，沈纣和叶千勒马而下。
“明教缠上李漠了，还有个唐门。”曲萍生简短地说，“追命箭还在弦上。”
说完，又给李漠套了个蛊惑，往叶千身上醉舞九天。
叶千轻剑上手，沈纣眼睛一转，往没有武器的沈桀身上用了春泥。
果然，那开了心无旁骛的追命箭，直接嘣在了沈桀身上，沈桀瞬间开了山虎，沈纣几下长针就已无事。
一个浑身蓝幽幽的唐门站在树上，手上拿着弩，还保持着追命箭的姿势，不过几秒，又一发夺魄箭往叶千身上射。
叶千聂云冲向那棵老树，挂上扶摇跳起，再对着唐门一个白虹贯日，已经贴身，起手醉月，听雷黄龙吐翠九溪弥烟全部招呼上，瞬间切了重剑，一个云飞玉皇。
唐门鸟翔而上，中途给了叶千一个化血镖和穿心弩，聂云落地后对着叶千又是两发夺魄箭。
李漠已经把那明教打出了形，那兜帽下一双异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弯刀一闪就逼到了李漠面前。李漠骑着马，稍一扬蹄，刀口擦着耳朵过去，那明教回身再想一刀，已经被李漠一把碎魂抵到了喉口，动一下就刺穿了。
那边叶千泉凝月云栖松硬生生抗下追命箭，一怒之下直接起了个风来吴山。
“无休！”
那明教眼见叶千的剑锋次次斩过唐门，竟要从李漠枪下挣扎起身，枪尖戳过他的脖颈，淌下一道艳艳的血痕。
李漠皱眉。
“叶千，停手！”曲萍生见状大喊。
叶千闻言强行收剑，剑气却一时收不住，直直往那唐门身上去，曲萍生一惊，立刻往他身上扔圣手，沈纣一套针法全部用上，这才抗下那剑气。
饶是这样，唐门也已经负伤甚重。
李漠看向自己枪下的明教，兜帽雪白，却不是浩气盟那泛蓝的颜色。
“不是耗子？”
那明教咬牙看向他。
“叫啥名儿？”
李漠伸手指向那唐门，“他叫无休？唐无休？”
明教还是不说话。
唐无休身上全是剑伤，渗了一身血，李漠看了一眼就转回了头。一边脸被精铁鬼面掩住，另一边脸上掺了血污的桃花眼倒是极为好看。
“你相好？”
明教说了一句滚，异色的双瞳里盛满了怒气。
李漠挑眉。
叶千凑到曲萍生边上咬耳朵：“李漠会不会杀了他？”
“不会。”
“你怎么知道？”
“要杀早杀了，等到现在？”
“哦。”叶千点头。
“没疯的时候他不杀中立，杀耗子，偶尔杀恶人。”
“恶人谷的也杀？”
“有时候总是要遇上几只恶犬的。”曲萍生淡淡地说。
那边李漠的枪尖儿一直没离开明教的脖子，“这样吧，我不杀你，不过有个条件。我知道你们这种人命比什么都重要，你可想好了。”
“什么？”
李漠嘿嘿一笑，“让我干。”
唐无休和曲萍生同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了，叶千的轻剑啪叽掉到了地上，沈桀吓得打了个雷，沈纣吓得给自己糊了口春泥。
明教一脸呆滞。
片刻后，官道上响起一句铿锵有力的：“给老子滚！”
李漠大笑，根本停不下来，笑够了之后把枪拿开，“逗你玩儿呢，叫啥名儿？”
明教死死瞪着李漠，“陆鸣沙。”
“哦。”李漠说，“你又不是浩气，在这劫镖做什么？”
陆鸣沙言简意赅，“养家，糊口。”
“哦。”
李漠看向了唐无休。
唐无休身上被沈纣扎了针，性命是无碍，就是看样子得受点疼，看到李漠看向他，他也看向李漠，桃花眼里血雾已散，澄净明洁，冰晶似的。
李漠指了指陆鸣沙，“你家的？”
唐无休愣了愣，陆鸣沙也看向他。
两人的视线对撞上，唐无休笑了笑，“嗯，我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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