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一场雨

　　第二天就是周五，纪晚晚到学校的时候，早自习已经结束了。
　　纪晚晚穿着校服，但把裤腿卷了起来，露出了面目全非的小腿，纪朝见她迟到，也没骂她，看了她的腿一眼，“进去吧，明天开始不许迟到。”
　　纪晚晚点点头，乖乖回了座位。
　　她早上是走路来的，楼下的小卖部，不远处的超市，甚至路边的树和灌木丛，都会让她想起夏至一。
　　直到凌晨两点，她还坐在书桌前，窗外面的路灯早已经熄灭了，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怎么和夏至一相处。
　　自从那次在食堂，发生了秦莉莉和那碗汤的乌龙事件之后，
　　她都无条件信任夏至一，哪怕夏至一桌上一直有一些光明正大示好的信笺，哪怕闫梦还是一次次不死心地明里暗里试探他，哪怕体育课上小女生们前仆后继的送水，她都没有再有过任何类似无理取闹的事情。
　　甚至上一次白芷被酒瓶碎片擦破皮的时候，她都没有真正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过。她坚信这些都是出于道德感和同情心，但是从那次之后，似乎每一次都那么碰巧的是纪晚晚和白芷同时发生意外，而夏至一每次的选择都是白芷。
　　明明是他自己说的分不清这些人，明明是他自己承认的抱过自己，为什么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却又不再相信他了。现在的夏至一不仅不听她解释，从他的语气里，纪晚晚还听出无事生非和颠倒黑白。
　　当时的闫梦确实过分得让纪晚晚伤神，可那次班会课上和她明枪暗箭之后，她倒是安分了许多。可白芷，却是她一直以来的朋友，就像是自己养在身边的一头狼，现在苏醒了。

　　他曾经说过是误会的，她信了。
　　他曾经说的别躲他，她做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从来没说过一个不字。
　　可现在，却是他自己来推翻了这一切。
　　今天早上她起得很早，早早就在楼梯间站着，夏至一下了楼，看到她的自行车还在，就坐在一旁等，后来时间快到了，纪晚晚迟迟没有动静，他就走了。
　　可能是她，并没有真的了解过他。所以纪晚晚才觉得，现在的夏至一，和她以前认识的夏至一不一样了。所以，她今天早上第一次违背了夏至一那句“以后别躲我了”。

　　中午放学，纪晚晚直接打车回家，也没遇上夏至一。
　　下午，纪晚晚他们班最后一节课是地理，陈娇阳做了个随堂测验，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做完的同学就先走。
　　半小时，纪晚晚交了试卷，她收着书包，安悦林背着书包上讲台交了试卷之后就出了教室门。
　　“你怎么交这么快？”纪晚晚出来之后看到她站在门口。
　　“怕你跑了。”安悦林直言。
　　“那你这么早就出来门口等着，难不成想劫色？”
　　“别做梦了。”安悦林白她一眼。
　　“难不成你要送我回家？护花使者？”纪晚晚搂着她，就往前走。
　　“更是想得美。”
　　路过二班的时候，安悦林眼神瞟了瞟教室里，这些人都在专心听课。
　　“带你去看个东西。”安悦林推着她往前走。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
　　安悦林拉着她来宣传栏面前站着，学校不太会经常会更换宣传栏的照片，可眼前这块宣传栏，明显是刚换新的。
　　标题写着“一天”，整个的风格和学校沉闷的基调不一样，背景布是学校香樟树的那条路，照片放大洗出来之后，在中间的位置贴上了照片。
　　“居然还有这样一块宣传栏！”纪晚晚感叹，“这是全校最时尚的审美！”
　　安悦林没答应她，只是抱着手站在旁边。
　　这些照片里，从实验完中清晨太阳刚要升起来的时候，直到月亮出来了的晚上，整整有十二张。光与影的变化，形状各异的斑驳的影子，画面的线条和构造，舒畅又有说不出的平静。
　　右下角，不太显眼的地方写着一行小字“摄影：安悦林”，纪晚晚一惊，怪不得这个人中午放学的时候说有事，原来是在忙这个。
　　“背着我干这种事情？”纪晚晚指着宣传栏。
　　“主要是你这个瘸子耽误的进度，不然我昨天下午就可以弄好的。”安悦林居然这样抱怨她。
　　纪晚晚拎起书包就想砸她一下，“还是算了，看在这些照片这么拉风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话刚说完，下课铃就打响了。
　　纪□□脆坐在宣传栏下面，“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坐会儿。”
　　“你这是想偷我照片吧。”安悦林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还用偷的吗？”纪晚晚怀笑了一下，“连你都是本大爷的人，区区照片，何足挂齿。”
　　“这个成语是这样用的吗？我的文科生。”安悦林没想到她居然会这么反击她。
　　俩人在宣传栏下无关紧要地聊着些废话，远处过来了一个人。
　　“先走了。”夏至一刚过来，安悦林转身就往校门口那边走了。
　　“哎！喂！你等等我啊！”纪晚晚在后面一跛一跛地追她。
　　“我送你回去，她有事。”夏至一走在她旁边。
　　“不用你费心了。”
　　纪晚晚想着，既然没法拉开纵向距离，那就拉开横向距离吧，于是往边上靠。
　　“你不用躲我，我今天是一定要跟着你的。”
　　夏至一这时候突然厚脸皮起来，纪晚晚还是没搭理他。
　　路还这么长，他们能说什么呢，说这次也是误会？还是再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捋一遍？或者再吵一架？
　　纪晚晚不想面对，就选择闭口不谈。夏至一也没有主动找话题，出了学校，两人还是一左一右走着。

　　女生总是拉不下脸来的，夏至一想着今天听到的那句话。
　　“因为没有办法把每一个人的名字和样貌清楚地记在心里，所以我也不知道怎么把控与人相处的距离，或许在你看来，我和一些人走得近，或者我袒护一些人，但是我想为你做点什么，可能是我方式不太对。
　　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这件事，你有你的选择，我可以体谅你的选择，但就像我之前跟你说的，你始终，和他们所有人，都不一样。在我心里，你是特别的，但是他们都是一样的。
　　这种感觉，我该怎么跟你形容……就是如果同样是水果，她们是香蕉芒果梨，你是苹果，如果没有苹果，那我宁愿空手从超市出来。
　　他们是大多数，你是唯一。
　　他们是不迁就，你是执着。”
　　纪晚晚没说话，夏至一以为她没在听。
　　“晚晚……”
　　“我都听进去了。”纪晚晚平静地答应他。
　　“你信我吗？”夏至一问。
　　“我从来没有不信你。倒是你，信我吗？”纪晚晚反问他。
　　“我想要的，从始至终，一直没变过，所以，和好吗？”夏至一没回答她，反而主动跟她示好了。

　　他们之间，更多的时候是夏至一提要求，纪晚晚先低头。
　　今天的夏至一很反常，说的话都那么直白，她知道这些话都是真诚的。但又句句都能避开白芷，包括和白芷之间的关系，和白芷之间发生过什么。
　　就像她刚才回答夏至一的，她从来没有不信他。
　　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她全都听进去了，她想再给自己一个机会，也再给他们之间一个机会。
　　所以点了头。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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