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界

　　为了不耽误高棠道长和乔桥的行程，温瑜也没再过多停留，便和樊海离开了天师洞。
　　下山的路上，樊海回想起乔桥最后说的那些话，便忍不住问道：“温瑜，那小道士在你订婚宴上跟你说什么了，还让你千万别忘了。”
　　“他说等我死了后送我下地狱。”温瑜平静地说。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狠！”樊海不可思议地摇了摇头，而后又转念一想，说道：“不过温瑜，老实说我跟着看了这么一圈下来后，也真心觉得你丫太操蛋了。真的，尤其是看到那屋子里的样子后，卧槽，太他妈可怕了。这要一正常人被扔那黑漆漆地屋子里待上三天也绝壁得疯了。别说那哥们儿还带着怨气了。所以温瑜，你丫一定得帮人家把阴德积回来啊。”
　　温瑜听后心里一阵绞痛，他叹气道：“我会的。我欠城北的实在太多了。不是只还给他阴德就可以了。他还有很多想做的事都没做成，我要帮他一个个地去实现。所以别说乔桥要送我下地狱了，在做好这些事儿之前，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哎，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啊。”樊海看着他说道：“要不你跟我去北京吧。反正你大学也跟那儿读的，就算重新开始的话也总比人生地不熟的地儿好。行么？”
　　“不了，我就不去北京了，樊海。”温瑜疲惫地摇了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要搬去重庆。城北最喜欢那儿了。我打算回去后就把成都的房子卖了，再加上我这些年的积蓄，去重庆买套小户型，然后用剩下的钱开个餐厅或者书吧之类的。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过的。就算他不再需要了，我也想实现他之前的这些愿望。就当是让我自己心安吧。”
　　樊海点点头，说道：“行吧，我以后会经常去重庆看你。对了，那你家人这边儿怎么办？”
　　“不怎么办，我已经跟他们断绝关系了。”温瑜皱眉道：“我们互相恶心了对方十几年，搭进去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到头来还是两败俱伤。他们四分五裂，我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人。所以就到此为止吧，谁欠谁，谁对不起谁我都不想再管了。从今以后我活着就只为一个目的，能再见到城北一面。这样就足够了。”
　　“行，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我等你去重庆后再回北京。”樊海问道。
　　温瑜想了想，说道：“我打算后天就走。这两晚就先住你酒店了。明天早上你跟我回家一趟，我要收拾下行李。我自己一个人的话。。。不太敢回去。我怕会受不了。”
　　“行，没问题。”樊海一口答应下来，“明天你收拾行李的时候我给你订机票和酒店。今晚回去后你就什么也别想，好好泡个澡休息一晚吧。这两天真过得太糟心了。”

