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无痕,你却早已走过
车轮碾过路边的雪花,许是大地冰冷,在一方寂静中“吱呀——”“吱呀——”地叫唤。
卓青梅在车内颠簸,轻轻撩开了袖子,雪藕般的玉臂之上——守宫砂,早就无影无踪。
人都说:女人这辈子只能跟着一个男人的!她已经算是董黎傲的人了啊……
风大作,正好管家走了进来,她连忙放下了袖口。“小姐,天冷,你披件狐裘吧!”说来也奇怪,爹爹这次居然没叫秋瞳跟随她,只叫了一男一女两个老管事的帮衬着……
是怕她诱哄没什么心眼的秋瞳跑掉做反吗?可是——她一个人就能跑掉,并不需要什么秋瞳碍手碍脚的。
老管家将车窗的帘布捂了个扎实,生怕他家小姐有半点的受冻:“老爷说了小姐身子单薄,要我们多照顾着点,天热天冷的多长点心性!”
“难为你了,李叔叔!”一个卓府的管家,居然也要做起照顾人的工作,他一把岁数了,其实很多事情在卓府都是随便着嘱托其他下人的。
“没,没什么……我给卓家做了一辈子的管家,我真的知足了!”说着居然要哭不哭的。
“呵!好,你们赶路也辛苦着呢,李婆婆也得休息,我不能让你们俩口子受点累,到了下一个客栈,就住下吧!”
管家迟疑:“这……”老爷说了叫他们出了南门早点到达南疆的。
“没事,一路闲逛着过去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是,我听小姐的!”
“嗯。”她淡淡地答,心里有心慌的感觉,莫名所以。
“吁——”驾马的王天在客栈前停了下来,回头:“我的马队还要过两天的南路才能遇见,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追上,不如追上了再休息!”
她一脸咸淡:“你可以先走,不必等我们,李叔叔去问问哪里可以雇上马车!”
“这……”李叔叔和他的老伴面面相觑。
老爷说过,一路上都听王天小爷的话的啊!
“是不是我的话也不听!”卓青梅耍倔强的厉声过来。
王天就妥协:“吼什么?!要住就住下,能住死你才最好!烦……”抱怨,其实他也没什么,就是为人粗犷,给人的感觉就极度的粗劣。
她不喜欢这个人,这种没来由的感觉是与生带来的!他们接受的事物,体会的事物都使他们性格迥异。
“哼!”下了马车她就往客栈走,脚步不停地配合脑子里运转着一个名字:董黎傲……
夜深人静的时候,有低默的二胡声从客栈的一角传来,王天和李叔合着几个北方的汉子聊得起劲,在夜雪漫漫的时节里面搓着手掌哈着气品酒,或许是二胡声的哀怨,让人有了一丝脆弱,好像故乡的呼唤……
“李叔,舍不得吧?”
“呵——多少有些,我就在帝都城里混了一辈子,第一次出门,男人里我这样的不多见!”
“哈哈~是啊,我老家有一群极野的姑娘,上山下坡地和男子有一拼,有很多跟着我们的马队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事物……”
“那你就不想家吗?”
隐隐约约——或许李叔那样年老的普通人没有察觉,但是王天的耳朵动了动。
那三楼北端一个小屋的门扉摇摇晃晃地没有合上……
远处的马蹄声和马儿的嘶啡之声渐行渐远。
呵——
“我想家,谁的家乡不是最美的?不过李叔你一定要跟我回去瞧瞧。”他说。
李叔:“甚好、甚好。”
雪夜给苍天大地冻上了一股子凄冷萧索,卓青梅躲在马儿背后妄图躲避寒风,一直往回马不停蹄地赶路——月儿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出来,或许它也不想帮助她忤逆了父亲,那她只有逆天改命自个儿勇往回跑!
远处的狼嚎声不绝于耳,马儿惊恐地跑得匆忙,她捂着心口在世俗和自然界带来的双重胆寒之下,亡命地踏在回家的路途上。
帝都……
他在那里。
一路通畅,黎阳破晓而出的时候,她就驾马到了帝都北门,巡夜的士兵和替岗的士兵交了班,将洪武的大门大打而开,她萧索着身子坐在马上连身体都是冰冷的,马儿都累惨了慢吞吞地走,随着门越来越开——董黎傲坐在月驹马上正好要出城门的样子!
“丫头!”
她的神色已经恍惚,看见是他,僵硬了的脸扯了扯就当是笑过了——董黎傲连忙过去抱她下马,深深地拥抱住:“我想你了……”
他本打算策马去寻她的,带她回来先成亲,反正现在没什么战争他也可以随她去南疆,等她病好了再回来,并不需要什么王天:“我想过了,我们的事情必须给家里人说清楚,我得娶你!”
“父亲那里免不了跪祠堂,母亲那里肯定会比以前还要碎碎念……”
“主要是说三道四的人很多,”他蹙了眉:“但是我娶了你,谣言很快就会散去,我们会幸福的!”
她搂着他,身体渐渐回温:只要你在,这些都并不可怕。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好像哪里还不妥,“不行!”他突然这么说道。
女子急了:都这么有诚意地逃回来了!死董黎傲你还要怎么样?
