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的辩护人

　　咚咚，门被敲响了。
　　陈鹤朗回头，看到几人身着警服，打开门走了进来。
　　他站起身，和他们一一握手：“你们好，是来查案的么？”
　　最后进来的人还提了个果篮，让陈鹤朗一怔。
　　“不是，我们是陈宸的同事，刚刚得到陈宸出车祸的消息，过来看看他。”为首那个人年长些，眉心有道川字纹，看上去很严肃，鬓角已经有星点的白色，他自我介绍道：“我叫余文鑫，是刑侦支队的队长。”
　　“哦……你好，余警官。”这几个人应该就是酒店案调查组的成员了。他侧开身，留出床侧的空间。
　　“他还好吗？”几天将陈宸团团围住，看着他被裹成粽子一样的小腿，还有头上绑的绷带，忧心忡忡地问。
　　当看到事故现场的照片，他们都要以为再也见不到陈宸了，于是等问到了医院的地址，他们便放下手里的工作，立马赶了过来。
　　“没伤到骨头和内脏，但是还在昏迷。”陈鹤朗给几人倒了杯水。
　　“呼，那就好，吓死我了。”“太好了。”“这小子命真大啊，车都成那样了……”最后年轻人那个人被余文鑫瞪了一眼，悻悻地闭上嘴。
　　“今天的事情，是我们考虑不周。今天早上我们发现你可能遇到危险，但是又打不通你的电话，早知道我们就该派几个人一起去找你。现在看来，幸好陈宸去了，不然你也……”
　　“不然可以直接去殡仪馆找我了。”陈鹤朗无奈道：“原来是你们打给我的电话，那时候我在村里，没有信号。你们也发现了对么？流萤。”
　　听到熟悉的字眼，余文鑫骤然抬起头：“果然，游向明是你找的。你知道他去哪了么？”
　　“受伤了。”他沉默了一会，随后回答道。他不知道警方对这事了解到什么程度，不宜多谈。
　　“这么热闹？”门口又出现了一个警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老何？”余文鑫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开口问候。
　　“老余，好久不见。你怎么在这？”那人正是何警官。
　　“同事受伤了，我们来看望一下。你们查车祸查的怎么样了？”余文鑫问。
　　“这是你们同事？”
　　“对啊，东安区警察局的。”
　　想起了先前城中村陈宸差点伤人的事，何警官有些诧异，但也没多嘴。
　　“我刚刚拿到车辆痕迹分析的结果就过来了。”他扬了扬手上的纸：“货车因为超载再加上刹车出现失灵，在红绿灯刹不住车，才撞上的。而且在失灵的情况下，制动距离还足够，如果这辆白车不出现，它根本撞不上你的车。”
　　现场的几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怀疑。
　　“所以我们讨论之后一致认为这只是意外，不存在你说的故意杀人的情况。刚才那个货车司机也醒了，痛哭流涕地承认了错误，还跪下来求我们。你也看到了不是么，我看监控录像里，他也很害怕啊。他上有小、下有老，你弟弟也没事，要不就私了吧。”
　　“你的意思是我弟弟自己找死？你怎么不问问他为什么超载，为什么不提前刹车，是不是有人指使？”他的话语轻飘飘的，惹怒了陈鹤朗，他咬着后槽牙说道。
　　陈宸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还在历历在目，这让他怎么私了。
　　“害，我不是这个意思。货车司机生活也不容易，他们没有不超载的，出事故都是百分之百全责。但是这案子，你要真把他抓了，也顶多是交通肇事罪，蹲几个月就出来了。”何警官挠了挠头，只觉得他说的话有些荒谬。
　　他作为一个律师，自然明白如果这事按照过失的交通肇事处理，是没法拿他怎么办的，陈宸的伤情看起来重，但是去鉴定的话顶多轻伤二级，严重超载构成交通肇事罪，必须造成重伤了才能判刑。可是这分明不是过失造成的！
　　对方是有备而来，钻了法律的空子，这回他们在暗，而自己在明，太阳光下踩影子，是难以办到的事。武城区的警察一如既往的令人失望，何警官那略带不解的眼神，就好像在指责他有害妄想症一般。他是受害者，难道追究加害人还成了恶人吗。
　　但有一点他确实不理解。如果对方根本不会撞上他的车，那究竟想干什么？难道整件事情只是对方的一个警告？
　　然而陈宸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对方的计划，让整件事变成了差点杀人的意外。
　　总有人要为这件事负责，他不相信司机是完全无辜的，他把目光投向站着不说话的那几个警察，问道：“你们觉得呢？”
　　余文鑫思考片刻，沉声说道：“老何，司机移交给我们吧，这事可能还真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啊？”这回轮到何警官愣住了。
