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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真(二)
选择相信或许是一种变相的逃避自我。——题记
如果她现在意识还清醒的话,就会隐隐感受到她的骨头已经错位了数根,下颔骨被捏的粉粹,肋骨和腿骨断了几根,右手几乎被匕首划了有一半那么深,身上深深浅浅被划了数十刀有余。
然而她还活着,尽管她的眼里恍惚只剩一片含糊了色彩的如宝石那般鲜艳的猩红,尽管她的脸已如同燃烧的灰烬般晦暗得再无生气,胸口下传来那微弱而鲜明的跳动却在告诉她——她还活着,货真价实地拖着半死不活的命活着。
全身的感官歇怠的只剩脑袋那昏昏沉沉的飘忽感,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托着她飘在空中般,分明早已失去感觉却又清楚地明白自己还确确实实地存在于此,半昏半醒、半死半活。
搜索枯肠地自脑里翻出糟糕、难受、麻木等负面的形容词,却矛盾地发觉,那些没有一个能、可是又都能贴切地形容着她此时的状态。
或许她该祈祷。
每个乌鲁克甚至于整个美索不达米亚的子民都会祈祷,向神祈祷,可是神真的会来救她吗?要是祈祷那些神真的有用,那为甚么这世界还有那么多的不公呢?
不公是甚么?那是所有人由生而来便有的差距。
小姊姊会来救她吗?阿瑟会来救她吗?由利亚姊姊会来救她吗?萨达卡会来救她吗?
但女生知道他们一定听不见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会让她那么轻易死去吗?要是会的话,或许还来得比较轻松呢。
可是,死后的世界又是怎么样的?或许会有满地的尸骨残骸,在那之上攀爬着蠕动着的吞吃死人腐肉的蛆虫,或许会有腥臭的血水绵延成长河,或许会有高挂天顶的黑色圆月周身绽着红色妖冶诡谲的微光,或许会有沿着血河开了满山遍野的花朵以人的骨肉为养分,随着带有铁锈味的凉风蓬勃恣意地向上生长。
女生不知道,但她知道那里一定没有她的小姐姐、没有她的阿瑟、没有她的由利亚姊姊、没有她的萨达卡。
——所以,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她,要活着。
本来跟着男子的另一名存活的赌徒,早已在她杀死那名瘦弱男子时跑得无踪。
也许还有机会。
女生晦暗不明的浅灰色眼眸闪烁了会,她知道再不反击她就真的永远再也不用起来了。随着壮硕男子疯狂地残虐体内的血液也跟着不要命地向外喷洒,少年细心雕琢的匕首在她的身上剖开一个又一个的窟窿,她吃力地咬上下唇,平时习惯性的动作在此时却也如此艰涩。
她努力眯了眯难以对焦的双眼试图看得更清楚,就在男子要将刀刺进她右颈侧时,用脱臼的左手奋力向刀锋握了过去,接着贯穿肉骨抓紧染上她鲜血的刀刃,用较完好的右脚一个空中翻转便向男子的跨下一踹,趁他一个向后踉跄时便已抢过匕首。
用被匕首贯穿的左手转了一圈迳直刺进男子的咽喉,刀柄、左手、咽喉、刀锋连成一线,用还在向外翻着流血的右手配合地用力下压,接着便是鲜红的血液喷溅。
她呼吸困难地喘着气,立时便体力不支外加失血过多而向后倒去。
昏迷前,她似乎若有若无地看见一个长相妩媚却十分熟悉的少女,耳畔似乎是那少女轻柔的话语:“其实你如果在当下就干脆地把头发割掉,也不会是如今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了。”
很好听的声音,带有一贯的轻蔑。
女生不自觉轻轻一笑:“小姊姊。”
却没有力气再去思考,那句话表示着其实少女早就在一旁冷眼观看了。
“已经精神涣散到无法思考了吗?可真狼狈。”安娜轻笑一声说道。
