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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间的繁星
【我清楚地明白很多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我也想要相信，但我已经没有那样的勇气了。】
【清醒地活着是一种英雄主义，而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有罪，我承认。】（《默示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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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才刚拨开藤蔓，就于花香之中闻见了一丝茶香，循着茶香，看见了坐在柜台后面的店家。
店主年龄不大，约莫二十出头。一双眼细长，一对眉秀丽，长相属于典型的东方美人。他正捧着一本书在看，神情专注，丝毫没有察觉渡边的到来。
有一种花香消失了。渡边敏锐地回了头，却发现刚刚进来的门早已不见踪影，墙上显眼地挂着一块木牌，上面用一种圆润而又不失大气的字体写着：舒舍予。
在他仔细打量木牌时，店主像是终于发现了这位被他怠慢多时客人。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青年站起身来，踱到柜台前，将先前一直看着的书放下，似乎还依依不舍。渡边这才看清他的全貌，着米白色修身金绣长袍，似乎是种花的一种古老刺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叫苏绣。
……好像打扰到别人了，赶紧买完花就走吧。即使环境有异，渡边任未忘记自己的目的。不过与其说他心大，倒不如说他是——根本不在乎自己会遇到什么。
结合周遭的一切，渡边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了多年未用的母语，生涩地吐字：“我来买花。”
店家似乎对他那奇怪地吐字方式感到有趣，语气中带了点笑意：“来花店自然是买花。相逢即是有缘，我姓舒，字舍予，你可以叫我舒舍予。”
“我对花没有什么研究，买花是想跟一个女孩子道歉，舒先生有什么建议吗？”
虽然渡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但舒舍予有种错觉，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下一秒就会消散在花间。
舒舍予爱花，爱世上的生灵，他不喜欢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他没好气地说道：“架上的花随便挑，我这里卖的没一样不讨女孩子喜欢。”
渡边有些不解，自己怎么就又惹别人生气了？嗯……还是赶紧买花吧。
舒先生的话没有丝毫夸大的意思，这架上虽摆着近百种花，但每株都各有特色，长势蓬勃，娇嫩欲滴。
纵使有这么多花，花香依然可人，渡边不禁感慨道：“舒先生对花造诣很深啊，您一定很爱花。”
“我爱花，所以也爱养花。我可还没成为养花专家，因为没有工夫去研究和实验。我只把养花当做生活中的一种乐趣，花开得大小好坏都不计较，只要开花，我就高兴。”谈到得意处，舒舍予的语气近乎炫耀。
所以说他的本职不是养花，那舒先生究竟是做什么的呢？渡边有些好奇，但不想多言，遂静静挑花。
舒先生却像打开了话匣，拿了书倚在一边的架上，随意地说道：“跟我聊聊天吧，你挑中的花就算送你了。你叫什么名字？”
渡边犹豫了一会后：“……栖迟。”
“哦，是选自诗经吗，很美的名字。”
“谢谢。”
……
唠了一大堆客套话，他们聊天开始转向家常。
“我虽然不专职养花，但我很喜欢花，也打算一辈子养下去。”
“很好的图景，很配舒先生。”
……
他们的话题逐渐深入，舒先生更喜欢提问，渡边更擅长回答。
寻常一个人被陌生人问了这么多问题都会有些不快，但渡边并不讨厌这样。相反地，随着交流的加深，他对舒先生有了种莫名的好感，因为舒先生给了他一种他从未得到过的，像是兄长般的关切。
“你也是作家？”
渡边这才有些震惊，但语气不显，头也不回道：“是。”
“你为何写作？”
“为了完成朋友的遗志。”
“你写的什么？”
“人生。”
舒先生换了一个姿势，放下了一直拿着的书，“喂……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
“活着不好么？”
“……”渡边站起了身，认真地看向了舒先生。
“我也算是过来人了，我下面的话你权当听一个中年人发牢骚。”舒舍予不再看渡边，转而看向他手中拿的那盆花，紫色的，小小的，很是可爱，”有些事即使是挣扎着也要去做的，比如活着。”
“……”
“我看你人缘不会太差，你应该有许多朋友。”
“……”
“世上是有人爱你，关心你的，不能为了他们努力一把吗？”
“舒先生……”渡边的神色渐渐地冷了下来，但语气依旧恭敬。
“回答我。”这个温和亲切的男人难得严厉地说道。
“……我知道是有人爱我的，但我已经失去爱人的能力了。”渡边低着头，不敢正视舒先生的眼睛。
“一个有过幸福童年的人应当用一生去缅怀幸福，你的人生还长。”舒舍予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曾经也有过幸福的童年，但现在的我已经不配缅怀它了。“渡边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干涩，干涩到无法发声。
“你的人生还长，你还有未来。”
“我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我终将离开。
一阵漫长的沉默。
“你应该已经挑到中意的花了，你走吧。”舒先生似乎有些疲惫，他揉了揉从刚刚起就皱起的眉心。
“告辞。”渡边礼貌地鞠了个躬，他明白他令这个想帮助他的人难过了，他的心情也无比地沉重了起来，甚至比进花店前还要糟糕。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补救般地说道，“下次还会来光顾舒先生的生意的。”
“……我会为你准备一盆花，如果还能再见到你的话……”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渡边转身，那扇不见了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透过绿色的藤蔓还能看见对面潺潺的小河。
“再见。”或许是最后一次道别了。
渡边拨开了藤蔓，夕阳亮得刺眼，让他睁不开眼睛。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刚刚发生的事好像一场梦。
他抱着花像几个小时前那样静静地踱在小路上，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身，小跑着回到了刚刚的地方。
哪里有什么花店，分明是一片野花丛。野花生得卑微、渺小，但开得骄傲，像是散落在地面的繁星。
再明媚的春光，落在他眼中也只余忧伤。渡边有些黯然，失魂落魄地往家走着。
家，他哪里还有什么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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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示录》是上原的成名处女作。
把渡边写作的原因交代了一下，是为了拿到芥川赏。到后来他就会发现，这里没有芥川赏，但有一只芥川龙之介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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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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