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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这么看来风景也不错嘛。”
“……你在找什么话题啊，全是浓雾，根本看不清楚好吗。”
听到漆原很明显是没话找话的感慨，奴良滑瓢忍不住吐槽道。这个与世隔绝的京都当中，当然没有任何地方能够逃脱浓雾的包围。漆原站在屋顶上、想要看清楚全景的努力只能是全然白费。
但他看上去还是没有死心，正对这个神奇的地方充满探索的兴趣。
“很久很久之前，这里的糯米丸子应该很好吃吧。”
“确实很好吃就是了。”
“稍微有点好奇。顺带一提我喜欢糖分多些的配酒。”
“真是不敢恭维的品味。”
滑头鬼咂舌道。
那时候人类的酿酒技术还远没有如今这么纯熟，酿造的酒液可能苦或酸涩，倒也算不上非常受欢迎。至少晴明除了附庸风雅时会抿两口外，其余时间都是当个摆设。
甜食配合着那样不怎么好喝的酒液，有股超级古怪的味道，漆原钟爱这种糟糕到一定境界的东西。
“……那么，稍微回归正题。”
漆原耸了耸肩，“这里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人类和……阴阳师，都去了哪里？啊，你看起来好像没那么年轻，应该会知道吧。”
“真失礼啊。”
滑瓢一副不正经的模样，挠着自己后脑的头发，好像对这个问题相当困扰。
“我倒是想问，为什么这两天偏偏这么多客人呢。”
“以前不常有吗？”
“嘛，不常有活着的就是了。”奴良滑瓢说道，“无论是人类还是妖怪，误入这里的家伙在我们来得及施救之前就一命呜呼咯。即使是妖怪也不可能受得了高浓度的妖气。”
“看来你很有经验。”
“毕竟我们已经被困在这里百年之久。”
青年人类模样的妖怪抿起唇角，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苦涩的笑容。
……
说起来不算什么愉快的经历。
人类和妖怪，两种个体在同一片土地已经共存许久。人类无法彻底消灭拥有更为强大力量的妖怪，妖怪也无法将拥有特殊意志的人类根除，保持着势均力敌的情况。两方之间绝对算不上和平，却也有不少携手结合的例子——妖怪们对人类的好奇心几乎是天生的，他们之中的许多会选择接触人类。
百鬼夜行之主奴良滑瓢恰恰是那个对人类有几分兴趣的家伙。
人类是很美味的，吃掉人类还能增加自己身上的凶气，因此许多妖怪会选择狩猎人类。但自从阴阳师这个职业出现在世间后，狩猎人类的小妖们迅速变少，因为为了区区零食陷入危机实在是太蠢了。
只要不危害人类，阴阳师们也会对它们网开一面。不过至于那些实力强大的妖怪，连阴阳师的性命也会盯上，暗中取走。
奴良滑瓢的性子相较于纯粹的野兽有些不同，他更像是随心所欲的霸者，做事堂堂正正，点到为止，对人类怀有纯粹的好感。
他不介意与人类缔结友情，即使对方是阴阳师。
——但一切从那一天开始变得不同。
阴阳师安倍晴明回到了京都，据说是奉了掌权者的命令。
这位阴阳师的名字早已随着他的事迹传遍四方，妖怪中不存在不知晓的愣头青。虽说名气远扬，不过，安倍晴明实际上已很久未曾出现在大众眼前，他上一次出现，还是在消灭某处山头盘踞的妖鬼的行动里。
奴良滑瓢自然也注意起了他突然的现身。
“难道是因为奴良组？”
“那可是大阴阳师安倍晴明！谁知道他想要做什么呢……”
“听说他把自己最好的朋友也除掉了，只因为对方是妖怪！”
小妖怪间处处都是有关他的窃窃私语。滑瓢有时在树上无聊，会听几次它们的对话，无非是认为安倍晴明打算将京都的大妖怪除掉、或者安倍晴明准备辞官归隐之类的闲话。
奴良滑瓢不认为能够达到如此程度的天才阴阳师会是他们口中描述的那样，之前一直没有空闲，如今最强的阴阳师在京都，他无论如何都要讨教一下。
找到安倍晴明并不困难，不如说，对方根本没有隐藏的意思。看上去仍然只有二十来岁的阴阳师一手拿着折扇，另一手举着糯米丸子，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哈哈，我之前还听说安倍晴明已经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了。”滑瓢道，“看来妖怪们的情报也不可信。”
