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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闭与否
时醉同学并不知道颜棠在心里笑他，看累了科学杂志，便起身，摇摇晃晃地去厨房水池洗了手。因为他刚才和猫玩过，得洗手，然后拿了一点小零食。
零食就在房间里，可他还是习惯性的随手给颜棠抓了几颗糖果，一块饼干，挠头想了想，又给她拿过来一盒牛奶。
这小弟太自觉啦。颜棠美滋滋的享用。
就她平时总不说话，有点闷，她还想找他吵架玩呢。
……
大学开学之后，天气仍然有点热，却比暑假好一些。
时醉的日常仍然是研究一些小玩意儿，动手做一些东西，顺带继续琢磨到底怎么做成望远镜。
有一个周末气温稍低，秋高气爽，家属区的几家相约带着孩子去爬玉嘉山。
玉嘉山就在校园里面，不算远，也不算高，只有百来米，但好歹也是座小山，景致和平坦的校内是不一样的。
几个小孩现在都会走路了，虽然脚步还有一些不稳，正乐意爬高上低。而几个大人平时忙于工作，疏于锻炼，爬山就当健身了。
虽然没有提前商量，但是三个小孩仍然背着各自的小书包，里面装的全是零食。
这一行人挺多，还有家属楼其他几家，但他们的孩子年纪比颜棠这三个大一些，所以玩不到一块去。
颜棠牵着时醉的手，另一边是颜妈。时醉他妈也牵着他。画面和谐友爱。
但两个爸爸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的想起了生孩子之前的戏言，说要订娃娃亲。当时是随口一说，现在则是闭口不谈。
山只有一百来米，哪怕带着孩子，爬了一个小时就登顶了。
山虽然不高，但山势连绵，山顶有几座凉亭和别的建筑，中间有一片很开阔的草地，有些游人坐那儿晒太阳。
到了山上，几个孩子就甩开了父母的手，到处乱跑，害得父母只能在后面跟着。
颜棠向来很乖，这会儿也没乱跑，从时醉的背包里掏东西吃，他也没有怨言，一句话不说。
但是秦凯乐的手也伸过来，被时醉打开了。
颜棠咯咯直笑。
这种被他特殊对待的感觉，让她挺开心的。
和以前的记忆应该没有关系，纯属是这段时间的陪伴与玩耍，积累下来的感情。而他经常待在屋里自己玩，与秦凯乐没什么交情。所以就区别对待咯。
时醉现在越长大越别扭，不想让人抱着，几乎是自己慢慢爬上山的，肉嘟嘟的小脸累得白里透红，一些游人笑着夸赞可爱，还想捏捏他，被他偏头避过了。
他找了个安静些的地方，坐在草地上，脱了一件外套，随便看着一个方向，就开始发呆。他影子里的熊猫也这样，呆头呆脑的，让颜棠心里泡泡直冒，手特别痒，很想揉他。
颜棠比他好一些，被抱了半路，现在腿也不软，还有精力四处撒欢。吃完几个巧克力豆，她就迈着小短腿跑向一棵红枫树，结果没几步，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啪的一下趴倒在地。
好尴尬……颜棠心说。
没等她爬起来，颜妈和一个游人都往这边赶。
颜棠翻了个身，看到时醉起身，摇摇摆摆走到她身边，像只灰毛小企鹅。
他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颜棠握住他的手。
然后反手一拉……
时醉猝不及防，被她带倒了，跌在她身上，脑袋撞在她肚子上。
有一点点痛，但还行。
不影响颜棠笑得开心。恶作剧得逞啦。
几个大人却是哭笑不得。
颜妈把两个孩子都扶起来，拍了身上的草屑和灰，训了颜棠几句，告诫她不要这么调皮了。
本来是孩子间的打闹，无伤大雅，但万一人家家长记着了呢。