她一向有着比常人要来的严重的洁癖,然而此时并没有太在乎女生身上的污垢和脏血,简单做了些止血处理,便抱起阿尔朝一条较为隐蔽的暗路离开。
……
几抹轻柔的日光自敞开的窗户争先恐后的扑腾进里屋,米白色的麻质地毯被镀上一层稀薄的铂金,在干燥的空气中漫着清晨独有的刺骨凉意,泥土的清香泛进吹进来的冷风中,也只有那晨日的曦光为这清冷的房间添了几分暖意。
被褥里的身影像是被覆上眼睑的光芒惊扰般,微微皱了皱眉,随即不安分地翻了个身,自此暂且再无声息,如若池面被石子顽皮抛起的涟漪,又悄悄地回归静谧。
阿尔睁开双眼。
一个浅棕色长发的灰眸女孩子,她坚毅的眼神折射出背着光的三名男子,她紧握着手中的匕首以熟练俐落的身手闪过了攻击并创伤了为首的男子,接着彷佛连上天都在帮她似地让她成功钻了个空杀了瘦弱的男子,可是就在要逃出生天之际她一下子便跌回地狱——因为她不够果决。
就在将无转圜之地时,女孩子似乎学会了教训,坚决地放弃左手换来又一次的天赐良机,夺过匕首趁其不备杀了男子。
她本不必如此遭罪,却因过于天真不黯人心,不懂得隐藏自己太过松懈,所以从内尔格勒的面前走了一圈。
浸满鲜血的世界骤然静的震耳欲聋。回过神来,就见无数块玻璃碎片映出一幕幕熟悉的黑白画面,将女生包覆于其中,每一抬眸都是熟悉又陌生的影像。她心慌地转回身,脚下的土地忽地成为虚无,一落脚便跌入了万丈深渊——
——猛然惊醒过来。
汗渍的余热还滞留在体肤,拭去额间的薄汗,掀开棉被就往床边愣头一看,波浪卷长发的少女正津津有味地读着刻有楔形文字的泥板。
抿了抿唇,头脑清醒的可怕,像是从来没有清醒过般。
到底是被救了,还是被看戏了,亦或者两者都有?
不经意扯到了伤口,不复当初的麻木无感,此时全身都爬满了剧痛。然而这些都比不上女生心里的复杂,像是有一根棍棒搅和了沉淀着泥沙的清澈池水,骤然变得混浊不堪,五味杂陈。
虽然比不上阿瑟、由利亚和萨达卡在她心中的地位,可是作为相处有了一段时间,患难与共的这名少女也早已成为她重要的一部份了。
“醒了?不过照你这副不要命的打法,虽然内尔格勒是没有把你收去,但也得躺个十天半个月呵。”安娜拢了拢闷着脖子的长卷发,脸上挂着的还是她熟悉的带有慵懒高傲的柔媚笑容,可是却也比往常要来得陌生许多。
见女生并不言语,安娜似是不甚在乎地扯了扯唇角道:“怎么?怨我不救你吗?”
一定是怨的,说不怨连自己都不会相信的啊。
阿尔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于是她问自己:该愤怒吗?不,因为安娜到底还是救了她。该伤心吗?不,因为安娜从一开始就说过她不是个好人。该怨恨吗?不,她从一开始没有资格。
事实告诉她只能责怪反思自己的天真愚蠢,然后变强并伪装自我才能变得坚不可摧。
分明羁绊是可有可无的,为甚么到了失去些甚么时还是会失望呢?难过的好像针扎一般。她选择性去忽略了心中的失望,硬逼着自己扯开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不,不怨,小姊姊。”
那是和萨达卡一样悲伤的眼神,所以她只能选择相信,相信站在她眼前的这名少女是个好人,相信眼前这名少女的话才是对的。
“呵,这就是你所做的选择吗?”少女转过了身说道,不再去看那双眼,嘴边勾起轻蔑嘲讽的笑容。
欺骗自己便得以欺骗所有人。
那时冷眼旁观时本便已经打算放下。
但从那曾与自己多么相似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样貌时,从她毫无保留信任地在最后叫她一声小姊姊时,她就知道她那自认为最为坚固的堡垒早就已经失守了。她可以抛弃全世界的人乃至于自己,却依旧懦弱的无法放下过去的自己。
所以,她必须再次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镜中那陌生的身影吗?
