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我喜欢你在我最初见你的时候,那时候我还年少,只以为你是个捉贼的女侠,你站在我身后,牵丝弄巧地就把我当场抓住,我还记得你那时梳着发髻的簪饰叮当作响,小巧的脸上俱是傲意——你看不起我的样子,我知道,可我就是傻了,以为看见了女神。
你好善良,居然放了我。
可是后来的荒诞岁月里面,我唯一抱怨的就是你的善良……
盗你九龙神杯,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宇河殿?不过区区的宇河殿,我真的没觉得有什么,只是里面有个你?!你从布幔围城的迷雾幻彩中走出来,我就被你捆绑了一生一世……
那时你蹙眉:“又是你?”
我赖皮:“可不就是我吗?”好像我还故作不甘愿的努了努嘴:“喏~还你,别抓我去见官……”
“宇河殿抓住小偷,从没送过官!”官兵算什么?!
其实我真的也不怎么怕县衙,我有的是办法,可是你这么说我更高兴:“哦,那我做你跟班抵债,你想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我似乎委屈地,可是心里却是活着以来第一次高兴——还好找到你了。
人世间诱惑多么大,你也曾问我:想不想出去看看?我知道是你想出去……为什么你是圣女,一生一世那么长也有人掏空了心愿意等你……等也等不到的女人。
或许这是我唯一的遗憾,但是尊贵的女神,我会陪着你。
“不想看,有什么好看的!”世间上多少美丽在我看来都是虚无的,你却是真真实实地艳压群芳。
迷住了我所有的只有你……
————————————————雪无痕——————————————————
故友蒙难,人事蒙丧。
冷蝉冰冷地拿过一包白沫的时候:“涂上!”
神婆仙逝,把额前印掩盖上是对其死者表示尊重,她抹上去凉丝丝的就像渗透肌理,水盆里照:额头前面就像皮子原来长作的模样,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回去时候用清油一洗就掉!”冷蝉面无表情。
“哦。”
在神婆间里面浑浑噩噩跪上了整整一天……
直到有人说:“雪无痕好像昏倒了。”
神婆一死,他似乎万念俱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还担起照顾别人的重任?!
卓青梅摇头,听见冷蝉回头对她说:“神婆在此,我们才在此处,她走了我们需要圣女……你答应跟我们回宇河殿吗?!”
原来这些女孩并不是脱离了宇河殿的,但是她摇头,冷蝉:“神婆说要我们等你,如果你哪天想通了就带他来找我们!”
她指了指昏倒在一旁的雪无痕:“你要不要他都是你的事,宇河殿从不收男子。”
很过分好不好?!他很可怜,他任劳任怨地跟了婆婆一辈子。
冷蝉:“他是跟了神婆一辈子,跟我们没有关系,神婆走了,这人她只是托付给了你!”
好吧……抹汗!
不过也要让他在这里休养一阵子啊。
“我们要回宇河殿了,没人会照顾他,实际上神婆一死对于宇河殿就再没有意义!”圣女就是这样的,捆绑一生,死了才能和宇河殿脱掉关系。
秋风将卓青梅扶起来:“婆婆说,你离开帝都越远,对你越好……”
宇河殿里面的女子,各个国家都趋之若鹜,如今她们没有了圣女的保护,必须隐没回去宇河殿的。
一宗人给神婆烧了最后一炷香,神婆间连带着神婆婆全部火化。
这里是曾经她跑进跑出学了无数东西的地方……
突然有些感悟世间苍桑。
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
将雪无痕背回清泪小筑,她现在算不算这个武林高手的主人?!
呵~也不见得他会认她啊……
他睡梦中都不得安生,蹙着眉头,年迈的皱纹很深很哀伤。
雪无痕,你就在这里修养吧!好好活着。
踏步离去,她想说去找董黎傲,悲恸中她又不想让他看见她现在的样子——她还穿着丧服,可她不想提起婆婆的死,但是那个男子看见了一定会关心的问的。
先回家看看去吧!
就说婆婆死了,她也怎么都要回来看她最后一面的啊……
已经是快过年的日子,远处的帝都北部红艳艳的火苗映满了整个天际,那是神婆间的方向,那把大火一定能把所有的东西都带走,街道上大家都往那里跑去了吧?没有多少人……
文官宅院聚集的院落里冷清的没有人,大雪铺满的小巷子里面都是脚印,大大小小,林林总总,回去怎么说呢?即便是打定了主意,还是有些胆颤。
一个转弯,她对上了她家的府门。
“这些不可以……”
“老爷们,放过我们吧!”
“啪——”
“啊!”
“救命啊,救命啊……呜呜。”
卓家外围围满了人,惊天云变,人间炼狱!
怎么了,她听见了家人哀嚎的声音,挤进人群,她要进去——有官兵拦下她:“你谁?和卓家有关系?”
卓家小姐和卓家什么关系?她冷笑的刚要开口,却瞥过官兵眼里的冷涩,长了个心眼地只是说:“哦……没什么关系,不过卓夫人教我刺过绣。”
“没关系就滚!”
她咬牙,刚要承认她是卓青梅的时候,另外一个官兵粗着嗓子喊:“卓家诛九族,和卓府沾了边的都不放过,你给我过来吧!”粗大嗓门扯过卓青梅跪在了府门外。
卓青梅心口俱惮——诛灭九族?!
“哐——啪!”她家里的东西被摔碎的声音。
“这个可要充公吗?”
