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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捡人
脚下软绵,传来的感觉像是一个人,唐时站稳身体,朝四周望去,入目一片漆黑,鼻尖飘散着烧焦的味道。
系统?
唐时在心里呼唤着,小一没有丝毫回应,而缺少了软件和能量的系统一如既往的不靠谱。
他这次是用了本体。
上一次用本体还是在魔道,如今目盲,不是位面不友好,就是遗留的历史问题:他的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唐时皱着眉头,摸了摸自己看不见的眼睛,暗叹了口气,又试探性摸了摸身上的衣物,是他在空间里换下的衣服,大小穿在身上刚好合适。
在不同的位面,他的身体年龄也会有所不同,比如魔道离开时他十七岁,而他现在的身体大概是……
唐时摸了摸自己的骨龄。
嗯,二十三岁,正值青年。
不过——
他的佩剑不见了。
他原先特意拿在手里的当归。
当归铸剑时融了他的血,在一定范围内,他是有感应的,可他此刻却毫无感觉。
那意味着他降临过程中遗失了。也许方圆几里,也许千里之外,若是他没寻回来,那只有在离开时,当归因为血契随他离开时,他才能见到当归了。
唐时蹲下身子,尝试着伸手往底下摸去。
入手一片濡湿。
那种感觉极为熟悉,唐时往鼻子下凑去,不出意料的闻到了血腥味。
果然是个人。
双手摸索着朝旁边摸去。
“嘶。”
唐时倏地抽回手,把划伤的手指含进了嘴里,感觉没什么了才又继续朝着记忆中的物件摸去。
入手冰凉,器物的边缘锋锐。唐时顺着形状往上,慢慢摸完一遍,有了数,这才握住了木杆。
是柄长枪。
“噗嗤!”
唐时踩着脚下的尸体,握住长枪的手往上一抬,枪头从尸体身上拔出,血液溅起,沾湿了唐时的衣摆。
唐时握着那柄长枪,当做探索的木棍,选定了一个方向,往外走去。
一步一绵软,一步一颠簸。
一路走来,脚下皆是尸体。
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格外的刺骨,加上窜入鼻内的焦糊味和不时感知到的灼热。
唐时露出一个苦笑,这是又掉到哪个位面了,系统是直接把他送到战场了吗?
脚步一顿,唐时侧了侧头,入耳除了风声还有一个极其微弱的声音。
“呼——”
“呼——”
还有人活着!
唐时摸索着朝有着呼吸声的地方走去。
越走,温度便越低。
等到唐时走到那人面前,周身的温度早已降了下来。
“呼——”
“咳咳。”
唐时侧了侧头,将长枪置于脚边,双手摸索着伸了出去。
触感坚硬如铁,还冰冷刺骨,大抵是身上穿着的盔甲。
掌心下是微弱的跳动,扑通扑通。
还活着就好。
唐时心中暗自庆幸,想要去探那人的手,先送点内力吊住命再说。手腕被猛地捉住,对方的掌心那黏糊糊的触感,唐时再熟悉不过。
唐时惊了一下,另一只手按到了对方身侧的地面。入手一片冰寒,唐时一愣,接着又一喜。
——
林殊半阖着眼,
视线里是残阳如血的天空。
他知道周边是四起的烽烟,他知道附近是望不到边的尸体,他知道在这里,埋葬了七万赤焰军的好儿郎。
身下的冰凉和远处的灼热隔离开,好似两个世界。他躺在这里,和大家的尸体隔离开,也好似两个世界。
体内灼气难解,体表被啃噬的疼痛感,身上的铁甲沉重的仿佛要把他压得透不过气了。
我要死了吗……
林殊恍恍惚惚的想着。
视线里的血红一片,却又强硬的撞进了另一抹极其显眼的颜色。
白。
纯白。
他身下枕着的雪,是不是也是这样的颜色呢——
林殊看着那颜色越来越大,直到占据了他半边视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到这样的颜色是一个人。
模模糊糊的身影,林殊看着他伸出手,慢悠悠的按在了他的胸口。
哦,不是对方慢,是他的反应慢了。
是敌人吗?
所以,要死了吗……
林殊再次恍惚了起来。
不!不能死!
至少!至少!
活下去!为了赤焰军!
要活着,报仇!
