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花

　　转眼年关已至。雨荨早起便开始愁眉苦脸，不知谁出的馊主意，非要三家齐聚共饮。搞得跟三堂会审似的，她一看见长辈就头痛，听见唠叨就忍不住要顶嘴。一想起吴瑞轩昨天晚上再三叮嘱自己要拿出长姐的样子，给两个妹妹做表率，她就倍感压力。雨荨懊恼地锤了锤自己的小脸，鼓着腮帮子，如果雨葳是老大该有多好？！

　　客厅里，吴瑞轩难得清闲，陪着吴震南天南地北地聊着。见雨荨撅着嘴从二楼下来，便招呼她：“大过年的，谁惹你了？”

　　雨荨腻在吴震南身边坐下，撒娇道：“爸，晚上要不我不去了吧？”

　　吴震南莫名其妙：“怎么了？可是病了？难道年三十你要自己过啊？”

　　雨荨抬眼瞥了瞥吴瑞轩，嘟起嘴：“反正我去了也不能给吴家长脸，我还是知难而退吧……”

　　吴震南不禁哑然失声，他探究地望向儿子。只听吴瑞轩淡淡地说道：“去是必须要去。长不长脸，回来再跟你算账。”

　　吴震南笑着拍了拍雨荨的手：“咱们雨荨比谁家的姑娘都出挑，这点爸深信不疑。你是林家的长女，早晚要挑起恢复家业的重任，你哥是为了你好。何况今天还要祭拜你的生父生母，你难道不希望他们看见一个大家闺秀吗？”

　　雨荨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在吴瑞轩锐利的目光下她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两个死要面子的男人，若不成全他们的脸面，还不知道吴瑞轩要如何收拾她。估计她今年就别指望“散养”，只能“圈养”了。

　　林氏夫妇排位在上，遗像居于后方。香炉端正的立于排位中央，祭品分置两侧。雨荨、雨葳、雨芩恭敬地跪在地上，三叩首、三鞠躬、进香，虔诚而肃穆。雨荨盯着母亲的遗像中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孔发呆，她是姐妹中唯一对母亲有些印象的人，但却没有多少感情。这些年她一直长在吴家，比起生母反倒和吴瑞轩更加亲近。

　　雨葳轻轻拉起雨荨的手：“姐？还好吗？”雨葳只当雨荨睹物思人，便轻声安慰起她。

　　雨荨回过神，突兀地问道：“你说妈是怎么认识爸的？”

　　雨芩不以为然地插嘴道：“上学的时候呗！还能怎么认识……”

　　“别瞎说，你知道什么！”雨葳对雨芩的口无遮拦表示不满。

　　“也不是没可能……”雨荨喃喃自语：“上大学的时候？”

　　雨葳不禁又推了雨荨一把，催道：“别瞎琢磨！快点，哥还在外面等着呢！”雨荨才慢慢吞吞地跟在雨葳身后走了出去。在她看来，吴震南对母亲的感情似乎很特别，仿佛不是普通的兄妹之情。然而母亲最终却嫁给父亲，这说明什么？说明她和吴瑞轩之间……也可能因为某个白马王子的出现而发生变故。雨荨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出一身冷汗，她惶恐地甩甩头，这样的心思要不得！

　　皇朝酒店顶层。

　　吴震南率先走出电梯。他已经十多年没来过这里，他忘不了十年前在那样一个夜晚，江雪里倒在血泊中一命呜呼。他更忘不了自己当年牵着小雨荨是怀着怎样绝望的心情通过一望无尽的甬道。十年了，他对江雪里的心意分毫未变、不减反增。

　　“聚在这里，是我的意思。”荣秉宪首先开口：“她们都长大了，也算是咱们给宥立和雪里一个交代。”

　　冷岩峰点头称是：“此处是上上之选。”

　　吴震南无话，在上首落座。冷岩峰居左、荣秉宪在右。下手几位夫人鱼贯坐下，不分主次，只为说话方便。吴瑞轩、冷松月和荣少陵依次落座，刚好将对面三个丫头看得清清楚楚——整齐划一地吊着脑袋，游戏玩得不亦乐乎。吴瑞轩和冷松月同时皱起眉，荣少陵倒无所谓，有一搭没一搭回着长辈的问话。

