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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成伤
“珠帘不卷度沉烟,庭前问立画秋千,艳阳天。”
我瘫倒在椅子上,将脸埋进书里,闷声道:“卫执笙,我看不懂,我觉得我都不会说话了。”
卫执笙偏头朝我一笑,继续翻阅手中的奏折,清清淡淡开口:“若是闷得慌,就去找你师父吧。”
我摇摇头,百无聊赖的翻看手中的诗集,小声说:“才不要,我要陪着你。”
他轻轻笑了下,没再说话。
我瞅着手中的诗集,就像手里握着一捧烧糊的大米饭一样,心与心的距离隔得好遥远。在宫中安顿下来已经两天了,明日便是诏安王落葬的日子。
卫执笙总是将自己埋进接连不断的政务中,就连吃饭睡觉也要我多番提醒,才磨磨蹭蹭的放下手中的卷轴,原本清明的眼眸因为过度劳累像蒙了一层水雾,时时刻刻带着点倦怠。
即便是这样,他也总是给我一种坚强到可以为我撑起整片天的感觉。
可是,卫执笙最想隐藏的脆弱,却那么不给面子的从箫声里尽数传递出来的。
他喜欢一个人能呆在书房里,细白好看的指尖轻轻拂过诏安王批注过的书籍,眼底浓浓的悲哀被阖眼的动作阻隔,抵着唇的玉箫清凉,连带着箫音都带着彻骨的寒。每每那时,我总会呆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陪着他。
虽然,我并不能带给他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我想让他知道,这样艰难的处境不是他一个人在面对,还有我。
严格来说,诏安王不算个好国君,酗酒,荒废政务,感情用事,可以说北宣的危机形势应该是他一手推就的,但是他绝对会是个好父亲,至少对于卫执笙来说是这样。除了无法弥补的母爱,卫执笙享受的算是他能给与的最好的吧。
但之于卫执礼,诏安王的确算不得一个合格的父亲。
从小欠缺的亲情,面对优秀兄长的嫉恨,对母妃病情的担忧,以及对母妃离世的怨恨,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他的心里翻腾旋转着,灼得他闷痛,无法纾解,便选择了毁灭一切,这些日子,我见证了他怎样用狠辣的手段将卫执笙逼入这困顿的境地,心底掀起浓浓的悲哀害怕,当初那个贫嘴好相处的大男孩蜕变成如今这番摸样,实在让我接受无能。
卫执笙虽然不同我说政务国事,但从他越来越皱的眉头便能看出,现在的形势实在不利。边境肆乱,朝内王权纷争,卫执礼接着国丈扶穹之手拉拢了许多实力,密谋篡位,卫执笙一方面要处理各地上报的奏折,另一方面还要统筹谋划保住自己的王位,实在分|身乏术。
“你在想什么?”
卫执笙突来的问话打断我的思绪,我胡乱应了句:“没什么。”
“哦?”他若有所思的绕到我面前,伸手摸摸我的头,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却并不说话。我心里纠结的慌,抬手握住他的手,望进他深深地眼眸里。
“阿栩,若是我当不成国君,你说我该怎么办?”
“呸呸呸,胡说八道些什么,你可是太子呀,谁敢拦着你。”话是这样说,可心里的愁绪却更加放肆,卫执笙的问话认真极了,并不只是调笑而已,心里像被一阵黑烟呛住一样,难受极了,可还是嬉笑着回应他。
我不能让他担心我,我不想再给他带来麻烦了。
“你也觉得,我欠了执礼许多?”他并没有接我的话,反而更严肃的问我。
我躲避他的眼神,犹豫着点点头,说:“对不起,卫执笙。我该站在你这一边的,可是,可是卫执礼他太可怜了……”
他沉沉的看了我一眼,开口说:“不必自责,这些我也知道。执礼他,该恨我的。”
“卫执笙~~”
他收回手,缓缓挪至窗前,看着外面纷乱的落叶:“执礼他怪我,抢走了他的父亲,抢走他的一切。可是阿栩,你知道吗,父王曾经对我说,他最幸福的事情不是遇见我的母妃,而是拥有我和执礼这两个孩子。执礼不明白,父王他有多开心拥有他这个儿子。”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让他明白这些呢。”我站起身,向他走过去。
“我说过,但他并没有在意。”他有点伤感,“也许,我们真的欠他太多了。”
我走过去,从后面环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脊背里:“这不怪你,卫执笙,真的。”
“但是,伤害却是我带来的。”
我默然了,更加紧的抱住他。
院外的落叶簌簌而落,带着那些不被理解的往事,缓慢而慎重的渐渐消失在泥土里……
当晚,我们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依旧是一袭耀眼的红衣,映衬着苍白的肌肤,纯良天真的面孔上噙着浅浅的酒窝,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躲在卫执笙身后的我:“王兄,你消瘦了许多啊。”
我在后面握紧了手,忐忑不安。
“劳烦王弟费心了。”卫执笙依旧是淡如白水的嗓音。
“呵!”一声冷笑,划破所有敷衍的虚伪,“王弟?太子说笑了,我哪里配做你的王弟。”
执礼,你想要什么。”卫执笙面色凝重,看着他一字一句。
卫执礼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悲哀:“我要我的母妃活着,你能给吗?”