“什么不行!”她在他怀里瞬间杀气腾腾。
他嘴角温柔的取笑:“傻丫头,我们忘记了这事得先跟我母亲商量,让她拖个媒去你家提亲!”然后,三书六证、三媒六娉地将你娶过门。
这些并不要紧的——她又温顺地贴回他的胸膛:他们卓家的人和董家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他们家的一板一眼……
只要对象是你,其他的都不重要的。
董黎傲……
她在他的怀里感动地流了泪,只要娶她,就连爱不爱她,她都不在乎!
聪明的人一向敏感,敏感的人心灵异端的脆弱,她太多挑剔,太过锱铢必较。除了他谁也不信、谁也不行,谁也不能给她幸福。董黎傲,你就是这么重要!
冻僵的腿儿要自个儿走走才能活血,他扶着她进了帝都城:“大清早,我们吃个早餐再回去自首吧!”
他心疼的看着她尖尖的下巴。
“好。”就像初恋的小女孩,乖顺而又温柔。董黎傲你看,我并不像你想得那样总是一个母夜叉,我也可以很温柔地做一个好妻子。
……
青青来找她的时候,急忙忙地夺过她在董黎傲手里捏着的小手:“快跟我走!”
卓青梅:“怎么?!”
心慌:“神婆婆病危了。”人老了总有一死的,只是那样的老人心心念念只见她最后一面。
“哦,”她焦急:“快走!”
身后的董黎傲捧着豆浆:“你?”
卓青梅回首,在初阳脱云的熹光间挥舞着小臂膀:“我们下次说。”
人生没有多少个下次的……
神婆间。
缟素挂堂,人还没死丧事就已经准备妥当,可见将死之人是多么的笃定她的时日无多。
她踏进祠堂的时候,看见了那个小偷王正哭的老泪纵横趴在神婆婆身边:“二十岁的时候,我的名字是‘圣女’,苏丽那个名字再也没人叫过!我常在想是不是我生来就担了这个名字,所以,世人都和我疏离!”
“可是,不管我被谕命做了贞女、圣女,宫主什么的,你都不曾与我疏离。”
“为什么只有你?”
“谢谢你……无痕大哥,这辈子你站在我的近处,成了我唯一的光亮。”
她在一旁听着神婆婆轻若游丝的赤诚,如同一幅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泪就轻轻地流了下来。
没有什么男人这般痴情的,可是这个男人真的如那时候的神婆说的:又傻又好!
婆婆……你看,你也不觉得做圣女什么的很好很好……
许是发现了她,神婆婆唤道:“你来了……快、快过来!”
垂暮的容颜在曾经的岁月里一定很漂亮:“婆婆……”
“不哭。”神婆安慰她,淡雅的老脸还有些许慈悲的笑容:“人总是会死的,你的心性这么淡薄,应该明白……”
“卓、卓青梅,我、以为你去了南疆,还说见不到你!”
卓青梅流了泪:“您是我的师父,从小疼我!”她哽咽:“师父,不走可以吗?你这么厉害,一定能起死回生的。”
她轻笑:“世间哪有那么厉害的招数?”不过是哄哄小孩子的,生命和岁月是最最没有美感的东西。
“有一个叫做命运的钥匙,它开启的世间上所有的联系……故事展开,缘分为介,相聚的时间都很短暂,时候到了,它就锁上了匣子……进去的人出不来,外面的人也终将散去……”她躺在那里气若游丝:“青梅,你我的缘分已尽。”
她颤着手抓住她:“青梅……做圣女吧!宇河殿……真的很好,它里面有无数的宇宙神奇,就像岁月请托的命运之神般奥妙。”它们等着你……
她的手指僵直开来,体温越来越低,身旁的男人多少寒暑经历过依旧哭得泣不成声……是个人都不敢不答应,美丽的青梅却无情地哭着:“婆婆,婆婆,骂我自私吧!我不想像你一样不幸福。”
那希冀的眸光涣散,她毁了自己一辈子,是了,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就为了区区一个宇河殿的洪荒神奇……
“哈哈哈……”
“哈哈哈哈……”是谁的笑,垂暮已老漏隙哀怨?
“雪无痕,为什么只有你不怪我?”躺在佛殿白地之上的老婆子,早就没有什么美感可言,雪无痕却肿了眼眶:“不,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别生气,从小到大只要你不生气,我什么都可以!呜呜呜……”
“傻瓜!”
她笑,那一刻是温柔的。
她想和雪无痕说悄悄话,离得近卓青梅还是听得见,或者说神婆也打算让她听见吧!
“如果有一天,她点了头,你就带她修炼,带她回到宇河殿!无痕大哥,照顾她。”
“好好照顾,这是我的命令……”
一个男子要守一个女人一辈子,完了还要为了她再守着另外一个人下一辈子,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的眼睛渐渐涣散,睿智的光晕离逝……
然后卓青梅听见雪无痕在哭:“好……我从不拒绝你,你放心地去吧,老东西。”她看见他用尽了全身力气的哭声那般的疼痛,扑倒在冰冷的神婆怀里。
一生一世一佳人,不管岁月有多长,时间有多远,命运有多么揣测不定……
依旧是你最美的样子,我只能傻气的做个傻瓜,看着你的容颜,痴痴地点头应允。
从不能放弃你……
雪无痕,不管有多么重的胆子,只要她高兴他就承受!踏雪无痕,你却早已走过。
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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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傻瓜~
都说傻瓜才有幸福,可是你为什么这么悲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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