　　“雨荨今年有十七了吧？”荣秉宪笑容可掬地说道。

　　原本聊得火热朝天的几位夫人便同时噤口，纷纷望向雨荨。

　　雨荨浑然不觉，MSN上王克杰并未在线。她瞪着他的灰色头像愣神，她不由想起之前王克杰对她许下的承诺——18岁将是她人生崭新的开始。会有多新呢？雨荨的心咚咚跳着，会不会和母亲一样，遇到像父亲一样的人？

　　“林雨荨！再玩我就把你的手机扔出去！”吴瑞轩沉不住气了。

　　雨荨一个激灵，慌忙抬起头，正碰上吴瑞轩冷冽的眼神。她不禁往后缩了缩，乖乖地把手机放在桌上。

　　“你荣伯问你今年是不是就十七了？”荣夫人挨着雨荨坐，见把雨荨吓得不轻，她连忙出声圆场。“瑞轩真是的！大不了的事，吓着孩子。”她一面嗔怪地看向吴瑞轩。

　　“是……”雨荨赶紧端正坐姿，恭敬的回答。

　　荣秉宪看着吴瑞轩要发火，也连忙岔开话题：“十七了！我说震南，雨荨不小了，她和瑞轩的事要提上日程了。”

　　吴震南笑道：“还用你说。我和瑞轩是想等她十八岁的时候举行订婚仪式，届时召开发布会，名正言顺。十七岁……还在上学，学校里诸多不便。”

　　荣秉宪点头表示同意，他又说道：“也好，到时候把她们姐妹的遗产都过给她，复兴双木，指日可待。”

　　“复兴双木？”雨荨惊愕失色，双眼睁得滚圆。

　　吴震南好笑：“你是长女，重建家业，义不容辞。”

　　“可是……可是，我能力有限……”雨荨急的直结巴，生怕这破事落自己身上：“雨葳！雨葳比我合适……”

　　冷岩峰讶异地插话道：“可是……你是长女，你不做家主谁来做啊？”

　　“谁做都行！雨芩也行！反正我不行！”雨荨赶紧摆手，怕极了跟这事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雨芩？……”冷岩峰和荣秉宪异口同声，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反正我不当！打死我都不当！”雨荨再次坚决表态。

　　“那就打死你，我看你当是不当？”吴瑞轩坐在对面，黝黑的眸子沉静如一潭死水。他冷冷地抛出这句话，目光直逼雨荨。

　　雨荨赌气地说道：“那你就打死我吧！反正林家本就支离破碎，干嘛非要重建一个双木。即使重建也不可能是当年的双木，即使我同意当家主，也做不到当年的江雪里！”

　　吴震南瞬间脸上毫无血色，让雨荨做家主，是他一直以来的私心。在他心里只有雨荨配得上家主的位置，让她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重现她母亲当年的光芒荣耀，这是他怀揣多年的心愿。

　　“混帐！”吴瑞轩倏地站起来，指着雨荨怒喝：“你皮痒了是不是？太长时间没挨打，已经忘了疼是什么滋味了？”

　　雨荨惨白的小脸上满是委屈和哀怨。她不回答却也不退让，垂下头，啪嗒啪嗒掉眼泪。

　　雨葳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她逐渐退却红润的脸色，焦急的目光来回在吴瑞轩和林雨荨之间游走。雨荨不适合更当不了什么家主，打心眼里，她也这么觉着。“瑞轩哥，何必强人所难？”雨葳直截了当地问道。她还是要保护雨荨，吴瑞轩气急了能要了雨荨半条命。

　　“闭嘴！给我老实坐着！”冷松月拉下脸训斥道。雨葳什么时候这么不懂规矩了？“轮得到你插嘴么？！”

　　“好了！”冷夫人推了推冷岩峰：“大过年的，竟说些没用的。好好的，把孩子说哭了！能不能吃饭了各位？我们姐几个早快饿死了！”

　　李凤娇在一旁不知声，活该！年夜饭，每一个人提起珍妮，这群狼心狗肺的人！

　　“吃饭吃饭！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容夫人跟着打哈哈，忙不迭给吴瑞轩夹菜：“瑞轩啊，伯母记着你从小爱吃这个……”

　　吴瑞轩一面毕恭毕敬地道谢，一面对雨荨说道：“这笔账，我给你记下。回头咱们仔细算！”

　　雨荨拿着筷子的右手不住地发抖，死定了！她这个年是说什么也过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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