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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映棠下了车以后就快步往考试院走去,上台阶时长腿一跨就是两级,如果不是穿得铅笔裙下摆实在抻不开了,她也许还能再多跨一级。
等她爬到考试院楼下,坐着警车的尹宗佑也到了。
映棠看着尹宗佑带两名巡警走过来,忍不住地想要扶额。她走在最后面跟着三人上楼,满脑子都在思考该怎么帮他把这事圆过去。
是酒精中毒闹事被羁押?还是醉后见义勇为受表彰?要不就说他抢了银行把钱藏在房间里警察过来搜查算了。
她看着尹宗佑一上三楼就开始大喊女朋友的名字,终于满心疲惫地放弃了。
反正徐文祖会搞定一切的对吧?
然而当尹宗佑拉着女朋友转身走了以后,映棠还是当起了泥瓦工。面对脸色明显不太好的众人,她抱歉地笑了笑:“尹先生好像是喝多了被人送到警局去的,他刚才是在撒酒疯,还请大家海涵,不要跟醉鬼一般见识。”
卞德秀跟洪南福听完表情依旧沉着,恨不得把“不可能”写在脸上,最后还是房东严福顺出来打了个圆场:“哎呦,这也不能怪小姑娘你嘛,又不是你按着他的头叫他喝的!”她一笑,目光却发暗:“这小伙子,也太不懂事了!”
映棠松了口气,也以抱怨的语气道:“刚才我在楼底下碰见他还差点被他骂了呢。我就先回去了,怕他等下又闹起来。”
说完忙不迭转身离开,以躲避洪南福不加掩饰的打量。
也许是因为此事,映棠回到房间后感到有些烦躁。在喝了杯冰饮料后,倒了胃口的她将自己那份儿炸鸡也分给了静谧哈桑,百无聊赖中,她忽然想起自己似乎还没看过这几天的监控。
映棠背靠在桌子上,打开了跟摄像头配套的APP。
仔细算起来,这个监控其实才装了两天而已,自然也就没什么好看的,所以她直接开了倍速。
昨天一天都没人进过自己房间,今天……映棠拖动进度条的手指一顿。
上午十点,洪南福打开了她的房门。
他的脸甫一出现在镜头里,映棠神情便冷了下来。
洪南福下一秒就想要进来,刚踏出半步,便被门外的卞德钟拦下了。
卞德秀站在门后,镜头没有照到他,但模糊地收录了他的声音。映棠反复听了几遍,听出他大概说的是:“你就不要进去了吧,要是她发现自己丢了东西可就不好收场了。”
洪南福与他争执了两句,皆被卞德钟笑着怼了回去。最后是卞德钟进了屋,留下卞德秀在外面盯着洪南福。
卞德钟在除了衣服跟被褥以外就没什么东西了的屋里翻了一圈,没找到任何可疑之物,便退出去重新锁上了门。
映棠这才面色稍霁。
她一边琢磨着该怎么教训洪南福、让他不敢再来招惹自己,一边继续拖动进度条。本以为后面应该没什么内容了,然而当时间走到下午四点,房门又被打开了。
这次来的人是徐文祖。
映棠都忍不住赞叹一句他的敬业:先是跟了她一上午,又是抓回了逃出去的大妈,完事儿进自己房间坐上会儿,再接着出去跟踪尹宗佑……这就是时间管理大师?
这个黑发黑眼、穿着黑色长袖长裤的男人连脚上穿的拖鞋都是黑色的。他打开门后,盯着映棠铺在地上的一疊榻榻米迟疑两秒,竟然纡尊降贵地将拖鞋脱在了门口的鞋架旁边、赤着脚进了屋,把映棠都看呆了。
徐文祖扫视了一圈没什么内容的屋子,便拉开椅子坐下,径自拿起映棠放在桌上的速写本翻着看起来。
因为监控设的位置不好,镜头没照到他的脸,画面里只能看到他翘着的腿和一双修长的手。
徐文祖只坐了不到一刻钟便起身走了,在关门时,他的视线有一瞬间对上了监控,这一瞥似乎透过了屏幕,直直向镜头外的映棠看来。
映棠悚然一惊。慢放检查了数遍以后,她又放下心来:应该是偶然。
惦记着晾在画室里那副还没完成的画,映棠翌日依旧走得很早,因此也错过了宿醉的尹宗佑跟洪南福还有双胞胎先后吵起来的场景。
她坐车抵达画室,照例反锁大门,将画具备齐以后,终于想起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
烦躁地离开考试院的尹宗佑兜里手机一响:
【映棠:[图片]】
【映棠:点开前先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尹宗佑满脸问号地点开,发现这是昨晚公布的乐|透中奖数字。联系映棠的话,他不禁心脏狂跳,一条一条地照着比对过去,最终在压轴的头奖上看到了熟悉的数字。
他划动屏幕去看头奖的奖金,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多到令人眼花的0,终于接受了现实——他中了十亿韩元!十亿!!