　　高棠道长在送走温瑜和樊海后，便揣着葫芦和乔桥连夜奔去了丰都。待两人过了鬼门关之后，乔桥便问道：“师父，咱们现在是要直接去城北哥家吗？”
　　高棠道长摇了摇头，说道：“先不去他家。咱们先去地府。我要问崔判官借条人命。”
　　“啊？”乔桥瞪大了眼，脱口而问：“您要杀人啊？！”
　　“啧！”高棠道长一掌拍到他脑袋上，面色不悦地说道：“再敢这么口无遮拦，为师就先取了你的小命。”
　　乔桥撇了撇嘴，揉着脑袋问道：“那您说借条人命是什么意思啊。”
　　“字面意思。只不过为师要借的这条人命，本就不在六世轮回内。”高棠道长说着点燃了一张纸符作为通报。待纸符燃尽之后，便又说道：“好了，跟我去地府走一趟吧。”
　　虽说乔桥之前曾出入过冥界多次，但鲜少去过地府内部。一直听说那儿是个戒备森严且阴森恐怖的地方，心里不免还有些期待。当他跟在高棠道长身后来到地府门前时，通报使已在此等候了。他见到高棠道长后，微微一鞠躬说道：“上仙一路辛苦，请随我入殿吧。判官已在等您了。”
　　高棠道长点了点头，便由他带路入了殿门。
　　乔桥蹑手蹑脚地跟着进了门后，便附在高棠道长耳边，小声夸道：“哇，师父。您这做神仙的待遇就是不一样哎，谁都得对您客客气气的。连我这小凡人都有种狐假虎威的感觉了。”
　　高棠道长扭过头给他一记眼刀，警告道：“好好走路，别给为师丢人。”
　　乔桥噘了噘嘴，正要牢骚时就听殿内传来一个慵懒地声音：“上仙这大半夜的不休息，跑我这儿来找我下棋呀？”
　　高棠道长畅笑一声，回道：“就你那棋品，还是先找个掀不动的桌子再说吧。”
　　说着两人便来到了殿内。乔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正位上的崔判官。他目测也就四十多岁，一身官服打扮，眉目剑星，看似十分威严。可一开口却又没了个正经。“那上仙这大半夜地跑来找我，总不会是想我了吧。”崔判官打趣道。
　　乔桥做了个吞咽地动作，崔判官看到后又笑着说：“嗬，小鲜肉都听不下去了。好了，那我就不开玩笑了。上仙请坐吧，敢问您此行是有何指教啊？”说着冲身边小官一挥手，“奉茶。”
　　“指教不敢当，本仙此行是特来向崔判官借条人命的。”高棠道长说着坐了下来，“本仙于前几日刚收了只小鬼佬。但他已因遭邪魔侵蚀而魂魄俱散，只保留了一缕精元。本仙念那小鬼佬生性善良命不该绝。所以想借尸还魂，重塑他的肉身，让他能有次重生的机会。故而就来叨扰崔判官了。”
　　崔判官扬嘴一笑，说道：“上仙果然仁慈大爱，就连我这儿的小鬼佬都能一视同仁。可是这人命关天，我也不能轻易借给您啊。”
　　“这个本仙当然自有定数，”高棠道长压了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崔判官，本仙若没猜错的话，您手上应该有条人命是没被列入轮回簿的吧。本仙此次要重塑的这条魂魄呢，正是与您这位有关。”说着他从怀里掏出葫芦将瓶塞打开，接着默念了一句经文，只见城北的精元顺着葫芦嘴飘出，而后直挺挺地立于他面前。乔桥看着城北闭着双眼，没有任何意识且虚无缥缈的身形后，不由得暗自神伤起来。
　　崔判官看着城北的模样，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心里自然清楚这小鬼佬是谁，而高棠道长刚有所指的又是谁。
　　“崔判官料事如神，想必应该知道本仙的用意了。”高棠道长说着将城北的精元收回，又站起身来说道：“事不宜迟，那本仙就带徒儿先行告辞了。”
　　“上仙请留步，”崔判官说着从正堂走下，待稍作忖度后便又说道：“要不本官随您走一趟吧。其实去年中旬。。。本官已经她重新列回簿内了。既然无法再世轮回，自然是由本官亲自跟她解释比较妥当。”
　　高棠道长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说道：“哟，那就劳烦崔判官了。”

　　温瑜第二天醒来时已是过午。他一睁眼就觉得眼睛干涩地似是要裂开。且只要一动身，浑身上下的淤伤也仿佛立刻苏醒了过来，疼得他直倒吸凉气。然而最疼的还是肩膀上被城北咬的那一口，那一口仿佛也咬在了他的心上，伤口一疼，心也跟着直抽抽。
　　温瑜起来时，樊海已经买好了午饭。两人简单地吃了点东西后，他换了身衣服便和樊海一起出门了。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温瑜一语不发地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待经过两人曾并肩走过的街道时，温瑜鼻头一酸，眼圈又泛红了。
　　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到了马路边。温瑜走下车，仰头看着自家阳台。有那么一瞬间，他总感觉城北会忽然出现在那儿，兴奋地冲他招招手，然后一跃而下跳到他面前。
　　“温瑜，别想了，上去吧。”樊海拍了拍他的后背说道：“赶紧收拾完行李赶紧走，以后咱再也不回这儿了。”
　　温瑜吸了吸鼻子，随后点点头，跟在樊海身后走进了公寓。
　　电梯到了26层后，门一开，温瑜刚走出来就远远地看到家门前坐着一个人。他正两手抱着头，像是睡着了似的。
　　温瑜停下了脚步。樊海见状，也跟着停了下来。小声问道：“卧槽，那人谁啊，是坐在你家门前吗?”
　　温瑜点点头，随后又走了过去。
　　当他来到家门口，正要按密码进门时，地上坐着的男人像是忽然被惊醒了似的，他身体一颤，接着飞快地抬起了头。樊海这才看清，这人原来是温瑜那骄横跋扈的亲弟弟。而此刻的他，却像是三天三夜没过合眼似的，两眼乌青，头发凌乱，显得十分狼狈。
　　温璟见温瑜回来后，连忙拽着他的裤腿，急慌慌地说道：“哥！哥你终于。。。”
　　“滚。”温瑜看都没看他一眼，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后，便径直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温瑜便环视了眼整个客厅。当视线最终落到茶几上后，他先是一怔，接着快步走了过去。温璟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口。樊海不明所以，绕过他走上前后，便看到温瑜正拿着一个打开了的戒指盒，盒子里面并排摆放着一对银闪闪的男士对戒。樊海叹了口气，抬起眼看着他。
　　温瑜出神地看着那双对戒，眼里似是渐渐地弥漫出了雾气。樊海正要安慰他，就见他浑身微颤，眼泪大滴大滴地砸落下来，跟着便听到了他极其压抑地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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