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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半忧半喜半藏锋(3)
那门前突然急雨簌簌,雅妮有些却步。男子已经取了油纸,将先前的东西一并裹了包好,才交到她手里。又回头取了伞。雅妮道声谢,只觉得自己的谢意单薄了,唯难言表,又不知能否再见,再谢以厚礼。只好说:“先生,可否请教姓名,他日有缘,定当重谢!”男子只是付之一笑,平静道:“要谢就谢在心里吧,姓名无关紧要。”雅妮朝他微微颔首一笑,便撑开伞,步入了连天雨幕。男子久久立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终是摇摇头,关上了门。
山风裹挟着急雨,漫天肆虐。雅妮撑着伞,疾走了一段,手上的伞在这一刻毫无作用,一样淋得浑身湿透。雅妮只觉得难以招架,又是戗风,手里的伞都快抓拿不住,正感到吃力,一阵风来,便将她手里的伞刮脱了手,随风抛出好远。雅妮也顾不得,只紧紧裹着手里的油纸包,就奋力往小庙赶。
雅妮推开门的时候,庙里黑得连一丝光亮也没有,她一下子竟忘了戚仲杰在哪里,也不知他情况如何了。她怯生生叫了回,“戚先生?”那声音像就此坠入了那满目的黑里,连尾音也消匿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仍是静,静得教她心头空得想要叫出声来。她穿进去,摸索了一阵,直到触到了他的身体还是温热的。他却是没有半分动静。雅妮慌得来摇他,只哭喊着他的名字。“戚先生!戚先生!”
“我在。”他的声音虚弱,却叫她听得分外分明,竟生生止住了泪,一只手徐徐触上她的身体,只听他说:“你怎么浑身湿透了?”雅妮只抓着他的手,带着哭腔说:“外面下雨了。你别管。”雅妮问他:“你有火柴吗?”仲杰忙摸出来给她。
雅妮点了佛龛上的蜡烛,又另外找到了几支不曾用过的,又点了两支。仲杰奇怪说:“你点那么多做什么?”雅妮跪到他身边,来拆他身上包扎的布条,“我要给你缝合伤口,不点亮点,怎么看得清楚。”仲杰蹙眉道:“你该不会是想在我身上绣花吧?”他说着话,已经自觉侧了身子,把腰上的伤口露出来。雅妮一面给他清理伤口,一面嘟哝着嘴说:“跟绣花也差不多吧?”仲杰配合着苦中作乐,“嗯”了一声,“是差不多。”
雅妮拿出针线,正要动手,仲杰按住了她的手,不放心道:“你知道怎么弄?”雅妮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怎么绣花。”仲杰咬咬牙,做出一副“壮烈赴死”的模样,“那你动手吧。”雅妮倒有些担心了,这才想起来:“没有麻药,会很疼。你忍着吧。”
她的动作还算娴熟,竟然狠下心来一针一针地缝了,仲杰也不曾哼过一声,只是收针的一瞬,已觉得死里逃生般的解脱,眼睛却开始模糊。雅妮在伤口上撒上白药,又用绷带替他做了包扎。俩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卸下了千斤重担。仲杰苦笑道:“这一两天,倒像是过了一辈子。”
雅妮擦擦他脸上的汗,柔声说:“你好生休息吧。明天天一亮,我就去通知黄爷他们来帮忙。你到黄爷那里,安心养好伤,再回重庆。”仲杰摇摇头,说:“不。明天就回去。这地方,我可是一刻都不想呆了。”雅妮垂下眼来,“那好吧。”仲杰又说:“我白天交代过黄爷,要是我出了什么事,就让他派人去通知我家里。我这会儿还没回去,他们恐怕也该猜出来了。”
夜里,仲杰发了热。雅妮因为担心着,一直不曾睡,时常来探他额头上的温度,不想这下烫了手。她赶紧拿了纱布,蘸了酒精,一遍一遍地给他擦拭。仲杰恍恍惚惚,只觉得唇干舌燥,低低呓语道:“水……我想喝水。”她听见屋外雨声依旧哗啦,便毫不犹豫走了出去,站在雨里,用手接了雨水,想要那样捧进来,临到进门,跌跌撞撞走进去,掌心里捧着的水,早就流尽了。她愣愣立在原地,才觉得自己的举动是徒劳了。
“水……”
她心里本来难受,此刻听他的声音,竟是烟一样的轻弱,连他的生命也仿佛风一吹就要散了,那痛刺一样地扎进心里,却又竭力翻搅着,想要拔出那根刺,只痛得更加鲜血淋漓。她又走回去,同样用手接了雨水,只是这一次却含在了嘴里。她走回屋里,触到他的唇,只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唇覆上去,以口相渡。他们挨得那样近,她能听见他吞咽的声音,心头已是欢喜,又依样喂了几口,才算放心。
眼下也不知是几时了,她倦极困极,挣扎了几回,只要还摸到他身上的热,她便又撑了撑,继续给他擦拭。酒精用完了,她便摸索到门口,接了雨水将纱布打湿,敷在他额上。
就是这样,她也撑到了天明。
她见仲杰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了,屋外的雨又停了,便打算去场镇上找黄爷。她恍恍惚惚走了一段路,依稀望见前面有一行人正找着什么,她远远望过去,看见了一个男子的轮廓倒是有些熟悉,心头禁不住欢喜,拔腿就跑了上去。那人见她跑了上来,已是怔了一怔,她禁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拽住了对方的胳膊,喊道:
“先生,你快去救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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