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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鸿
云翳吞噬了所有绯红的光,天色完全阴沉下来。
秋日的第一片雪花从寂寥的苍穹深处遥遥而落。
晶莹洁白的雪翩翩悠然落下,最终消散于主会场内一抹红的潋滟中。
红衣女子从遥远的天边踏纱而来,她的裙裾潋滟如火,墨发三千尽及膝,滚滚红涛翻旋在黑的发与红的裙间,她手掌中握着盈丈长的红纱,执剑落在献舞台中。
漫天红影,裙绸翻飞,遍空飒洒。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空气变得湿润,带着山中朝露和泥土的气息,在秣马山秋日黑暗的山中破晓,是雨也是雪,是昼也是夜,是白色也是红色,是黎明也是黑暗。
在雪和雨,夜和昼,白与红,黎明与黑暗之间,她站在那里,像是一团风,像是一簇火,像是风被烈火点燃。
世界忽然变得安静,四周也仿佛没有了喧嚣鼎沸的人声,在白色的雪和漫天的红影中,是那女子修长玉立而绮丽倾城的艳影。
于无声处,在所有江湖武林人士震惊的目光中,她带着与生俱来的王者的孤傲,裙裾飞扬间尽是绝代芳华的潋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武林中所有人都不会相信,这世间居然会有这样一个女子,可以将“风华绝代”四个字,诠释得这般完美透彻。
哪怕她只是站在那里,不动也不说话,她的风华就足以掩盖会场中成千上万的英雄豪侠和巾帼佳人。
白色的雪,挺拔玉立的身形和黑色随风而扬的长发,哪怕她的面上还戴着红色的面纱,也足以将姬辰绣、钟晴这等搔首弄姿的庸脂俗粉,苏年年、念一一这般绝色佳人变得不值一提,将男人的垂涎、女人的艳羡、小人的嫉妒击得粉碎而无处遁形。
她的美带着无法掩盖地、无从驳斥地、摄人心魄地锋芒,即时她对面站着的是刚刚艳惊四座的,妖冶放纵的九天琴神,沈白音。
毫无疑问地,这世间,只有眼前这红衣女子,才配得上“风华绝代”这四个字。
那是让凡人望尘莫及的美丽。
她面上戴了的红纱,飘舞若花间着了火的灵蝶。
红色的绢纱之上,肤白皙若凝脂,一双明眸剪水,目含秋波,又似是含住北极星的黑曜石。
那女子孤傲挺拔的站在献舞台上,她的手中握着剑与红纱,她手中的红纱也同样缠绕着她手的中剑,她手中的剑指着她眼前的人。
她的眼睛要比她指间的轻纱凌厉坚硬许多。
她手中有剑,眼里也似含着剑。
她的眼神沿着白皙若凝脂的握剑的手,穿过剑柄上盈丈长的红纱,穿过红纱下笔直的剑身,落在献舞台上以南骨蝶掩面烫金红色描眼尾的九天琴神身上。
须臾的安静后,主会场便是炸开锅一样的景象。
献舞台周围的人已经议论得炸开了锅,因为主会场中的人早在三个月前就接到了武林大会邀请帖,是验了名帖才进的会场,也都知晓武林大会开场的时间地点、流程安排,知道开场届时九天琴神会在献舞台上一展琴技。
大会上众人正慨叹于沈白音无人能敌的琴艺和巧夺天工的绣技,不料却在惊叹之时从场外莫名出现了一名红衣女子。
让众人惊诧压抑的,除了这个女子的独绝美丽,还有她的身份来历。
她如果是袖花阁请来,与九天琴神一同献舞表演的人,那邀请帖上献舞的安排环节上就不可能没有她的名字;可她若不是袖花阁请来的,没在受邀之列,一个女子不请自来,她又是如何躲过主会场的重重关卡、暗卫和眼线,执剑刺进主会场心脏上的呢?
