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山河伴君歌

　　碧姬身着忌服，乌黑的发，娇红的唇，瓷白的脸衬上那身缟素，全身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冽凄惶。她脸上毫无表情，眼睛也是死死的没有一丝平日的灵动。木然点了香奉上去，又木然跪了作揖祷告。苍雪素来有些惧怕碧姬，这个时候万不敢与她交谈什么。自顾默默拜祭完毕，怔怔看了碧姬一眼，见她也不像是想跟自己交流的样子，便起身缓缓朝堂外走去。

　　“昙姬殿下请留步……”

　　她转身走了不到五步，碧姬开口了，声音无波无绪，那一声“昙姬”叫得苍雪心中陡地一紧。她硬着头皮转过身来：“碧儿……你有何事？”

　　碧姬起得身来，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模样，不觉嘴角扯了一下。她缓步上前，惨白的衣衫靠近苍雪的素白，冷得叫人心慌。

　　“我今日是特意来见殿下的，碧姬有一事相求。”

　　“你，请说……”

　　“你要先答应我。”

　　苍雪心中升起不悦，她最恨别人要挟她，或是欺诈她。

　　“我不能应承自己能力不及的事情，你先说吧，我能做到的，自然不会推辞。”

　　碧儿眼中亮出那独有的妩媚之态：“这件事你当然做得到，而且普天下也只有你做得到。”

　　她自以为是的措辞让苍雪心中微微恼火。

　　碧姬转过身子，明亮的双眼对上她的，正声道：“碧姬恳请昙姬，向尚秦的皇帝进言，不要攻打南陈。”

　　苍雪惊道：“攻打南陈，什么时候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

　　“看样子你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这到也是，于公，你曾是皇帝久战不敌的对手，于私，你现在是他的掌中宝，他怎么会把这件事情告诉你，让你烦心呢。”碧姬踱着步子，缓缓道：“上月父王龙御殡天，姜樊那小儿不等他大葬完毕，就急不可耐的登基称王了。而且为了炫耀王权，立刻发兵两万将湖州从尚秦夺了回去。哼，他倒是把这王者的权利当作私器使得快活，可是尚秦的皇帝听闻此事后龙颜大怒，已经暗中决定发兵攻打南陈。”

　　“这是他该得的惩罚，与我何干？”苍雪冷声道。

　　“你有没有想过，为何这次尚秦的皇帝轻易就下决心攻打南陈？那是因为南陈唯一让他可惧的太子姜离——现如今做了他怀中的娇客。失去这个曾经的心腹大患，傅凤卿对南陈其实早就按耐不住了吧。”

　　“你想说什么？”心知她的话是个圈套，苍雪冷静以对。

　　碧姬巧笑一声，道：“我并没有想要污蔑你们的感情，我只是想，既然皇帝对你一往情深，你出面求情的话，他应该会给南陈一个机会。”

　　她不是该嘲笑自己跟凤卿的关系吗，怎么现在反而利用起它来了？苍雪鼻中轻嗤：“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女子不得参与朝政，这是在哪国都一样的道理，更何况我只是外来人，一个不见容于自己国家的落难王女。在南陈王室处心积虑要我性命的时候，是他不顾性命救出我给我安身之所，承诺不离不弃照顾我。试问，我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跟皇帝求情，让他放过对自己不敬的敌国？如果我做了这种事情，他的臣子和后妃们会怎样看待我？你要我今后如何在尚秦，在他的身边立足？”

　　“你……你居然称自己的祖国是‘敌国’？”碧姬被苍雪一番抢白激得面泛赤色。她本以为苍雪听到傅凤卿要攻打南陈的消息后，一定会心急如焚，没想到她会撇的如此清楚：“你只想到自己的利益，难道你忘了这么多年来作为姜离所做的一切了吗？”

　　“呵，把姜离逼到这步田地的不正是南陈么，如果他对南陈这么重要，当初何必赶尽杀绝？”

　　“这都是姜樊为了王位干的蠢事。他死不足惜，可是你要南陈千千万万的无辜百姓因他妄送性命么？保护南陈的百姓和国土，不是你一直的信念么？”