此刻尹宗佑内心的喜悦简直能灌满太平洋,但他还记得映棠的叮嘱,强行压下了笑意。结果就是表情狰狞了一瞬,惹得路过的大妈看了他好几眼。
他保持着肉|体上的冷静,一言不发地上了公交车,等到精神恍惚地坐下,他才想起来还没回复映棠。
【尹宗佑:看到了……我们五五分了吧!这张乐|透毕竟是你买的。】
映棠一早就料到了他会这样说,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笑了。
【映棠:没必要,我不缺这个钱。而且彩票的钱你不是请客抵过了?算起来还是我赚了呢。】
尹宗佑心情复杂地看着这条信息,犹豫片刻,还是在谢谢后面缀了一句话:【……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慢:
【映棠:因为像你这样的好人,不应该被困在考试院这种囚牢里。】
一个见到街边卖花的阿姨就会想起自己母亲的人、一个喝醉了还会想起维护女同事的人,不应该住在逼仄阴暗的考试院里,最后还被逼得杀人自卫、精神崩溃。
没有这样的道理。
映棠想,是时候让尹宗佑彻底逃离这里了。
她劝诫尹宗佑先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件事、任何人也不行,随后简略地叙述了一下自己的计划。映棠与尹宗佑商讨完毕,遂又执起画笔。
这一画就持续到了傍晚。中途徐文祖来过一会儿,不过没被映棠放在心上。
她掏出手机对着完成的画拍了几张,并将拍得最好的一张设为锁屏壁纸,才离开了画室。
映棠今天没什么胃口,只买了点小吃带回了考试院。她没回房间,而是拎着晚饭上了这会儿没人在的天台。她吹着夜风,靠在栏杆上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冰镇饮料,手里是没解锁的手机。
映棠也不解锁,只是不停重复着按亮屏幕的动作,来看锁屏解闷。
那是一副少女的肖像画。
她年纪约莫十五六岁,两肘撑在窗沿上、双手托腮,正对着画外笑得烂漫。少女被春日明亮的色彩簇拥着,与映棠相似的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形状,嘴角处有一对梨涡若隐若现。
在她的身后,漫天雪白的梨花正随着春风自枝头飘摇而下。
映棠用了三天构图、两天作画,临到了了,却总觉得自己画得还不够好。
她用指腹摩挲着手机屏幕,轻声叹息:“果然是因为太久没画手生了吗……”
话音刚落,天台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尹宗佑一边挂电话一边走上来,看见映棠也在便随口打了个招呼。
映棠把手机装进口袋里,转而伸进系在栏杆上的塑料袋里掏了瓶可乐出来,顺手丢给他:“怎么又一脸郁闷相?”
尹宗佑道过谢,捧着易拉罐也没打开,回说:“没事,就是又跟智恩吵了一架。”
映棠灌着冰可乐,敷衍地嗯嗯两声:“怎么说?”
“今天我们见面时候,我好像看见那个医生就站在不远处,我就跟她讲了,结果她没听一会儿就生气了,她觉得我有问题,甚至都不肯听听我想说什么。”
尹宗佑沉默了一会儿,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明明就是那个医生有问题,我已经好几次看到他了!那家伙绝对是在跟踪我,你说他是不是想杀我?”
映棠不假思索道:“那倒不是,我看他对你喜欢得紧。”
尹宗佑:“蛤?”
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映棠在尹宗佑“你不对劲”的眼神注视下清了清嗓子,企图开个玩笑糊弄过去:“你看,他不老是找(给)你(你)聊(话)天(疗)吗?面对考试院其他人时候也对你很维护,看你的眼神还很不对劲,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吗?”
尹宗佑惊了。他顺着映棠的话仔细一想……直男尹宗佑开始慌了。
映棠见他信以为真并且开始害怕,面露担忧实则幸灾乐祸地继续瞎扯:“不过他还跟踪你……那你就得小心了,搞不好这个人会霸王硬上弓啊!”
“噗——”
尹宗佑本想喝口汽水压压惊,闻言全喷了出去,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而罪魁祸首狂笑不止。
见对方笑成这个样子,尹宗佑就是再直也反应过来她是在开玩笑了。他无奈地说了句“你这个人啊”,余光往映棠身后一瞟,整个人便倏地卡壳了。
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让还在笑的映棠眼皮一跳,顿时也收住表情,顺着尹宗佑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见霸王硬上弓的另一主角从几排花盆后面走了出来。
映棠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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