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冰

　　在萧潭的“虚心求教”下，苏远看着那杯水解释道：“这个，简单地来说，就是扰乱你的记忆。这是我刚根据记忆形成机制研究出来的，对一年内形成的记忆有破坏作用。你放心，对更长远的记忆基本上没有影响，也不会对其他方面有什么作用。说实话，我现在就是需要保证你不把这段时间查出来的东西捅出去，不想伤害你。让你忘记这些，忘记苏青颖和我，也就可以了。”

　　“不想伤害我？你不是早就让我对之前那种药成瘾了吗？不定期摄入我就会变成个彻底的疯子，甚至连命都保不住，这还叫不想伤害我？”

　　“我本来以为这样你就不会再想干什么，谁知道你是个不怕死的。现在如果你肯配合，忘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以后也不再做什么动作，那种药，我会保证你的供应，你放心。”

　　萧潭看看那杯清澈的水，又看看苏远，缓缓地说：“好。我听你的。反正也没有别的选择。但是我凭什么确定你会放了宋羽？”

　　“我跟你保证。这些事，我都是逼不得已才做的。”

　　“不好意思，你的保证好像不怎么值钱。你说你逼不得已，什么意思？”

　　“这些事情比你想得复杂。我也想收手，但是很多事情已经来不及了。我在尽力弥补。”

　　“复杂？有多复杂？”萧潭微微扬头，“苏总，其实那些事，我真的一直想不明白。反正我都会忘记，你能不能从头到尾跟我说清楚？我父母、刘强查出的那些案子，还有刘强的车祸、医院里出的事，这些到底怎么回事，你在背后干了什么？”

　　苏远沉默。

　　“还有，为什么你还能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苏青颖好？怎么个为她好法？你从头到尾策划了这么多，又说你有苦衷，憋在心里不难受吗？我可是好奇了十几年，你就不能跟我说说？”

　　苏远思索良久，深叹道：“你真的想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有很多事，确实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不自觉地向左望了一下，又看向萧潭，“从头说，要从我跟你爸的事说起。我们是高中同学，这你可能知道。从那时候开始，一直到我们都结了婚，我跟老萧都走得很近，可以说是彼此最好的兄弟。后来老萧先有了孩子，他的公司发展前景也不错。我那时候虽然一穷二白，在事业上也没有多大的野心，只是在一家医院搞科研，但是我很爱我身边的妻子，甚至会觉得娶到她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所以，那个时候，我们都算过得很好。”

　　萧潭没想到这苏总居然真的猝不及防开启了往事重现功能，还带着点酸气，但也只能静静地听。不过他隐隐觉得，苏远口中的萧恒宇可能会与他的认知有所不同。

　　“可是，”苏远微微一顿，“老天就是见不得人过得太顺心了。我妻子怀孕的时候，竟然被检查出得了癌症。那个时候……就像有人拿斧头在我头上狠狠砍了几下。我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老天要抢走我身边唯一重要的人。我终于接受现实之后，最大的问题竟然是钱。治疗费用实在太高了，而且她还怀着孩子。我劝过她把孩子打掉，但是她死活不肯，一定要护着那个孩子，也不想接受任何对孩子有伤害的治疗。我说不动她，只能想别的办法给她治病。我是学医的，我一边想办法筹钱，一边没日没夜地研究更有效的癌症治疗方法。唯一幸运的是，那个时候她的病发展得还不算很快，给了我一点时间。一年多之后，也就是小颖出生后不久，我终于研究出了一种非常有效的靶向药物，和市面上任何药物都不同。用它治疗，可以使癌症患者的寿命延长8年以上。”

　　“等等，你是说你那么多年前就研究出了一种神药？那为什么没人知道、现在也没有人用？”

　　“因为……这种药有致命的缺陷，我没有办法控制它的副作用。它虽然对癌细胞有精准的攻击作用，但是会对脑补控制情绪和记忆的部分神经元造成比较严重的影响。有这种副作用，我研究出来的药是不会通过任何审批的，根本没有办法用于临床。”

　　萧潭的心往下一沉。

　　“可是那个时候，我觉得这种副作用跟延长生命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能多活8年、9年甚至10年，就算有时情绪失控、记忆出现一点混乱又怎么样呢？能让我妻子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但是没想到，当我把我的好消息告诉她，她……她竟然很生气，立刻就说她不可能用这种药，叫我不要再提。我真的不明白，一个人为什么会拒绝活下去的机会？我几乎不眠不休地努力了这么久，都是为了她，可我得出这么大的成果之后，她居然一点也不开心，还在怪我。我真的想不通，一再劝她、追问她，她终于跟我说，她还有孩子，要为孩子的一生负责，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出问题。她说，无论她能活多久，只要能给孩子她全部的爱、让孩子记住最好的自己，就什么都值了。我当时觉得，她的想法实在是荒唐。可是我每次想再提这件事，她就摆出一副冷得要命的样子，我受不了她对我这样，只能暂时不再提。”

　　苏远有些失神地看着桌面，“我只能先去筹钱，用传统的方法给她治病，但我倾家荡产也坚持不了多久。我省吃俭用，能吃一顿就不吃两顿，除了照顾她们母女，又再兼了一份职，但能攒的还是杯水车薪。当时我就想，人的命，凭什么就取决于钱呢！没钱的人就活该去死吗？但我也清楚，事实就是这样。没钱，我就没办法救她，也没办法让她们每天过得好好的。那段时间我真的觉得撑不住了，老萧有一次看出我不对，拉我出去吃饭，我就把这些事情告诉了他，包括我有多缺钱。老萧听了之后，二话不说就要帮我。我知道当时他公司发展正是钱紧的时候，但他还是借了我十万。后来他还跟我说，他也不明白为什么林安……就是我妻子，不肯用那种药。他又问我那些副作用具体是怎么样的，我就跟他说了。我记得他听了之后，很长时间没说话。当时我也没注意他在想什么，只知道喝酒。我不能喝，很快就醉了，他把我送回了家。”

　　苏远的眼睛虽然大致看向对面，却根本看不清萧潭的表情，似是径直看向过去，“大概半个月之后，老萧又来找我。一开始，他就莫名其妙地问我，我研究出来的那种药靠我自己能生产多少。我当时还没反应过来，后来他说……他有渠道，可以找到高价购买那种药的人，让我跟他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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