　　“这、这件事该归我们管的啊，要移交给你们，我也得和上级请示……”何警官说道。
　　“要是你们放走了重大嫌疑人，应该算是违规执法吧？我会保留追究的权利。”陈鹤朗叉着手站在一边，嘴角露出了嘲讽的冷笑。武城区的警察一直都是和稀泥的典范，从他们小时候起就这样，当年被家暴的时候，报警也没用。为了降低立案数以彰显治安水平，向来是能不立案就不立案。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还是没变。
　　流萤选择武城区作为据点是有原因的，粉饰太平的行为让武城区成为了犯罪的温床。
　　“你这是什么意思！疑罪从无，你既然没有证据证明他是故意的，人就不能乱抓！”何警官被他说恼了，梗着脖子反驳道。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
　　余文鑫呵止了两人，他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顺便拍了拍旁边警察的肩膀，他了然的开门出去，挡住了外面的视窗玻璃。
　　确保周围没有人窃听之后，余文鑫才开口说道：“陈律因为查案，疑似被一个新兴的违禁药品贩卖组织盯上，那个组织叫流萤，具有极强的社会危险性，缉毒组曾经在武城区发现过他们的踪迹。市里面要求我们配合缉毒组调查，估计很快也会通知你们。”
　　何警官瞪大了眼睛，花了好几分钟才接受到话里的信息量：“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司机也是流萤的人？不可能啊，他就是一运建材的司机！”
　　“不能确定，但是脱不开关系。陈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游向明受的是枪伤，对么？”
　　“对，是枪伤。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目前正在疗养。”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他也不必再隐瞒，陈鹤朗颔首。
　　“你们说的，是前天凌晨四点多那个报案吗？”当时他们接到报警说有枪响，赶到现场一看，乌漆嘛黑的什么都没有，还以为是有人报假警。他尴尬地抓了抓头，怎么一个两个的，对武城区的情况比他还清楚。
　　“具体几点我不太清楚，但确实是前天。”陈鹤朗回答道。
　　“对方比想象中要更狂妄，买凶杀人也不奇怪。至于那个司机……在足够多的钱面前人会变成魔鬼。”验证了他的猜想，余文鑫摸了摸下巴。
　　“考虑到陈律身份的特殊性，车祸发生的时间也很蹊跷，这个案子必须要严肃对待，或许就是调查的切入点。”
　　何警官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拍了拍头“这都是什么事啊……行吧，我会和领导汇报的，我先打个电话让同事把人扣下。”
　　“我们换个地方聊，陈宸需要静养。”看了眼滴空的吊瓶，陈鹤朗抬起手，按下了呼叫铃。
　　“我们该走了，还得继续查案呢，不打扰你们。陈律，这个货车司机的事情我们会尽力的。另外，我不知道你有多少保留，但是我建议你把所知道的全部告诉警方，这对大家都好。”
　　余文鑫和陈鹤朗对上视线，这个表面上温文尔雅的律师并不如传闻中的那么好相处，尤其是他能感觉到他对警察怀有着些许敌意。
　　真是奇怪，有敌意的话，陈宸为什么会去做警察呢。
　　陈鹤朗选择了保持沉默，而内心则在权衡利弊。他不确定要是把仓湖工业园告诉警方，会不会进一步惹怒流萤。
　　“还有就是，为了你和陈宸的安全，别再查流萤的事，就交给我们吧。”他拍了拍陈鹤朗的肩膀“你手臂上这伤也记得处理下吧，不然陈宸醒来看了该心疼了。”
　　他这么一提醒，陈鹤朗才想起自己也受了伤这回事，手臂上的伤口泛起密密麻麻地疼来。
　　“谢谢，辛苦各位警官了，你们也要注意安全。”他真心实意地回了余文鑫一个微笑。

　　送走了警察们，护士也来换了药瓶，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他用酒精简单处理了伤口，坐在陈宸的旁边，整理着思路。
　　事情似乎变得更复杂了，像是缠成一团的毛线，张毅老宅中的违禁品与流萤所贩卖的种类不同，照理来说是两波人才对。那为何流萤会在他从张毅那出来之后，立刻对他进行了袭击呢？
　　如果那些海-洛因的归属权也属于流萤，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取，直到被警察缴获，又在意上了？还是只是因为他进入了对方的势力范围，他们才敢动手？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