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60
章60
“呜呜呜……皇上……”
后宫的灵堂处一片洁白，白色的绸缎挂在高高的梁上，一群人身着白衣，腰系白带，分成两排陆续进入灵堂。已经在灵堂内守了一夜的贵妃痛哭出声，人趴在灵枢旁，一声尖锐的哭声从喉口发出，彻夜无眠的劳累让她才刚直起身就气息不顺倒了下去。
“贵妃娘娘！”一旁同跪的宫女们双膝快速向前移动，接住了晕倒的贵妃，一旁同样守了一夜的秋柔双眼红肿，想必也是哭了一整夜。
“母、母妃。”单于烨绝哽咽一声，他双腿跪在地上的时间太久了，麻木的下肢让他一时半会儿站不起身，只能眼睁睁看着贵妃昏厥过去。
接着又是一片呜咽之声，当晚能够守夜的人屈指可数，后宫嫔妃里贵妃就选了淑妃，其他人的宫级不高，自然是入不得灵堂的。朝中大臣都陆续进来了，众人依次在皇上的灵枢前跪地叩拜，连着磕了三次响头，没人的脸上就面带哀色。
贵妃顺了口气，缓缓睁开眼，她已经被人扶到了椅子上，她入眼的就是白色的灵枢，心头一痛，启唇问道，“昨天收的金丹验出来吗？”
昨天，贵妃太过气愤，当晚虽是前往宗人府审问杨丽妃，也就赏了些刑法于她身上，最后定她死罪还得有证据在手上，不管怎么说她还是个丽妃，断然不能同一般的方法处置。还有皇上这样突然驾崩，不给朝廷乃至天下一个交代，怎么说的过去！
皇上驾崩一事全面封锁，这样的突然，因为食丹而死，怎么能算是个说辞？起码，在确定下一位储君前，不能让天下恐慌，国不可一日无君。
贵妃把脸上的泪擦干，她看了眼众人投来的眼神，定了下神，立新皇得办，皇上下葬也得办，一个接着一个办才行。
“开始吧。”贵妃站起身，走回原来的位置，今晚需要祈福，为皇上哀悼，众大臣一起陪伴，守夜需要三天，然后方可下葬。
被带入宫的丧葬队伍不敢抬眼，不过看这个情势多半灵枢里堂的人身份尊贵，心下慌张，手上的动作还算顺畅，几人排成队绕着灵堂里的四根大柱转圈。每人手中摇着铃铛，口中轻声吟唱了起来，歌声带着哀鸣，在这样月色下，多了层让人发寒的恐惧。
这送灵歌反复吟唱，耳畔回荡的声音产生了重叠，从灵堂内到外跪满了人，于殷有幸被贵妃提名跪在了堂里，他眼观鼻，鼻观心挨了大半夜，知觉劲后阴气偏重，可不敢发出响声，睁圆了眼偷偷看向江言榕那边。
不看还好，一看就对上了江言榕的视线，两人顿时觉得尴尬，在如此多的人面前互相抛媚眼着实不好。于殷递给对方一个眼神，然后别开眼，打算随处看看，从而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转了一圈发现有人在注视自己，抬眼回望过去就对上了单于烨绝的眸子，那人的眼中闪着流光溢彩，眸子在这样的夜色里透着暗紫色，很是好看。于殷微微一愣，看见他的薄唇动了动，迅速记下他的意思，然后收回了视线。
真是可笑，人才刚死没有多久，单于烨绝就急着王位一事，皇上的遗诏在哪里自己也不知道，他不是有贵妃撑着嘛。
想到这里于殷收了心思，他像是猜到了什么，不过这个还不急在一时，等皇上入了皇陵之后再想也可以，谁当皇帝不都一样，如果……可以自己做一下小动作的话，他会选择让单于烨绝与皇位无缘。
才停下一会儿的吟唱再次响起，于殷继续低下头，与众人一样继续哀悼灵枢里驾崩的皇上，这样的全体哀悼一直持续到第三日。
第四日的时候是轮流守灵，说是要守满七日，算了一下黄道吉日，那日请入皇陵是罪宜的日子。贵妃在第四日早上就亲自去了宗人府，所有事情调查了水落石出，杨丽妃身边的丫鬟当场告发，说是丽妃娘娘暗地里与他人有来往，有次无意中听到了谈话，只字片语间能听出告诉丽妃金丹配置方法的是那人。
那人到底是谁？贵妃查了查没有查出，她只从翻查出的进宫记录里看到庞侍中的名字，杨丽妃当初作为秀女是由庞侍中推荐的，然后她做了贵人，之后成了丽妃。不免让人想到她是庞侍中这边的人，还有当天庞侍中半路拦了贵妃的去路，不打自招，然后又义正言辞撇清关系，不得不让人生疑。
贵妃听庞侍中唠叨了半天听着也乏了，挥手示意他安心回去吧，待他走后便差了人去盯着他，这个过河拆桥，同一根绳上的蚱蜢也可能在翻船的时候想要自己逃生，庞侍中老奸巨猾也不是没有可能。
贵妃带着宋抚、于殷和刑部的梁大人一同进了天牢审问杨丽妃，于殷抬头瞧见昔日容光焕发，娇艳动人的丽妃，如今被剥去华丽的外衣，一脸素容也就成了一般的女子。