　　“那是姜离的信念，他已经死了，世上只有燕苍雪。”

　　碧姬冷笑一声 ：“你是在自欺欺人吗？姜离也好，燕苍雪也罢，昙姬也好，不都是你吗？你说他死了，可你还好生生站在我面前，他为守护南陈七年立下的战功还印在南陈百姓的心上。战火起时，百姓心心念念的必是那个曾经救万民于水火的姜离太子。你曾为他们出生入死，现在又怎么忍心弃他们不顾？”

　　“碧姬殿下言重了……”苍雪调转头避开她咄咄逼人的视线：“姜离没有你说的那么伟大。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因为南陈王室与玄女族的约定，现在玄女族被南陈王室灭亡，再来谈曾经的守护与功勋，殿下不觉得讽刺么？百姓们记得太子的好处是他们的事情，现在庇护他们的是新王，是生是死都是君主赐予的，这是身为一国小民的命运！”苍雪说完转身就走。

　　“你以为在傅凤卿的眼中，你就仅仅只是燕苍雪吗？”碧姬愤怒吼道，她说出了一个大家心中最隐晦的秘密。苍雪心中一震，前进的脚步一下子被冻结了。

　　“你别忘记了！”碧姬从后面缓缓走上前来，明媚的眸子冷冷看她，嘴角一丝玩味的笑意：“你是南陈王室七女昙姬，身上流的是王家血脉，这是割不断的牵连。无论你走到哪里，这个印记都会跟着你。你现在得到他的庇佑，大家表面上不说什么，可是心里认定你始终是南陈的王姬。你以为你自己不承认这身份，别人就会当他不存在？你就能独善其身？就能融入你曾经的敌人之中吗？你这想法太天真了。父亲尸骨未寒，南陈就要遭受灭顶之灾，这个时候，你能眼睁睁看着不闻不问，问心无愧的享受着尚秦皇帝的宠爱么？”

　　她犀利话语切中要害，字字句句刺在苍雪心房。那些情况她不是不知晓，国家利益，儿女私情，太多太复杂的东西牵扯在里面，剪不断理还乱。她时日不多不愿拿这些问题折磨自己，只想用仅剩的时间做一件事，就是陪在凤卿身边，好好爱他。

　　碧姬又道：“你不肯帮我，是因为姜樊和父王害死了你母亲，惜颜还有玄女族人，你要为她们报仇是不是？”

　　“……”

　　“父王已经死了，姜樊自然会有报应的一天，但你不能因这仇恨就把所有的后果加诸在南陈的百姓头上。父王就算对不起你，可是他活着的时候也是顾惜百姓的，不然他不会这么善待姜离封他做太子。”顿了一下，碧姬柔声又道：“你不是说过吗，心怀仇恨的人过得比别人辛苦。所以，碧姬恳请您，放下死者的仇恨，为生者争取一线希望。”碧姬说着倒头就要拜在她的脚下，苍雪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拉起来：

　　“你不必如此……也许有一天我不会再恨谁，但不是现在，毕竟我也是个普通人，还没仁慈到可以不计较别人对我的伤害。我是想过要帮母亲他们报仇，可是杀了我想杀的人，母亲和惜颜他们能活过来吗？”

　　缓了一缓情绪，她用一种平静的声音对她道：“我一生想要守护的东西很多，可最后都与其失之交臂，唯一得到的，就是凤卿的爱。碧儿，我一直都在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做姜离的时候，生杀予夺对我来说，好像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其实有多么残酷。这双手已经沾染过太多鲜血，够了……我累了，不想再参与这些事情。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的待在他身边，做他的女人，其他的一切，我不想再管。”