“拿走拿走……”
她听见里面有士兵走进走出,就像强盗一样,抢劫着她的家,灭九族?灭九族!那是死罪中的死罪,为什么?!
“起来,跟老子走!”又有一批官兵走出来,将跪在府门外面的一堆人叫了进去,也包括她。
一进门就看见她爹爹、娘亲披头散发倒在一旁,脸色死灰,却在见到她的时候惊讶的活了过来……
怎么?!
不是已经送走了吗?
怎么还是回来了。
她眼尖,瞅过去跪在他们身边不肯走:“卓、老爷,夫人。”
“好。”他们惊讶片刻,看了看她明镜的眼睛,卓御钦转了转眼睛反应过来:“你好。”世间上,最亲的人,却强装疏离。
身后有官兵念叨:“妈的,还真的不是亲族。”
“看这姑娘还挺好看,还以为是他家那女儿~”
“听说还是帝都第一美人呢!”
“妈的,你做梦,我可听董将军队里的人说过呢,卓家小姐额头可是有个额前印,漂亮着呢~就你小子还想这个~”说着就往卓御钦肩膀上一踢:“喝!”
“你女儿呢?”官兵大声盘问道。
“啊……”她惊讶,差点叫出了爹爹:“卓、卓老爷!”
她跪着身过去扶他,卓御钦示意她地拍拍她手摇头:“没事,难为姑娘你了。”
“那这姑娘放还是不放啊?按理也可怜,但是按法来说涉嫌卓府中人,都是待罪之身。”有士兵动了恻隐之心,卓青梅不放心父亲,但是也想出去再想办法,左左右右为难的时候,她看见起初猥琐看她的一个士兵怒道:“法就是法,她跟着卓夫人有点关系,当然不能放,但是估计也不是死罪,先把她拨到丫鬟奴仆那一堆儿去吧!”
妈的,结果不管怎么样都逃不出去,她咬牙,还不如承认了呢,至少可以和父母待一起,却听父亲说:“姑娘,难为你了,你快过去吧!”
“不……”她摇头,她的父亲母亲老了还被打成这样,她怎么可以走?!
“官大爷,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进来了,但是看着卓夫人这样,我想就近照顾着,就让我和他们待着近些……”
她央求,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关在哪里不是关?
士兵连上级的意思都没问,只丢了一个字:“烦!”就吼道:“你们给我起来起来……”他们那几个好像是狱卒招呼道:“跟我走、走!”
她将卓御钦还有她的母亲搀扶起来,咬牙陪着他们——她的后背刚才也被捱过一闷棍,仙姿玉柳的她其实很虚弱。
几遭变故,她脑子都蒙了,朦胧间她听见卓御钦在叹:“叫你走,傻丫头你怎么又回来了?”
卓氏秀芳卓夫人不关心自己的死,可是女儿,她捏着卓御钦:“老爷——”
卓御钦千机算尽,也没算到她会回头来,摇着头,如今的他也没什么主意:“还好,她机灵,走进来的时候说和我们没什么关系,说不定,能比府中丫鬟的罪名还轻些,不会死的!”他捏着卓青梅的小手:“爹一定让你活着。”像在安抚她又像在安慰自己。
“爹——爹——”那你和娘呢?她哭,她不懂,莫名其妙地怎么会变成这样?
卓御钦这一批人是死卒,最大的罪人,很多官兵沿路带路,他们不敢怎么说话,她扶着她爹爹和娘亲,一路上父亲腿上的鲜血流了一路,没有一个人过问过,只有谩骂地:“老东西,走快点啊,爷还等着吃饭呢!”
她才头一次,体会到低下的人的无能为力,原来——很多事情,不是她聪不聪明,只是她家的权势在那里,所以很多事情她办得到!
一旦大树瘫倒,树下乘凉的虫子都得死,和街边的乞丐一个模样!
牢狱,她还是第一次进来,到处是潮湿的干草和蒙尘的蜘蛛丝,还有地狱才会有的哀嚎。
“呀哟哇~好疼啊,官大哥给我点药啊?”
有犯人突然朝他们扑过来,吓了卓青梅一跳,但是人犯被监狱的栏杆阻拦住,就看见领路的士兵走过去拍拍他的脸,啐了口唾沫:“这几天都忘记你了,这么犯贱?主动找我啊?”
那个蓬头垢面的犯人贴在那里任他拍脸:“大哥,大哥,求你了,这几天我都好疼,给我要几幅药吧,我好难受啊……”
士兵猥琐地笑:“行,只要你把我伺候好了~哥哥什么都可以答应你!”他像对待一只狗,那只狗还在摇尾乞怜?
伺候?卓青梅懵懵懂懂地猜了个大概,一边和狱卒们往里面关押死罪犯人的地方走,一边恶心着,就听见父亲悄声说:“在这里小心些,爹爹一定找人让你出去!”父亲的眼里都担忧和恐惶的。
他为他的女儿,即便已经无能为力了还在殚心竭虑着……
一路,后面的牢房里都是她府上的人,她看见秋瞳、奶娘……爱玩骰子总找她借钱的小狗子……
还有二姑夫,四姨娘,小舅舅……
她心口莫名的沁疼——那些人都不可以死的,那是她的亲人啊……
泪没有她的允许就自己流了下来,惶惶然,为什么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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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喜百感一朝丧,
殚精竭虑到底无。
犹记当年豪华柳,
轻也丝来青也丝。
横批:只有变化不变
旁注:对不起,我坏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