没有认识她,也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即时是袖花阁特意安排这一场惊喜,依着袖花阁的处事风格和江湖地位,也犯不着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蒙了面来跟大家卖关子。
武当道长甚至也忍不住向少林方丈耳语:“方丈,你可知这位女子是何……”
武当道长“何”字的尾音还没有落下,“人”字尚未来得及说出口,那红衣女子已经迅速地一剑朝着沈白音的喉咙刺过去。
红衣女子已经将剑刺向了沈白音的咽喉,沈白音却柔然将她望着,透过黑色骨蝶面具,朝着她从容不迫地、温柔地笑了笑。
就在沈白音唇边这诡谲一笑刹那间,他突然左手移动,他左手中原本拿着的绣那锦绣山河图的绣花针,擦过女子左脸处的面纱,打偏了红衣女子手中的剑。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沈白音脚步迅速移动向后,腰腹和上胸使力,颈项迅速左后移动回退,右手中剑顷刻之间抵开了红衣女子抵在喉咙夺命的剑,紧接着一根,两根,三根,四根,直至上百根,密集地缠绕着红衣女子的剑。
这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再睁眼时,那红衣女子腰身迅速大幅度地、柔软地向后仰去,手腕处已然用力,打散了沈白音袖口的银线,也斩断了剑身缠绕的丝线。
沈白音轻笑,十指指尖银光闪动,释音琴琴声复而又起。
那红衣女子此时已然回身,与此同时,牵一发而动全身,她既然斩断了缠绕的线,也就动了沈白音指尖的银线,银线一动,而释音琴动,八个已经静止停顿的傀儡又重新活动起来。
八个身穿彩色绣绢的牵丝傀儡,被重新给予了自由,围绕着献舞台中央的两个人,重新跳起了牵丝舞来。
且不说这红衣女子的剑刺出时,多么毅然决然,多么迅捷利落,她的招式如何纯熟,武功算是如何境界,九天琴神手中丝弦拨弄,释音琴琴音响起时,他那抛掷出的一根绣花针已经完全改变了这一剑的剑意。
沈白音操纵着释音琴,操纵着八个傀儡舞者又从容舞起剑来。那红衣女子手中之剑,剑势亦是变得缓和下来,在释音琴天籁般的琴声里,杀剑变成了柔剑。
于是,非常怪异诡谲地,凌厉的杀意迅速蜕变成柔情蜜意的暧昧。
之后,两人早就商量好的一样,非常默契地,两人的一招一式开始变得缓慢而柔和,绮丽而华美,萦风而空灵,成了献舞台上配合地绝世无双的剑舞表演。
沈白音的舞诡异、妖娆而华美,那红衣女子的舞溯空而翩若惊鸿。
白色的雪纷纷扬扬地落下来,也落进了秣马山深处高台之上的那个白色身影孤寂的眼底。
远在主台高处的花慕容,自然也注意到了她。
花慕容自从将武林大会的红色手杖掷出,石盘射出了金雨后,便一直仰躺在主台的主席位上,一个人安静的饮着杯中酒。
在沈白音弹奏牵丝傀儡琴音时,在沈白音舞剑绣图时,甚至在九天琴神焚烧锦绣山河图时,他依旧是恣意的在高台上仰躺着,连眼皮都不曾抬过一下。
可这位红衣女子出现之时,花慕容却笔直地坐起来。
沈白音与那红衣女子一红一白两个身影执剑纷扰缠绕,完美地像是世间无可挑剔的一对璧人。
她修长潋滟的身影映刻在他如星辰般的双眸里,在他孤独寂寥的眼底白雪中燃起了红色的火焰。
锦城已是有五年没有落过雪。
“低回莲破浪,凌乱雪萦风。坠珥时流盻,修裾欲溯空。唯愁捉不住,飞去逐惊鸿。”花慕容轻声念道,他的心像是同时被万千根银线包裹着,他望着远方的眼中雾气更加浓重了。他握紧了手中的酒盏,望着秣马山一望无际的泛白的山峦,低声地似是说与自己听:“惊鸿舞,水云笺。”
雪花从寂寥苍穹的深处一片接着一片的落下来,最终只剩下整座秣马山漫山的白雪和高台上他一个人孤独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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