　　碧姬呆呆看着她，话说到这份上，她知道说服苍雪已经是不可能。曾几何时作为姜离，她沙场浴血，金戈铁马无怨无悔，是谁将她逼到这一步？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南陈，也许真的气数已尽……自己作为这末代的王女，如今飘零异国，又该如何自处？回首前程，碧姬凄苦一笑，眼中滚下泪来：“呵呵，这真是讽刺啊。一直以来都是你在奔忙着，守护着，而我，只是坐享其成。你说你没有守护住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呢，我得到了吗？不错，我生来就拥有所有人的爱护。父亲养育我长大，给我的都是最好的，吃的也好，穿的也好，有谁比得上我？姐妹九个，我是最得势的一个，兰若宫中虽然还有四姐跟六姐，我发了话谁又敢拂逆我的意思？我曾经的未婚夫是天下无双的英杰男子，连你帮我挑的丈夫也是人中龙凤，对我千依百顺，呵护备至。我从来不需要为自己争取什么，因为人家都会给我，哪怕那些东西并不是我想要的。你们都认为，接受别人给予是很幸福的事情，可我不这么想，因为我慢慢发现，我失去的，恰恰是我以为自己抓得最紧的东西：身为王女的尊严和荣耀，我爱着的男人，还有父亲……因为有他们，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很幸福，可是，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幸福，失去得也特别容易……”

　　苍雪愕然……

　　碧姬此刻完全失了平时高傲的姿态，她脸上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平静而淡然：“历经沧桑的你，现在只求一个安稳。而我人生的磨难，从飘零异国的那一刻才刚开始。父亲给了我无忧无虑的前半生，你又为我安排了看起来安稳可靠的后半生。不必为自己的人生操心，我该庆幸是不是？”她脸上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道：“不过现在，我不想再接受别人的安排了，我怕自己还不起。父亲，母亲，王姐……我从来没为他们做过什么。现在父亲不在了，他的养育之恩我永远也还不了，我只能想他所想，为活着的人做些什么。身为南陈的王女，我有责任为国家，为南陈的百姓争取一次生的机会。呵呵，这些都是你以前做过的，想不到今日身在尚秦，你我的做法竟然反过来了。经历过磨难人都会成长不是吗。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话，说的像不像你我？你说，我们两个，能抛弃曾经的身份和过往，在尚秦好好立足，安心活下去吗？王姐？”

　　这一声轻柔的“王姐”，来的突兀，碧姬柔软甜腻的嗓音此刻却如重锤一般狠狠敲击在苍雪的心房，她万没料到碧姬会这样称呼她，胸中忽觉一阵酸胀翻搅，转了头去看对面的人儿，夺眶而出的泪水却模糊了视线。

　　“趁现在南陈还在，我还能冠冕堂皇的唤你一声，以后他不在了，我再这么叫就是笑话了……既然你选择为死去的人而生，那么，就由我来为生者谋一条活路吧。”

　　“碧儿……你想做什么？”苍雪大惊，碧姬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镇定和坦然，恍惚中有种赴死的决心。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可是我不会放弃的，任何办法我都会试一试。”碧姬理了理衣袍，对她微微一福：“今日多有叨扰，昙姬殿下请见谅。碧姬告辞了，阁下保重。”

　　碧姬说完缓缓走出门去。苍雪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脑中一片混乱，碧儿所有的说辞她都可以拒绝，偏偏那一声“王姐”，击中了她心中最脆弱的地方。从小到大，她心中都强烈渴望着亲人们的承认。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的一声“王姐”，既讽刺又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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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浑浑噩噩的回到了绛园，苍雪如同失了魂一般。一想起碧姬最后的话，她头痛欲裂，碧儿会怎么做？最直接的莫过于让明远去劝说凤卿？且不说明远会不会这么做，就算他为了碧儿肯去跟兄长求情，依凤卿的脾性绝不会答应，国家大事岂容儿女私情左右，搞不好会弄得兄弟失和。如果明远不去，她又会使什么手段？脑中突然电光火石一闪，浮现出以前碧儿刺杀凤卿的画面，苍雪心头一震，一股凉意从脚底窜起朝全身蔓延开来。依照碧儿那刚烈冲动的性子，这样的事情她不是做不出来？

