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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离
陆廷的话刺激得宋流萤头皮发麻,他怕谢濯语出惊人,便急忙出声解释:
“陆大哥是听信了村子里的谣言吧?那不是真的,只是我想要对付钱德安才想出来的馊主意,谢濯好心想要帮我就顺势答应了,但其实都是假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情。”
陆廷摸不着头脑:“不是啊……”
他看看宋流萤,又看看谢濯:“是师母写信告诉我的,信里说谢贤弟体弱多病,娶个男妻就好了……”
这信还是今天早晨刚到的,混着黄觉明的事情,让他看了就十分头疼。
“嗡”地一声,宋流萤脑子里面一片空白,他直直看着谢濯。
谢濯安静看着他:“嗯。”
他想过所有的场景,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件事情最后竟然是被陆廷给拆穿的。
一时之间,谢濯心里涌起一股无力。
眼前的场景就好像打渔的网漏了一孔,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所有的事情失控。
然而,一切都还没有结束。
陆廷神色怪怪的,犹豫过后却还是开口:
“但现在,师母说她已经信了你的话,不准备再逼迫你找男妻了。”
“她写信给我就是因为,她希望我能够护送你回京。”
话落,空气里沉默更甚。
陆廷感受到异样,想要挽救一下:“皇上已经知道那神棍坑蒙拐骗的事情,并将他赶出了皇宫,所以,他让你娶男妻的事情肯定也不用……”
李匀扯扯他的袖子。
陆廷也觉得自己好像越挽救这气氛便越差了,于是赶紧止住话头:“那什么,我和匀儿还有些事情要做,你们就自己聊一聊吧,拜拜拜拜。”
说完拉着李匀一骨碌溜走了。
屋内,其他的丫鬟和小厮也相继退去,最后只剩下虚弱的谢濯,和遗憾笑着的宋流萤。
“好吧,看来我们相处的日子就只有这一两日了。”宋流萤捏住手里的香囊,神情中带着些不舍。
但他马上又精神起来:“正好,这陆府里的桂花开了不少,我给你缝些进去,刚好可以用作离别的礼物。”
“流萤,我……”
宋流萤往外面走去:“你的嗓子还哑着,就先不要说话了,我去把香囊洗一洗,然后再过来照顾你。”
如此,谢濯再说不出半个字,他只静静地,看着宋流萤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
窗户透亮而刺眼,谢濯无神地盯着,觉得一切……都好像正在悄无声息从他的手里溜走。
而他,越是想要留住一点什么,最后就越是什么都留不住了。
谢濯的难过是沉默的。
他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喜欢对于宋流萤来说并不重要,甚至还是累赘。
他表现得越明显,越情不自禁,宋流萤便被他推开得越远。
他们之间不是因为喜欢才要在一起的关系,而是因为喜欢,所以注定要分开的关系。
宋流萤不想要一个箍住他的精美笼子,而谢濯,谢濯想要一个自由的宋流萤。
因而,那些含着强迫意味的俏皮无赖话,在这一刻都显得荒谬而不必要。
谢濯只能等着,等着被宋流萤选择。
而宋流萤,宋流萤不会选择。
亦或者说,宋流萤早就做出了选择,在他爱上谢濯的那一刻。
院子里静谧,桂花开得繁盛,宋流萤一小朵一小朵地摘着。
看着布袋子里寥寥无几的花朵,宋流萤自嘲一笑,不过就是来了这县里短短数日而已,他倒是变得精致了。
不过嘛,自嘲归自嘲,他摘花的姿势却是依然没有改变——谢濯就要走了,废些心力也是值得的。
微风徐徐,桂花浓郁而不闷人的香气萦绕在鼻间,淡黄色的花蕊中偶尔还有蜜蜂趴着,摘着摘着,宋流萤原本还有些沉郁的心情逐渐变好。
陆廷那话刚刚出来的时候,他是震撼的,震撼之余还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的……开心?
宋流萤不愿意去深想,他其实也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定。
然而,他不坚定,自会有人帮他坚定,陆廷接下来的话让他瞬息之间便又恢复了清醒。
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四五日后,天色漆黑,小雨淅沥。
谢濯兴致缺缺喝着热水:“流萤,我们明日便回去羊柳村吧。”
他已经在这陆府里面待够了,没有大恙的身体再被闷下去,怕是真的得大病一场。
宋流萤结束香囊的最后一针,开心抬头:“陆大哥不是说明日一起吗?”
谢濯无奈:“流萤,……”
陆廷说的一起,指的是一起出发,而不是向着同一个地方出发。
宋流萤将香囊递给谢濯。
谢濯看着,没有伸手去接。
宋流萤便塞给他,声音轻柔而真挚:“谢濯,祝你平安。”
烛火微闪,两个人的影子落在冷冰冰的地上。
谢濯心口酸涩:“流萤。”
宋流萤收拾好细碎的线:“嗯?”
谢濯请求:“我可以不走吗?”
