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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上寒凉,怕寒气进了身,晚上阿玉会帮我打来热水泡脚。
有天晚上,静尘被慧明大师叫去了,阿玉刚好也不在屋里。我坐在床边,裤腿卷到大腿根,边泡脚边看书。房门一响,有人闯进门来,却停在门口不进来。
我抬头一看,是凌风,没搭理他继续埋头读书。他磨磨唧唧挪到床边坐下,半天不出声。我以为他找静尘,就告诉他静尘去哪儿了。
他大大咧咧的一个人,此刻不知为什么竟扭捏着,眼里闪闪烁烁,半响憋出一句:“你腿挺白的。”
我低头看看,的确白,油灯昏黄的光线打在腿上,皮肤仿佛玉一样泛着光。我笑了笑说:“你眼力不错。”他的眼睛发出了幽幽的光,仿佛看到猎物一般。我抱着胳膊,警告他不要乱动,上次他咬的牙印还没消散呢。
静尘和阿玉这时候走进来,四个人都愣起来。
凌风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阿玉关上门,帮我把裤腿收下来,忍不住说:“到底是姑娘家,在外人面前还是收敛一些好。”
我不以为意地说:“凌风是静尘的哥哥,又不是外人。”
静尘坐在一边,只是笑着不说话。
等到山下的梨树开始飘起落叶时,心经我已经抄了一大本了,琴艺也日臻成熟。
一天,我正在斋房里整理笔墨四宝,静尘笑着跑过来说:“我刚才听秋竹跟师父聊天,她说你是她教过的最具灵气的学生了,从来没有人像你学得这么快。”
我苦笑着说:“那是饿出来的。”
静尘拉拉我的袖子,袖筒已经宽松了不少,她皱着眉头说:“又大了,已经改了好几次了,燕儿,你瘦得太快了。”她拿出自己的一件斋服让我试穿,竟然刚好。静尘个子比我低一些,因为长期吃素,身体十分削瘦,没想到我已经瘦了这么多。
她把我的头发放下来,捋在胸前,眼睛忽然亮起来,打量了一会儿,她才说:“燕儿,你比来时好看多了。”
我被凌风嘲笑贯了,并不在意,一边盘头,一边说:“那是因为我以前真的太不好看了。”
凌风消失了六个月之后又出现了,静尘倒了一杯茶给他,他神神秘秘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到她手上。静尘惊叫了一声,我凑上前一看,是一个翠绿观音菩萨玉坠。她宝贝似地捧在怀里,连声问:“娘的病好了?”凌风笑着点头,静尘欢呼雀跃,十分开心。
他又叫阿玉过去,交给她一盒崭新的针线盒。之前的盒子被山猫叼了去,阿玉念叨了许久,没想他倒有心记着。等了半天,没有叫到我,
我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凌风装作漫不经意,随手把一个木雕的钗子塞在我手里,加了一句:“不喜欢就扔了。”
我故意嘲笑他手艺粗糙,他又后悔了,想要回去。静尘笑着挡住他说:“赶紧收好,哥哥亲自刻的,太不容易了。”
这次之后,凌风来得莫名得勤快。他轻功厉害,倒没有其他人发现。就算我在抄经,这么枯燥无聊,他也能定下来,倚在旁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实在没什么可聊的,就趴在边上睡觉。长长地睫毛小扇子一样覆在眼上,修长的眉毛不像说话时那样纠结,安静地舒展开来。有时我悄悄在他脸上画个花脸,被阿玉和静尘取笑,他就狰狞了一张脸,扑过来掐我胳膊,再狠狠咬一口解气。
回京城的前一晚,我跟阿玉舍不得静尘,她再过几天也要回家了,说到以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三个人脸上都挂着泪。
凌风从窗户溜进来,看见我们梨花带雨的样子,鄙夷地说“又不是生离死别,说不定很快又见面了,至于哭成这样子么?”
到底是男人,毕竟不如姑娘家感情细,我擦干眼泪瞪了他一眼:“你不会懂。”
他撅撅嘴,皱皱眉头:“你还是别哭了,丑死了。”
第二天我去秋姨屋里告别,她微笑着扶我坐下,把一面铜镜摆在我面前。
庵里没有镜子,这是我一年来第一次看到自己。
镜子里是一张陌生美艳的脸,我抬头看看秋姨,又看看铜镜,有点发呆,整个人像做梦一样。
秋姨走过来,笑着轻搂我入怀:“到底是素雪的女儿,跟你娘简直一个模样。看你学琴时投入的样子,我就知道,你身上没有白流素雪的血液。”
镜子里的云燕儿堪称绝色,怪不得吴明月的爹至今对过世的云素雪难以忘怀。
秋姨拿掉我头上的斋帽,三尺缎般青丝如瀑布直落腰间。她手执木梳,手指灵巧地在发间穿梭,将头发束在脑后,盘成一个云般的发髻,簪上一枝赤金匾簪。良久才轻轻叹了叹,低声说:“这随云髻是素雪最喜爱的发式,配你,果然合适。”
要走了,我舍不得秋姨,头靠在她怀里,恋恋不舍地问:“秋姨,你会来扬州看我么?”秋姨轻轻搂住我,柔声说:“我马上也要离开了,何时回来,我也不知道。能教的我都教给你了,以后怎样,素琴都有安排,你只管听话就好。”
回到扬州城,轿子进了江府,琴姨正在院里等着。
我下了轿子,快步走过去向她请安。
她见我回来,眼睛已经湿润,捧起我的手,仔细端详了许久,半响才轻轻搂住我,哽咽着说了一句:“燕儿,你总算没有让琴姨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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