　　胸口沉重得像被压了千斤巨石，烦乱的心绪突然引动身体最深处的毒患一点点袭涌上来，苍雪伏在榻上忍耐着毒发的痛苦，一丝也不敢动弹，过了良久，她才勉强运起灵力将那毒患压制下去。无力的身子瘫软在榻上，任凭满头大汗淋漓。痛过之后脑子里思路反而清晰起来，她盘算着：自己还能活多久？屈指可数的几年吧。那些恨，那些爱，那些情，就算纠缠不清，等到她死了也就随风而散了。多年前她许下心愿，守护碧儿一生幸福。现在她又答应凤卿，陪他终老。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的一个愿望会和另外一个愿望冲突。如果必须舍弃一个，她该选择谁？想要陪着凤卿，也想守护碧儿。失去的已经够多，她再也不想失去了！

　　掂量了一下手上的筹码，苍雪暗暗下定决心，她要守护自己重要的人……

　　恰好这几日凤卿很忙没时间过来绛园，苍雪既是庆幸又是焦虑。她没有把握说服他，可是她更害怕他忙着的事情是在部署攻打南陈。

　　三天后，他来了。苍雪照列去迎他，脸上笑得不甚自然。他似乎有些疲倦，一进房中就坐下，一手揉着额角闭目养神，没有注意到苍雪的神情。

　　苍雪体贴的站在他身后，伸手覆上他两边太阳穴，替他轻轻揉捏。恰到好处的按摩让凤卿放松了身体，他靠在她身上，享受着她的温情。过了半响，他拉住她动作的手，示意可以停下了。

　　“有没有好些？”她倾身凑在他耳边问。

　　“好多了。”

　　“若是累就在宫中不要过来了，你这么来回奔走，太辛苦了。”

　　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凤卿笑容中带着倦意：“若是你肯受封入住宫中，我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苍雪心中一紧，他到底是介意她不肯为妃的事情。

　　“这个问题我们不是说过了吗，为何又提起？”

　　凤卿叹了一口气，抓起她的手扣上五指：“那天皇后跟我说，你这样住在这里，名不正言不顺，就算她不介意，但是朝中大臣和民间定是会非议的。这样对你我都不好。”其实还有更深一层的原因，那就是他这样纵容她住在这里，摆明了给后宫和朝臣看，这个敌国来的女人对皇帝有多大影响。这怎么能叫他们安心？只怕以后针对她的流言和不利行为会慢慢多起来，就算是为了保护她，他希望苍雪受封进宫。

　　“我不怕他们说我什么诽短流长的。你怕吗？”

　　“呵，我怎会怕？可是你……难道你不懂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她有时候任性的想法和一意孤行的态度，完全不顾周遭环境和世人眼光。真不难让人想象为什么姜离会在南陈树敌这么多。

　　“我懂……我更懂后宫女人口蜜腹剑的厉害，道理都是在她们的口中，是非曲直也在她们口中。不入宫时可以说我独揽圣恩，持宠自傲。难道我遂她们的意进了宫，她们就不会再说我长短了吗？”

　　那不过是另一场战争的开始，人言猛如虎，她一直都明白，傅凤卿也明白。

　　无解，只能长叹一气，将头埋在她柔软的身体，暂享这难得的安宁。

　　“你都在忙什么呢，累成这个样子。”她伸手去拨顺他鬓角的发丝。

　　“跟子凉他们议事……”他则闭上眼睛，闻着她身体散发的淡淡馨香。

　　如果是跟子凉商议事情，必是战事，苍雪心中揪了起来，她小心翼翼试探道：“是为了出兵的事情吗……要攻打北梁？”

　　“恩……”他轻轻一哼，应得轻描淡写。

　　苍雪一边给他顺着发丝一边装作貌不经心的问道：“是攻打南陈吧？”

　　闭目眼神的人突然警觉的睁开眼盯住她，沉默了片刻，才沉声道：“你听谁说的？”

　　“真的是要攻打南陈……”

　　“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苍雪从他身上站起，眼睛对上他冷冽的眸子，良久，忽然屈膝郑重的跪在他面前。

　　“你这是为何？”凤卿一把就要将她扶起，却被苍雪伸手隔开。

　　“苍雪想求皇上一件事情。”

　　“你……什么事？”她叫他“皇上”，这称呼正式疏远得让他有些恼怒。

　　“我……想求皇上不要出兵攻打南陈。”

　　虽然猜到了她的心思，但从她口中直接明了的说出来，还是让凤卿心中震动：“这不可能，你该知道，一统天下是我此生宏愿，是我在先皇临终前发过毒誓的。谁也不能阻止。”