不知道哪里来的求生勇气,林殊挣扎着向自己胸口探去,用仅凭的那一点力气,握紧了对方的手腕。
林殊想要甩开他的手,想要把人击杀在这里,想要说些什么,却因为僵硬的舌根而不能言语,只能口齿不清的囫囵着,最后因为神智涣散而昏晕过去。
——
神识顺着掌心连接上了地面的雪,虽然双目因为位面法则而看不见,但他的意识里却因为雪而出现了一副画面,隐隐约约的。
那是一个躺在雪地,身形肥胖的家伙,头盔下露出的头发也似乎着白色的,看起来是个老家伙。那发色和雪的颜色极其相似,在还甚是模糊的画面里,不容易分辨。
随着时间的流逝,唐时脑海中的画面显现得越发的清楚了。
对方不是胖,所谓身形肥胖只是皮肉肿涨,而且还有许多白花花的小虫子啃噬着他身上的焦肉。头发只有发根是白的,脸上隐隐出现了点白色的毛尖尖。
唐时反手握住了那只没什么力气的手腕,微微一愣,原来还是个小家伙。
虽然对方的骨骼变形,却也还能看出骨龄,所以唐时在摸上手腕时,就探知了对方的年龄。
这一手摸骨,到还是李老教他的。
唐时顺手输了一道精气过去,替对方减轻了些许疼痛。胡言乱语,一副神志不清的样子,看起来疼得不轻吧。
唐时侧了侧头,冲着对方大概的头部位置,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看着对方陷入昏迷,唐时摇了摇头,这才再次伸手解开了那厚重的盔甲。
内里毫无衣物。
想来也是,身上都是焦肉,也就只有这副铁甲才能避免。
唐时这么想着,叹了口气,烧焦的血肉再去不断摩擦炽热的铁,那又该是怎样的疼痛,更何况这后来极致的冰寒。
能遇到他,也算这人好命。
唐时探出手,震碎了那些还在对方身上啃噬焦肉的白虫子,又解下了自己的外袍盖了上去。
——
唐时蹲在溪边,面色如常的洗了洗手,又撕下一截衣袖浸湿,拿去润了润颈侧的牙痕。
血液染了一小块布料,又消散在流动的溪水里。唐时洗净了充做布巾的碎衣布,起身朝靠着树干的林殊走去,手里截取长枪一节的木棍哒哒哒的探着前方的路。
“哒哒哒!”
“哒哒哒!”
“哒!”
棍尖传来阻碍,唐时脚步一顿,往边上走了几步,依靠着林殊坐下,把木棍放置在了脚边随手可拿的地方。
唐时回过身,摸索着将对方的一只手搭在自己空闲的那只手臂上,接着轻轻的用布巾替对方擦拭脸庞。
一边小心翼翼的处理对方身上的烧伤以及虫子啃噬的痕迹,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温暖柔软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依次向下,轻柔却仔细。
因为离开了那片雪地,唐时又恢复了看不见的状态。
“你忍着点,我尽量轻些。”
“你要是疼,就捏一下我的手臂。”
“你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这都要处理。”
“你是个兵吗?”
“我觉得你应该是,你身上的盔甲还蛮重的。”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
“如果没有的话,你要不要跟着我?正好我想要四处游历一番。”
“不过,我得先带你去看病。”
“去找个能治疗你的人,去找个能修养的地方。”
“……”
——
林殊看着眼前这个面容俊朗的人,若不是双目失明,许是有不少女子青睐。
此时他寸丝不挂,唯一一件蔽体的外袍,还是从对方身上脱下来的。不过也因为对方目盲,林殊才减少了少许衣不蔽体的羞耻感。
林殊也曾经试图冲着对方说话,只是他舌根僵硬,完全不能言语。但好在他的手还能动,靠着在他掌心写写画画,倒也勉强能交流。
对方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姓名,好在他也不问自己姓甚名谁,这倒省却了许多麻烦。
林殊抓着那人的手臂,布巾偶尔擦拭过身体,那种摩擦血肉的粗粝感,疼得他抽搐不已,所以偶尔也会下意识的用上几分手劲,于是握着那人的手便会紧几分。
林殊闭着眼,冷汗从额角顺着脸侧滑落,又带起另类的疼痛。他听着那人的安抚以及对之后的安排,再难忍的疼痛似乎也变得可以忍受。
好一会过去,林殊察觉到那人似乎停下了动作,他也就慢慢的平复着每日清洗带来的疼痛。一呼一吸间,手中的手臂被那人轻而易举的挣脱,掌心一空。
林殊睁开眼,就见那人侧头摸索着那支木棍,目光落在对方的脖颈上,林殊抬手伸了过去,拉住了对方的衣角。
衣服上传来的拉扯感,唐时侧了侧头,面朝林殊,疑惑道:“怎么了?”
“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想要喝水?”
唐时说着又把手掌摊开,放置在了对方面前。回应他的是脖子上略带粗糙的触感,按在颈侧的指腹上还有不薄的硬茧,唐时下意识往后一仰。
“嗯?”
指尖一侧就是对方在他脖子上留下的痕迹,唐时反应过来,勾了勾嘴角,摸索着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语气温吞,带着安抚的意味:“没关系的。”
“不疼,别放心上,嗯?”
说完也不等对方的回复,唐时收回手,拿起来一侧的木棍,哒哒哒的又走到溪边,蹲着洗布巾。
林殊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视线又落在了对方赤裸的手臂上。因为要处理伤口,他的衣袖用作包扎,早被撕掉了一大截。
那骨感修直的手臂上,此时正慢慢浮现出几个发青的指印。他难忍疼痛时,就抓着对方的手臂。
林殊看着,叹了口气。
本以为是派来杀他的,但谁会派一个眼盲的人来呢?虽然之后,他就因为自己的轻视而无地自容。
他见过这人捻石击兔,弹指间就打死一只的能力,也见过这人挥棍击河,毫不费力就捕获一网河鱼的壮举,更是见过这人静坐在原地,和孤狼对峙片刻后,逼退孤狼的气势。
这人有着不俗的本领,有着能杀死他的手段。他不该小瞧任何一人,但这也证明了,如果这人是来杀他的,早在梅岭时,他就可以成功了。
虽然此人身上疑点重重,但不可否认的是他救了他,将他从那尸山血海中拉了出来。
所以,该怎么偿还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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