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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心随情动
第二日便是武试了,昭昱在灯下擦着刀,她以前养成的习惯,每夜入睡前必定要擦的,后来嫁了人就总是偷偷摸摸地擦,怕被驸马看见。
细白棉布在刀上一顿,她有多久没想起孟淮潜了。
思念开了一个口子无论如何也止不住,想起书生在廊下写字,手腕高悬,笔走游龙。她想的岂止是练字时候的孟淮潜,一眨眼,各种各样的孟淮潜充斥在她脑海里。
她离开这么久,那书生也会挂念她么。
若是她死了,他可会伤心?
“咳。”心口传来轻微的刺痛,昭昱拧眉,她并无心疾,当真恋慕至深会引得心痛么。转眼去看手上的情丝,上一次长得极快的情丝这次慢地连个指甲盖都没长全。
“无情么......”她这样想,心口的疼痛却剧烈起来,
棉布在手里跌落,手扶在心口,什么也没有。
彭骞这时候衣衫不整地从她床上坐起来,“师兄,怎么还不睡?”
这厮晚上撒娇卖萌非要和她挤一个屋子,理由是白日里得罪那么多人,害怕被报复。昭昱冷眼看他半天,将门“哐当”关上,谁知这男狐狸扭头跳了窗户,钻上了床。
“你最后为什么改了主意。”昭昱问道,她着实好奇地很,彭骞害她并不稀奇,她和他嫡母之间隔着五六道仇怨。
她护他自然有她的缘由,只是这缘由她猜想彭骞并不知道。
年幼时的小侯爷生了一场大病,后来陆陆续续忘记了许多事,忘记了自己曾经怯弱不堪的模样,忘记了那场无妄的祸事,到底也忘了她。
她亦是忘记了他,那闷棍敲在头上,脑子里瘀着血,后来伤治好瘀血散去,竟然如同大梦一场,一点也记不得那场事。
指尖微微一动,昭昱目光如冰似玉,迫使她忘记过往,忘记本性的究竟是那根闷棍,还是这丝丝缕缕的情义。
“呵。”小侯爷脸不红气不喘,准备好了早已盘算好的谎话,“因为,我心悦你啊。”
被推开的窗户还不曾关上,夜风几乎压暗了烛光,昭昱的脸在这烛光中忽明忽暗,她回头去看。
青色的幔帐之中,面若好妇的青年散着青丝,赤足跌坐在锦被之中,眸光清亮,他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嘴角微微翘着,重复了一遍。
“呼延翎月,我心悦你。”
不该是这样的,深谙妇人心思的彭骞就算调教一个丫头,看她的眼神也是波光粼粼眼含春水,只一眼,就有说不尽的相思爱慕,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他眨眨眼,企图摆出以往那些个姿态,目光撞进昭昱的目光里,女子的目光不复以往的冰冷,一派的清正平和,不见丝毫情绪,连羞怯恼怒都没有。
头一次,小侯爷在女人面前掉了链子。
“你!”这哪像女人看男人,彭骞觉得自己在昭昱眼里和桌椅板凳没什么区别,都是死物。更令人气愤的是他今日的表现,明明平日里只消说几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勾的那些女人前仆后继,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
可看到昭昱转过来看他,他就蔫了。
小侯爷又羞又气,在床上打滚,到底身体没好全,模模糊糊睡过去了。
昭昱听见锦帐之中绵长清浅的呼吸,没由来松了一口气,也不去看那床榻,自己抱着刀在外间讲究着胡乱睡去。
彭骞这个人,向来没个好习惯,吃饭睡觉全凭自己心意,等他醒过来,太阳都在天上转了半轮,上午的比试将近尾声。
黎回似乎在顾忌什么,原来说好的百进五十,五十进二十五的比试规则临时改了,改成了混战,百来号人抽签,十人混战,最后站在台上的进下一轮。
这方法有好有坏,是比之前的规则来得要快,却也来得混乱。
昭昱是第二个结束战局的,她运气不好不坏。坏事的是她昨天不大不小地出了风头,导致这几个人拧成一条绳,卯上劲要先把她赶下台去。好事是这几个人武功都是二流货色,昭昱没太费力气就赢了这一场。
她下台的时候,第一个结束战局的紫胖子笑眯眯的朝她招手,和身边的盟主黎回说道,“真是后生可畏啊。”
黎回倒也欣喜,不知什么时候武林中又出现这样一个年纪轻轻的高手。
他看着昭昱,脑海里咂摸她的路数,越回味越觉得精妙,可惜这次盟主之位注定是给那几个资历老的,不然他还真想把吴琴传给个年轻人。
而眼前的胡言,步伐沉稳刀法精妙,一身内力浑厚,简直就是接班吴琴的好苗子。
可惜早几年没发现,否则说什么也要按着,喝一杯徒弟茶,也算后继有人,怎么也沦落不到今日被逼迫的场面。
昭昱气息一滞,怒气夹杂着血海深仇一股脑往心口撞,她越是压制,心口疼得越是厉害,就在克制不住的时候,一双冰丝丝的手贴在她手臂上。
“我师兄自然什么都最好。”
那边宁致悄然松了一口气,就怕昭昱压不住心头怒火,冲上来那可就全玩完了。
昭昱果然是压不出心头的火的,在彭骞过来的时候,借着他遮掩,闷哼了一声,血迹在唇边溢出,她低头,看起来似乎与红衣姑娘交颈耳语,实际上将喉间涌出的血水咽地一干二净。
彭骞里昭昱那样近,他怎会闻不到这血腥味。十分讶然,那几个杂毛还能伤得了昭昱?