宋流萤:“……”
他冷酷:“不可以。”
好不容易就要结束的一切,哪里有道理被莫名其妙地延长?!
谢濯不死心:“我可以付钱做工!”
宋流萤一言难尽:“你还是留着日后用吧。”
谢濯恹恹:“哪里还用得上?”
宋流萤随便给他拟了几个场景:“去酒楼吃饭的时候、孝敬父母的时候、买宅院的时候……”
他一一数着,最后发现:“谢濯,你得努力挣钱了。”
都是些不菲的开销,穷一点根本受不住。
闻言,谢濯趴到桌子上,做出一副自暴自弃的无赖样:“哎,夫人都不要我了,挣钱给谁用呀?”
宋流萤勉励他:“加油。”
就是这勉励的言语有些苍白。
蜡烛烧到了根部,突然地,谢濯和宋流萤都没有话可说。
宋流萤低头挑弄着烛芯,神色隐晦在暗淡的光线之中。
谢濯则静静看着他。
突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
宋流萤率先抬起头:“是旺久他们到了。”
谢濯淡淡应道:“嗯。”
不一会儿后:
“少爷。”
“少爷。”
“少爷。”
三道不一样的声音同时响起。
谢濯笑着:“路途奔波,张婶和旺远就先去休息吧,旺久留下来,说说羊柳村如今是什么情况。”
“是的,少爷。”
张婶和旺远退去。
屋内只剩下三个人,旺久捏捏嗓子,神情兴奋:“少爷,宋公子,这村子里那可真叫一个热闹啊!”
谢濯和宋流萤对视一眼。
谢濯询问:“和我有关?”
旺久猛地点头:“嗯嗯嗯。”
他捏住自己的手,努力压住意欲高昂的声音:“你们还记得张收吗?”
旺久营造出的气氛神秘,谢濯和宋流萤不自觉点头。
“就是他!”旺久忍不住提高音调,“他跟个男人跑了!”
谢濯:“!!!”
宋流萤:“!!!”
宋流萤头皮发麻:“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张收?”
旺久:“嗯嗯嗯,就是钱秀招上门的夫君,钱无果的堂姐夫。”
宋流萤:“……”
好吧,还真是。
“他为什么会跟男人跑了?”宋流萤不能理解。
张收那个黑心肝的,竟然会舍得丢下羊柳村的财富?
况且:“钱秀没喊族里的人去捉他?”
钱家的人都爱面子,怎么就会放过张收?
说到这里,旺久先是面露嫌弃:
“那张收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涂脂抹粉的,天天来我跟前晃悠,一会儿打听少爷的归期,一会儿又打听少爷的喜好。”
“我不想理他,便都随意扯几句应付了过去。”
而后嫌弃换成兴奋:
“然后有一天,他又来问我少爷的喜好,我又又又几句话打发走了。”
“结果,就在我以为他会愤怒离开的时候,咳咳——”
旺久清了一下嗓子,顶着谢濯不悦的目光继续:“他竟然跟我说,他以后不会再来了。”
“我本以为他是心灰意冷,决定放弃了,没成想,第二日一早,我就听到了村子里的人议论纷纷,都说张收跟着个男人离开了。”
“我后来仔细回想,发现张收每次前来询问的时候,的确是都有个男人跟着他,只是我当时以为那男人也是为了少爷来的,便没有过多关注。”
“没想到啊,没想到,”旺久说完之后感叹,“张收竟然是个这样的性子。”
然而:
“那男人是不是留着一脸的络腮胡,身形高大,与李烈差不多?”
宋流萤并没有流露出惊讶的情绪,而是冷静询问。
旺久瞪大眼睛:“宋公子怎么知道?”
难道是张收早就和那男人有了私情?!
宋流萤淡淡一笑:“那是隔壁村的人贩子,只不过,他专门卖男的。”
旺久:“!!! ”
他两眼懵怔,不知道如何是好。
宋流萤却是很高兴,张收不好过,他就开心。
夜色渐深,旺久带着强压不下去的震惊走出院子。
一片静谧里,宋流萤看着今晚格外沉默寡言的谢濯:“睡觉吧。”
躺到床上。
谢濯侧目:“流萤,我好像不困。”
宋流萤闭着眼睛:“可是我困了。”
谢濯学着宋流萤的样子闭眼:“我可以不走吗?”
宋流萤:“我明早天不亮就要出发,没有办法送你了。”
谢濯睁眼,静静看着宋流萤。
雨声更大。
第二日,天还未亮,宋流萤越过沉睡的谢濯起床。
衙门跟前,两个捕快牵着马,正在等他。
“流萤兄弟好身手哦!”
“陈大哥谬赞了。”宋流萤绷紧身子,他其实不会骑马,都是学着谢濯的动作。
“走吧,拿下羊柳村!”
马蹄声在寂静里踢踏,宋流萤长发飞舞,恣意张扬。
谢濯坐在街道尽头,百无聊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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