“这炼丹的方子是谁给？”贵妃进来坐下后，第一句话开门见山，什么来龙去脉都不用解释，这句的意思有两个，那金丹已经调查过了，是毒死皇上的罪证，另一层便是，以你的人脉定是弄不到这个东西，一定幕后有人帮忙，或者说是暗自操纵。
杨丽妃幽幽抬起眸子，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移动，然后她轻笑出声，皇上驾崩就意味着自己完了。她恨这世上有太多的不公，她恨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和费尽心机将要得到的东西一去不复返，转开眸子她忽然想到了自己被掉包的皇儿，于是笑声变了味。
“本宫是庞侍中推荐进来的。”即使在快死的那一刻她都放不下那身荣耀，索性肆无忌惮在贵妃面前自称本宫。
“哦？”贵妃的柳眉轻挑，她显然已经愠怒了，不过深宫里坐上高位的女子有较深的城府，她没有当即指出，而是顺着她的话中意思代其回答，“所以，那个配方是庞侍中告诉你的，那制药的天师也是他安排的？”
“天师？娘娘问一下本人就知道了。”
“人死了，只好问你了。”贵妃冷哼一声，那日去搜查金丹的时候，禁卫军同时发现了一具尸体，看衣着打扮想必就是那炼丹的天师。
“你的幕后指使是谁？”贵妃正了下神色，问道，“说出来能减轻的责罚力度。”
“能免一死么？”杨丽妃这个是在说笑，她自是知道逃脱不了一死，止了话，接着说道，“给我一个全尸吧。”
“好。”
“幕后指使之人是——庞侍中。”杨丽妃的菱唇轻启，道出了贵妃意料中之人，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苍白。
贵妃问出想要的，她挥手，道，“你们先下去，本宫想单独听听丽妃的遗言。”
“于殷，守着门口。”在于殷也跟着退出牢房的时候，贵妃突然叫住了他，于是他慢慢观上门，然后守在外面。
牢房里的对话声音很轻，不过三面石壁吗，一面铁栅栏，于殷站的这面是避免不了听见里面的谈话。静下心来能大致听见她们的对话，贵妃果然别有用心，借着审问丽妃的借口，其实后面才是重点，她问丽妃皇上的遗诏在哪里。不管这个是不是真的存在，她都要问上一遍，丽妃的回答是没有。下一刻，牢房里静了下来，许久才听见桌椅的声音，贵妃站了起来然后出了牢房，于殷赶紧跟随她上了石阶，只听贵妃对梁大人吩咐道，“刚才的问话全都立字句画押，然后……明日子时赐她一杯毒酒，不得如皇陵，倒是与庞侍中的尸体一起送去狼山喂狼。”
“……是。”梁大人有些迟疑，意识到自己的回答不妥，赶紧铿锵有力答道。
贵妃点点头，然后坐上马车回宫，回到宫里头，立即马不停蹄进了皇上的御书房翻找东西。秋柔也被叫上一起翻找，想找的东西没有找到，贵妃只得想出一记，做一份假的诏书。
假的诏书偷偷命人模仿的惟妙惟肖，然后便是逼宋抚交出玉玺盖上了皇帝才有的印章，只等皇上驾崩公布天下之日宣读传位诏书。
宋抚现在没得选择，他不得不听命于贵妃，这一事做的极为隐秘，若不是于殷察觉出他有些魂不守舍，估计就没人会知道此事。
于殷听到此事后的反应便是不能让单于烨绝坐上皇位，他的局里不能有这个变数，于是他借轮流守灵的机会与单于烨昭搭上了线，让其同样做一份的假，然后威逼利诱了宋抚盖上了玉玺，随后再让宋抚适时把诏书换了一下。
本来皇上就没有立过遗照，贵妃把这个假诏书藏于暗格中，就怕也有人效仿。直到挨到了皇上的灵枢送往皇陵，她从暗格中取出诏书带与身上，皇上入陵后扇动亲三皇子党提了立新皇一事。
宋抚在关键时刻出来，说皇上临终之前一天曾将遗诏交与自己保管。
贵妃起先称疑，带展开一行字后，仔细看了看，还让其他大臣也都瞧上一瞧，然后道，“这是皇上的字迹。宋抚，你念下去。”
台下的人虽不能否认这是皇上的自己，可总也有说不出的奇怪，如果下面提到新皇为三皇子的话，就理所当然让人生疑。不过，没有想到，宋抚念完遗诏后，即位之人与大家所想的有些偏差。
“……传位于单于烨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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