“那么,就当是我教给你的第一课吧——在这世界上你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力量。”心里翻腾着痛苦,有个声音在尖锐地咆啸着,她微乎其微地动了动食指,然而到最后也只能化做冷漠的言语。
同样的错误要在她手中再次重蹈覆辙,而她却懦弱得无力去阻止。
无法逃避的未来永劫啊,或许这就是天神安努给背德者的逞罚。
许是处于背光处,少女转过去的脸,除却唇边那抹讽刺酸涩的弧度,被灰影掩得晦暗不明。
当女生往后无数年回忆起来,只觉那冰冷的背影格外的温暖难过,但是现在的她却无法明白。
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那些日子,阿尔试着调适好自己的心情,本以为会困扰她很久的问题,她思考不过半天又睡了一觉就彷佛甚么事也没发生般轻松。
即使是伤势尚未复原完全,过不到一周,她才刚能活动手脚,安娜似乎就不打算落下给自己的课堂,马上开始了对于警觉性的训练。这样说或许太过笼统些,总之就是让她在睡着的情况下也能避开任何攻击。一开始自然都是痛醒的,眼睛下还常常挂了两个黑眼圈和深深的眼袋,到后来也就渐渐适应了。
“小姊姊,我一定会变强给你看的。”有一天,女生坚决的站在少女面前如是说道。
少女征了征,唇边浅浅一笑道:“哦,那我就拭目以待呵。”
多么相似啊。
力量、智慧、美丽并具的少女那样清晰地倒映在她的浅灰色的眼中,焕发出如月华般柔合却耀眼的光芒,像是一股清凉的水流逐渐自脚底浸上胸口而后悄然钻入人心。
然后再看看自己不似少女那般布满薄茧的白嫩的双手,握紧手中泛着锋利冷芒的匕首,向空气中划开一股股冷冽的气流,彷佛眼前站着坚不可摧的敌人般她竭尽全力地刺向空气。
或许是怨的,即使她摸不清少女的心,却依旧不能否认她对于少女的喜爱和依赖,也许是因为少女教会了她许多,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敲醒了她,让她对安娜产生了越来越重的眷恋感。
——真希望那迟早会到来的分别能晚一些啊。
有时候甚至会这样想。
安娜和她互相切磋了几次,确认她拥有了即使再发生像那天一样事也能应对的基本能力后,半个月前她们又去赌了几把凑足了路费后才向乌鲁克出发。至此,自从认识安娜也已有四个月的交情。
而安娜也没像最初说的一样要在乌尔把她扔下,事实上在一个月前抵达拉尔沙不久后阿尔就发现她被耍了。
如今已经在沙漠上前行了半个月,中途有搭过商队的顺风车,所以没有多少时日便离乌鲁克不远了。且就在昨早她们在小绿洲修整好后,远远已经能看到乌鲁克城墙的影子,粗略在走个一天就能抵达城邦。
昨日将近黄昏时,她们就轻易通过了城门的守卫,在一间不算差的旅店修整了下来。
不过清早,万物尚且沉眠之时,耳畔窸窸簌簌的声响就已经让阿尔反射性动作抽出匕首握在胸前,她睁着有些迷蒙的双眼,眨了眨,视野总算逐渐清晰了起来。
是安娜盥洗的声音——拥有这一认知的她下意识就放松了紧绷的肩膀,不出所料,安娜轻蔑的笑容立时就向她扯开。尽管少女多次向她强调‘宁错杀一百,不可放过一人’的概念,她还是不想去警惕一个自己托付完全信任的人。
“小姊姊?”她揉了揉眼,掀开棉被就是灌入衣服与皮肤间的凉风,她打了个寒颤,看着少女一身显然是要外出的装束,坐起身子便疑惑地歪着头问道。
“看日出,要去吗?”安娜停下脚下离门外只有一线之隔的步伐,转头随口问道,心里却是明白女生的答案,于是便又关上了门挨着床边习惯性地读起了泥板书。
这些时日,只要状况允许,她都会跟着安娜去看那太阳刚升起的景致,那万丈光芒围拢的大地。以至于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是否一个人,她还是会走上街去看看清晨的日出。
因为好像只要那样做,安娜就好像还在她身边般,所有的情绪都会平静下来。
“为甚么小姊姊会喜欢看日出呢?”看着安娜沉浸于日出光景的柔和面孔,阿尔不禁问出这个困扰了她许久的问题。
“喜欢吗?原来你们是这么想的……呵!甚么喜欢……分明就是讨厌啊……”安娜的声音说到最后近乎无声,阿尔拉长了耳朵,但显然身旁看着光逐渐自地平线扑散而开的少女不打算再说些甚么,她也只得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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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娜领便当倒数QAQ好吧闪闪下章,时间地点不好切割orz
其实安娜和萨达卡有些像,只是有些地方不一样,坚持的路也不一样
总感觉把女主写苏了?战斗场面渣,有bug温柔指,第一次写战斗,以前就算写也是甚么刀光剑影等成语而已QAQ
乃半更,下半更要好好琢磨一下
寒假撒花!
女主的天真和信任一时半会是摘不了了,要给她更大的冲击才行www
整篇文都不敢写愉悦,想到愉悦就想到闪闪麻婆和被捅肾的时臣QAQ有——阴——影——!
为甚么感觉阿暖自己情感描写很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