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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
南方的天气阴晴不定，出门时还感受着暖洋洋的阳光，现在天空飘起了毛毛细雨，落在脸上冰凉凉的。
晓……燕？
春桃眯了眯眼，不会是那个什么燕吧？
她又上下打量了眼孙晓燕，白衬衣和及膝的蓝裙，腰身纤细，身形削瘦，脸上始终带着笑温柔又文静，就像朵洁白的小茉莉。
看上去没什么攻击性呀。
不过，即使不能确定，但春桃还是警惕起来，没有随意答她的话。
两个小孩围在孙晓燕身边，脆生生地喊姐姐，完全忽略了被他们当做苦力的春桃。
孙晓燕笑得温和，但笑意始终不达眼底，她从兜里拿出几颗水果糖，举在两个小孩头顶。
“你们两个是不是又欺负春桃了？”她指了指一半掩在绿草下的篮子。
“谁扯猪草扯得快，我就把糖给谁。”
宝旺和小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水果糖。
听清孙晓燕的话后，两人咻的一下，就跑到篮子旁边，蹲身两只小手都用上了，迅速开始扯猪草。
春桃沉着小脸，这俩小兔崽子，见糖眼开啊。
“小桃，你还是太心软了，下回他们再让你一个人扯猪草，可不能答应。”
孙晓燕俏皮地眨眨眼，朝春桃走近，“明天我带你去城里玩儿，怎么样？”
直到前一秒，春桃还认为晓燕可能真心拿她当朋友，但是现在看来这个小白花似的姑娘，可能真的不怀好意。
如果是朋友，不可能隔着几步之远说话。刚才孙晓燕虽然朝她走近了点，但好像并不想与她有所接触，在一定的距离处就停了下来。
春桃眉头微皱，一副十分为难的模样。
“可是，我还要带弟弟，娘不会同意的。”
“没事，我去和芳婶说。”
“……”
春桃还没出声呢，宝旺在扯猪草的间隙举起一只小手，自告奋勇道：“晓燕姐姐，我去和我娘说，她一定会答应的！”
春桃额角一跳。
他算是在卖姐姐吗？她忍不住斜了眼宝旺。
孙晓燕将春桃的神情收在眼里，无比嫌弃的眼神，看向的是……宝旺……
她转过视线，不可能，一定是她看错了。
春桃最稀罕她弟弟，要不孙晓燕怎么可能花精力讨好两个脏兮兮的农村小屁孩啊？
孙晓燕对农村小孩儿一脸鄙夷，可是忘了她自己也是农村的，只不过在城里上高中便觉得高村里人一等。
猪草还没扯完，孙晓燕的目的已经达到，自然不想再和木讷的傻子春桃待下去，所以直接把水果糖平分给宝旺和小豆。
“我的功课还没写完，就先回去了。宝旺，明天去县城，有什么想吃的就和你姐说。”
两个馋嘴的小孩接过糖，宝旺高兴得摇头晃脑，“嗯，晓燕姐姐，明天我喊我姐早点儿起床！”
满意地点点头后，踏着脚上那双黑色皮鞋，孙晓燕转过身，嫌恶地盯着地上夹杂着青草的泥土。
刚迈出第一步，就感觉脚下不对劲，孙晓燕低头一看，厚底的皮鞋陷进了隐在青草下的牛粪中，鼻下飘着淡淡的臭味儿。
“啊！！”孙晓燕根本顾不得形象了，尖叫出声。
手一上一下的扑腾，但脚就像定住似的，完全不敢动。滑稽的姿势，使得身后的春桃不太厚道地想要发笑。
噗嗤一声。
惹得宝旺和小豆纷纷投来不满的眼神，两人殷勤地跑到孙晓燕身边。
因为嘴里含了糖，宝旺含含糊糊道：“晓燕姐姐，我们扶你回去！”
伸出的两只小手，又黑又脏，指甲盖里挤满了泥土和草屑。
孙晓燕瞬间有些反胃，手掩着嘴，干呕了一声。
“没事的，我能自己走。”
她闭眼提起踩了牛粪的左脚，一撅一拐地往前走。
被婉拒的宝旺和小豆也没有立刻走开，而是一人站一边，跟在孙晓燕身旁。
时不时还提醒一句，前面有石头，说完就一脚把地上的一块石头踢飞。
两人欢呼的声音顺着微风传入春桃的耳朵里，看着飞出一条弧线的石头，她不悦地撇了撇嘴。
石头做错了什么？
.
独自一人往回走的时候，春桃不出意料地迷了路，提溜着半篮子猪草，毫无方向地走着。
闷头不知走了多久，再次抬眼时，就瞧见了一座极其熟悉的大山。
不同于春桃家临着的山，入眼是满目的翠绿。眼下屹立的大山上，全是灰白色的姿态各异的石头，没有一丝绿意。
春桃顿时眼前一亮，飞快地往石山边沿跑。篮子里的猪草随着疾风，一根根的往外翻飞。
踏上上山的砾石小路，春桃不自觉地大展开双臂，转了个圈。
啊，这浓烈的归属感！
石溪村在四年以前都是靠采石为主，耕地还是次要的。知青下乡到石溪村也不止要下地干活，还要上石山往下搬石头，一直背到停在山脚的货车。
去往沙石厂的山路十分颠簸，她形体又小，还没被运到沙石厂，就从搬运石头的车上掉了下来。
后来被小崽子捡回了家，免于被扔进碎石机里的命运。
轻车熟路地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前，洞口处有几张自然形成的石凳，表面有些突起的石粒。
就是这里，在被小崽子拿在手里的时候，她才能真切地看到石头外面的世界。之前小崽子经常带着她来山洞，一坐就是一下午。
置身其中，她觉得自己仿佛又成了这堆石头中的一员。
洞内视线昏暗，把篮子随手放下，春桃摸索到一个巨大的石块，她蜷缩着躺在上面。
山洞内阴凉，但春桃却感觉不到冷，皮肤和坚硬的石头接触之处，似乎有源源不断的温热的能量侵入，舒适得让春桃缓缓合上了眼。
山色空蒙，石山的另一处小道上出现一道黑色的人影，沿着弯曲的小路，往山洞的方向去。
.
当洞外的天色与洞内一样昏暗时，春桃堪堪转醒，她迎着洞口侧躺在石块上，半张开眼。
弧形洞口前，落寞的身影在石凳上一动不动。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春桃的眼睛忽地睁大。
是小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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