“抱歉!”
“呵,给不了我想要的,又想要补偿我,太子,若是我要你的王位呢?”他邪肆一笑,淡淡的眸光落在我身上,狠厉危险的眯起眼睛,酒窝酝酿着玩世不恭的猖狂“又或许,我要你身后的那个丫头,你给吗?”
我知晓已经被他认出来,大步走上前,张开双臂挡住卫执笙,严声道:“就算他给,我也不跟。”
“这么确定?许姑娘别忘了,既定的太子妃可是花有期啊。”
他嘲讽的笑笑,低语说:“瞧瞧,我想要的,都是你的,真是……“他揉着眉心,“真是让我很不高兴呢。”
“不会的,有期她喜欢的人……”
“闭嘴。”卫执礼狠狠打断我的话,抬手扼住我的咽喉:“不需要你来提醒我。”
卫执礼手上逐渐使力,眼神里的狠绝让我忘记挣扎,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被卫执笙夺回他的怀里,我大口的呼吸着,想要把未说完的话说完,卫执笙却扼住卫执礼的手腕出了门,临了,他回头对我说:“阿栩,若是不舒服,先去看大夫,我待会儿回来。”
我忍住想要哭泣的冲动,重重点点头。
我摸着自己的脖子,缓缓瘫坐在地上,心里难过极了。
“站起来!”花有期的声音蓦地响起,我顺着声音根源,看见她自身后厚重的珠帘出来,我不知道她是何时来的,却清晰的看清她眼里倔强含着的泪水。
我努力了几下,勉强扶着柱子站起来,努力挤出一个字:“你……”
“我全听见了,阿栩,你瞧,他连肯听完我到底喜欢谁都不肯。”
花有期脸上浮现出嘲讽的笑,她靠近我,在我耳边轻轻说:“我想去陪他,怎么办?”
“什……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要背弃你们,去追随他!”
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像惊雷一样打破夜晚的安宁,我情不自禁伸手握住她的衣袖:“为什么?”
“我以为你知道的。”她娇艳一笑,却含带着浓浓的悲哀讽刺。
我抓起手边的茶杯,喝下一大口润润嗓子,艰难的说:“我不知道,有期,不要这样,卫执笙他已经很辛苦了。”
她依旧很平淡的回答:“我喜欢的人也很辛苦啊,许栩。”
我哑口无言,找不到言语来回复她,她说的很对,卫执礼也很辛苦。只是,若是花有期也离开卫执笙,他的身边不就只有我和桐子书了吗?
这样想着,我觉得很难过,忍不住含着泪去看她:“该怎么办啊,有期,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花有期难得的没有对我冷淡回话,却伸出手温柔的拍拍我的肩膀,我单手捂住眼睛,更加难过的哭起来。
“现在起,我们就是敌人了。”
她是这样说着,不带一丝感情的陈述着这个可悲的事实。
我呜咽着:“你说过,你会站在对的一方的。”
“是的,可这对的一方仅仅是靠我的心来评判。”她冷冷看了我一眼,毫不留情的推门而出。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冲动,踉跄跑过去抱住她:“有期,你,是不是很辛苦?”
背弃我们,是不是很辛苦?
无法表达自己的感情,是不是很辛苦?
那么喜欢卫执礼,是不是很辛苦?
这些问题,我无法一一问出口,等了许久,只听到她轻轻淡淡的回答:“的确很辛苦,可我别无选择。”
说完,她甩开我的拉扯,毫不留情的跨出门槛,挺直了腰板,一步步离开这里。
那袭妖娆的红衣渐渐汇聚成眼中的红点,转眼,消失不见。
我倚靠在门槛上,缓缓坐下,脑海里不住回想与花有期和卫执礼那短暂的相处。
明明是短短的几日,那些图景却清晰的映刻在脑里。
那样两个喜欢穿着刺目红衣的人却抛却往日熟悉的面孔,毫不留情的抽离出我记忆中的世界。
弯钩似的月被乌云笼罩着,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我双手捂住脸,任由泪水湿了掌心。
“阿栩?”卫执笙的声音好听的让我心酸,我哭得更加起劲。
哭腔浓浓的说了一句:“卫执笙,你还有我!”
不管怎样,你还有我,永远会陪着你。
半响,和着夜色,听见他的回答。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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