　　“我没有想阻止，我只是想请皇上……暂缓攻打南陈。”

　　“暂缓？缓多久？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我终究是要拿下他，你能护她多久？”

　　苍雪愣了一愣，缓多久？三年五年，十年八年，自己还能活多久？黯然了神色，她低声喃喃自语：“若可以，我希望自己有生之年不要看到南陈覆灭……”

　　她的有生之年只如烟花一瞬，过不了多久就会消逝，等她死了，什么南陈，什么国家恩怨，都不管她的事。她现在只求，自己在乎的人都能平安活着。

　　可是傅凤卿怎么知道她这想法，在他看来，她的有生之年就是陪他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他们是要共进退，同偕老的。但是他不能放弃自己一生的宏愿，不能毁了自己在父亲临终前的诺言。

　　爱她他可以赌上自己的命，却输不起这个国家。

　　傅凤卿嗤笑一声：“ 有生之年？……你太贪心了。”

　　“苍雪，姜离已经死了，你不必再为南陈背负什么。你答应过我不再管南陈的事的不是吗，他们灭了你的族人，你为何还要帮他们？”

　　“不论姜离，我终究是父亲的女儿，是南陈的王女，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故国灭亡却什么都不做。”

　　“他们这么辜负你，你尚且还为他们着想，那我呢，我对你不好吗？你为何不为我着想？”凤卿一把抓住苍雪双肩，狠狠盯着她问。

　　“我……”苍雪一时语咽，该怎么说，说自己其实是想平衡这不可调和的矛盾，凤卿能理解她的想法吗？

　　“是碧姬教你这么做的？”她们姐妹的会晤当然瞒不过他，定是那妖精般的女人和苍雪说了什么。想到这里他脸色铁青，她到底欠了她什么，为什么每次都为了那个女人忤逆他？

　　苍雪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意思，凤卿，我求你……”

　　“我不允，这个请求超过我的承受能力。”怒吼着一把推开她，苍雪对碧姬的维护让他愤怒。

　　“我不会平白无故要求皇上这么做的，做为交换的条件，苍雪愿意帮你以最小的牺牲收复梁国。我只求皇上十年之内暂缓对南陈用兵，也许要不了十年……”要不了十年她死了他想怎样都好。

　　“或者……你要我进宫受封……也可以……”她越说声音越小，凤卿的怒火却越烧越炽。不敢相信，她居然委曲求全，拿一直放不下的自尊在这里跟他讨价还价。她明明有办法攻下梁国，那日他问她她不说，今日竟然作为谈判的筹码。如果不是因为爱她，她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他谈条件，简直欺人太甚！

　　“你跟我谈条件，你把自己当做什么了？拿自己的尊严和幸福去保全一个想要你性命的国家，值得吗？你以为自己是出塞联姻的明妃么？你嫁给我是为了南陈么？”他一步步逼近她：“我们两个在一起，是因为彼此相爱，而不是互相利用。我说过不要你再管这些事情，你也答应了的，为什么要破坏我们之间的默契？你不能因为我对你的宠爱要求我做我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心脏像被撕裂般的难受，凤卿的指责苍雪怎会不懂，她只不过想找出一个两全的法子，保护所有她在乎的人。红了眼圈，她哽咽着唤他：“凤卿……”

　　看着跪在地上的苍雪，凤卿的心也在滴血。她本是清冷骄傲的女子，即便是他心甘情愿奉上自己的爱，她也从未向他屈服示弱。可是为了南陈，为了那些曾经深深伤害过她的人，她居然将自己至于如此卑微渺小的地步，连他们的感情都算计在内。简直不可饶恕！

　　“我不允！”不忍也不敢再看她乞求的眼神，他大吼一声，突然起身离去，置跪在地上的苍雪于不顾。紫晶紫莹姐妹早被吓傻了，过了好半响，才瑟瑟缩缩走过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怯怯的道：“殿下……您这要求太过分了。”

　　苍雪凄苦的一笑，缓缓闭上眼，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过分，谁能告诉她更好的办法？能叫她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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