“师兄,你怎么了,你受伤了?”面具下的面容巧笑嫣然,昭昱额头青筋狠狠跳了一跳,就知道这面甜心苦的小侯爷不会如她意。
她无事,只是这今日偶然心口会疼,但凡遇到一点情绪波动的地方,心口处就像被虫子啃噬,原本也能忍过去,但碰上单寒侯,一股怒气怎么也压不下去。
昨日的冷静像是个笑话,今天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把这块紫茄子一片一片地给炸了。
忍地狠了,自己给自己憋出一口气。
“无事。”
黎回看着并肩远去的青年男女,叹了一句,“这胡言哪里都好,就是找媳妇的目光不怎么样。”
谁说不是啊!宁致点头,“娶妻娶贤,不能光看人长得漂亮啊!”
周边有掌门笑道,“星老这话有失偏颇,单大侠妻子相貌美若天仙,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
宁致嘴角一僵,打个哈哈,“谁有单大侠好福气呢。”
单寒侯微微一笑,“我夫人确实是顶好的。”
开始了,开始了,谁不知道单寒侯娶了一个好媳妇,出身名门,性子柔顺,长得还好看。单寒侯这胖子有事没事开始夸媳妇,今天是媳妇给他做了件衣服,明天是媳妇给她做了什么吃的。
哼,像谁还没个媳妇一样,孤寡了半辈子的宁致撇嘴。
白日的擂台上刀光剑影,恨不得把对方生吞活剥了,晚上却是觥筹交错言笑宴宴,一杯杯的酒水王昭昱身前送,她认得几个是擂台上被她踹下台的。这时候鼻青脸肿地端着酒水向她敬酒。
昭昱并不喝酒,她见日前的首名在晚上也很是风头,心里头不爽快,目光也尖锐起来。单寒候正与旁人推盏交杯,敏锐地察觉到一道冷冷的视线,与他肥胖的身躯相反的是敏锐惊人的洞察力,立即朝昭昱这边看来。
正巧有两个年轻的后生过来与昭昱敬酒,借着他俩的身形没让单寒候察觉到,她不想接过对方的酒,因此推脱了。
谁料酒杯被另一只手拿住了,那手生的匀润细腻,在烛光下像是镀了层金光一样,那酒杯摇摇晃晃送到一副白色的面具前。
面具下的脸皮动了,红色的唇一开口就是娇滴滴的勾缠水声,含糊地,听不甚分明,须得凝神靠近他,才能听得清楚。
但昭昱显然不想靠近这个人,于是这人便慢慢探过身子,丝绸一样的青丝便倾泻在昭昱肩头,他低笑道,“阿兄,也不看看是谁送来的酒么?”
昭昱鼻尖立即窜进一股淡淡梅子酒的香甜气息,她刚刚一心扑在单寒候身上,并未留心这敬酒的人,经由小侯爷提醒,才撩了撩眼皮,去看那两个年轻人。
穿的是普通的灰色直缀长袍,不是门派的子弟,也不比漕帮那帮子的粗狂,看起来倒也斯文精神,浓眉大眼地朝着昭昱乐呵。昭昱心里琢磨,目光便落在了后生敬酒的手上,他外袍的袖子向上提了提,露出里面一截护腕来,墨线走的三色堇便惊现在眼前。
“胡三爷。”那后生又咧嘴一笑,“元大爷不放心,特寻我等来照看。”
“元素?”小侯爷举着那酒杯,清澈的酒水在玄色的酒杯中微微荡起涟漪,墨色的桃花秋水眼含着戏谑笑意,“是楚二爷不放心罢。”
那后生原本笑嘻嘻的脸在听到小侯爷说话时猛然一变,两人死死盯住这突如其来的面具女子,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师妹。
彭骞将头倚在昭昱肩膀上,故作害怕,“阿兄,他们的眼神好怕人。”
两人越发惊疑起来,瞧不出彭骞的底细,只得看向昭昱。
自出了临越,昭昱的行踪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却在昭昱二人上了一艘大船之后,失去了两人踪迹,寻找多日,倒是把那痨病书生和一个半死的人捞了上来,正欲回京领罪时却得到驻扎宁州府弟兄的消息。
因此日夜兼程赶来,假托了元族子弟的身份,没想到没被长公主发觉端倪,却让这不知从哪冒出的女人一语道破。
那给昭昱递酒的后生变换面色,最终笑道,“姑娘说笑了,是元大爷差遣我们兄弟俩来的,我们府上哪有姓楚的爷啊。”
彭骞是个没理也不饶人的主,更别说他抓住了破绽,“是么,你们府上没有姓楚的爷,可你不知道,你们爷反到叫......”
“我知道了。”昭昱握住那酒杯,酒杯已经被彭骞握的暖了,她手擦过彭骞的手,没料到她这样的动作,小侯爷松了手,酒杯落在昭昱手里。
酒下肚肠,昭昱眉头也没皱一下,她将杯子倒扣放在桌子上,“走罢。”
那后生见昭昱喝得干脆,行了一礼后道,“胡三爷有什么尽管吩咐我兄弟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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