“哎呀，毕竟我有可能拥有妖怪的血统，不老也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吧。”
安倍晴明耸了耸肩，自顾自咬下一颗软糯的丸子，“我的旧友说这种甜点很好吃，不过我觉得没那么惊艳……你呢？”
“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滑瓢挡在他面前，“我只想看看最强阴阳师的力量。”
安倍晴明的脸上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
“……”
面面相觑。阴阳师慢悠悠地将糯米团咽下去，忽然抿唇笑了起来。
“我是最强的阴阳师。想要赢过我可是天方夜谭。”他轻松地摇了摇手中竹签，仿佛在安慰讨糖吃的孩童，“所以抱歉，百年之后再说吧。”
“……明明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却很会说不符合长相的话呢。”滑头鬼只是冷笑，“太傲慢可不好。”
“论傲慢的程度，大概我更胜一筹吧。哎呀哎呀，最近我正好有些烦心事，实在没空和你玩。”
阴阳师的睫毛忽闪，有如展翅欲飞的蝴蝶，但那双眼瞳中却有摄人心魄的寒光。或许安倍晴明比妖怪更加像妖怪这句话并非谣传——奴良滑瓢的心中如此思索，接着，他凝聚自己的妖气，如烟雾般的浅色纱帐顿时笼罩一人一妖。
“这是人类的街道，这么做似乎不太好。”晴明环顾四周，“再怎么说我也是阴阳师，在大街上大打出手可不好。”
“放心，本大爷很有分寸。除了你，不会有人受伤的。”
“唉。我感觉你和我的一位朋友会合得来哦。”
青年苦笑道，“不过可惜……我是真的心情不佳。”
他话音未落，衣袖忽然自最下方燃烧起来，空气因此而微微扭曲。火光并不大，因此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普通人类的注意，奴良滑瓢撇了撇嘴角，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消片刻，阴阳师的身影燃尽，只留下满地灰烬随风散去。
纸人的术式。
这是他与安倍晴明不怎么愉快的唯一一次相遇。
京都开始改变。
原本平和的地界逐渐闯入了更多妖怪，其中不乏实力强劲的大妖，它们似乎都是被某种存在吸引而来，带着执着到可怖的执念。就滑瓢看来，它们已经迷失了大部分神智，只为了实现夙愿——他亲手打败的大妖们口中满是胡言乱语，诸如“京都能够实现妖怪的愿望”、“京都即将成为妖怪的天下”之类，骗幼年妖怪大概都没用。
然而，妖怪们还是前仆后继。更古怪的是，阴阳师们始终没有采取强硬的行动，他们终日陪伴在掌权者身边，几乎不露面。
等到注意到的时候，京都的氛围已经完全不同。
街道变成了死街，名副其实的，这里只剩下妖怪——妖怪们为了更高的地位自相残杀，京都被涌入的妖怪们占据，摇摇欲坠。人类从京都中消失，深宫之中的阴阳师们也不知何时起连踪影也找不到，只剩下华美的衣服覆盖在白骨之上。
这里成为了妖怪的世界，但并非什么愉快的事情。因为他们很快发现，自己无法离开。
无论多么强大、无论有多么特殊的能力，妖怪都无法踏出属于京都的土地一步。与其说是建立王国，不如说其实是他们被锁死在此处。
……
“——妖鬼，你在听吗？”
奴良滑瓢挑起眉毛，语气有些火大。
“呃，嗯……我不擅长听太长的故事。好困。”
漆原的脑袋快要歪到一边，不过他很快自我矫正了过来。这个故事实在是太长了，但出于礼貌还是要听完整，“我在想，其实滑瓢你很适合给人讲睡前故事啊，口才很好。”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毕竟是本大爷嘛。”
滑头鬼指了指自己，露出自豪的笑容。
漆原耸了耸肩，“大致我已经明白了，总之是因为某种原因，这里成为了巨大的封印场所，只存在妖怪……说来有件很巧的事情。”
“嗯？”
“京都里变成了妖怪的世界。现在的京都之外却几乎不存在妖怪、基本上属于人类。”
妖鬼眯起双眼，“阴阳师如果没有做过什么，可就不对劲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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