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落成伤

　　我再次见到张仲原的时候，是第二年的清明。那时我已经嫁给了齐衡，但我还是习惯叫他哥哥。我们一家都搬离了梅村，随哥哥到临郡任上，只雇了一个七十岁的老鳏夫看房子。
　　清明那天，哥哥陪我回梅村给素心姐姐上坟。远远地我就看见，素心姐姐坟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个人穿着破旧的北方军服，身上满是血污，披散着虬结的头发。似乎听到了我们的脚步声，那个人转过身来。他转过身来的那一瞬间，我倒抽了一口凉气，哥哥上前一步把我护在了身后。
　　他的脸上是纵横交错的伤疤，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更可怕的是，他的胸口插着一支长长的羽箭，一大片鲜血从箭杆没入胸口的地方晕染开来。
　　“你···你是月丫头？”那个人怔怔地看了我半晌，沙哑着声音问道。
　　“···张仲原？”我拉紧了哥哥的衣袖，打量着面前形容狼狈的男人，勉强辨认出一丝熟悉的轮廓。他哀凄地笑了笑，身形单薄得仿佛摇摇欲坠。我忽然注意到，在春日和煦的阳光下，他的脚下一片光明——他没有影子。
　　我悲伤地长叹了一口气。张仲原对素心姐姐，也是情深不悔的啊！
　　我走到张仲原面前，从怀里掏出素心姐姐留给我的碧玉簪递给他。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去，痴痴地盯着簪子看了很久，惨然一笑，忽然对着素心姐姐的坟墓跪倒下去，发出一声绝望而悲戚的哭号。
　　“走吧。”哥哥拉起了我的手，眼圈也有些红。
　　我点了点头，走出十几步，忍不住回头看去，张仲原已经不见了。只是素心姐姐坟头的那株梅树，原本开得热烈而繁忙的一树红梅，竟然在顷刻之间片片凋落，落了一地鲜红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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