时醉似乎没料到会被颜棠反手一坑，站好之后微微低头，漆黑明亮的眼却盯着颜棠，小脸上有些疑惑茫然，看得她不好意思了，把带来的小布丁拿给他吃。
大家在凉亭里坐了会儿。
时醉慢吞吞吃着布丁，在山风里不时深呼吸一下，看得颜棠疑惑不已。
吃完东西，时醉摇摇晃晃走出凉亭，颜棠也跟上，大人跟在不远处，叫他们不要乱跑。
时醉去了草地的另一边，有一个坡。
坡下，是一片竹林，大片青翠绿竹在风里轻摇，竹叶沙沙作响。
时醉轻轻吸了吸鼻子，转头看颜棠，神情有点儿疑惑。
颜棠：“……”
“你看什么？”颜棠转转眼睛，并不心虚。
她估计时醉是好奇，为什么她身上总是会有竹子的味道。
因为她是竹子精啊！
但有体味是正常的啊，她不怕。除非他能看见影子里的妖魂。
可显然，他现在看不见那个。
……
这次爬完山之后没几天，时醉妈妈就收到了满意的工作offer，上班去了。
她提前两天就和颜家打好招呼，希望她白天不在的时候，颜妈能帮忙照看一下，多带时醉出去走走。保姆毕竟不如邻居可靠。
对颜妈来说，这并不算难事，遛弯的时候再多带一个而已。现在孩子们不坐婴儿车了，每次出门，走一半路，抱一半。
但一次遛弯的时候，秦凯乐看到其他孩子在玩小车，当即闹着也要。他妈妈很无奈，这孩子就这样，看到什么好东西就也想要。
他一买，其他两个孩子肯定也跟着要，真让人头疼。
所以三位妈妈商量了一下，考察了一番，时妈托人去买那种童车。时妈认识做母婴用品的人，拿货能便宜些，质量还好。
这种车说白了，其实是装了轮子的板凳儿，只是多了个方向盘和放脚的地方，哄孩子就好用许多。
有了车车，大人遛娃也不用那么累，就是有点追不上了……
即便如此，时醉出门的兴致仍然不高，更喜欢研究些小东西。
有一天下午颜棠去找他玩儿，发现他的车已经惨遭毒手。
不知他从哪里弄来的起子等工具，把他的车拆开了。
她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拆一个特别大的螺丝，需要力气，一两岁的小孩几乎不可能弄开。
但时醉用了各种办法，反复尝试，终于把大螺丝拧了下来。
颜棠：“……”
她发现他除了嗅觉灵敏，力气好像也挺大。
这就是熊猫精的属性加成？
她忽然有点担忧，他以后不会长得圆滚滚，像个熊猫吧？
应该不会，毕竟只是半妖，而不是真正的熊猫。
时醉沉默的盯着一堆零件，在思考接下来要做什么。
正好时爸上完了课，回家拿点东西，顺带看看孩子。往时醉房间一看。
时爸：“……你自己拆的？？！！”
保姆包姐尚不知发生了什么，平时时醉倒腾小玩具，也会弄出一些响动。
时爸没管保姆，观察了时醉几秒，指着零件说：“这些东西不能吃，听到没？”
时醉轻轻点头，表示明白，但懒得开口回答。
时爸拿了东西，看了保姆一眼，又走了。
时醉他妈当晚回来，看到买了没多久的新童车被拆得七零八落，心头就梗了一口气：“……”
不声不响的小败家子！
比秦凯乐那种闹翻天的熊孩子还可怕。
时爸把她拉进书房，以儿子为话题，低声谈了半个小时，神情都有点凝重。
……
时醉把车拆掉之后，花了一个星期才装好。
他父母算开明了，没多管他，由着他去。装不好再找人装，儿子的好奇心和动手能力不能破坏。
没童车的时候，他下来遛弯都没走多远。
车修好了之后，他态度忽然变了，想去更远的地方，还不愿意走熟悉的路。
颜棠也想去其他地方，天天走是都是那几条路，腻了。她现在去的最远的地方，除了游乐园，就是玉嘉山了。惨。
颜妈就和保姆带着他们，看更多的风景。
这一天走着走着，路过科大附属幼儿园。
时醉似乎感兴趣，隔了装着铁栅栏的墙，朝里面看。
大概是下课时间，许多小朋友在操场上玩耍，儿童娱乐设施挺多，他们叽叽喳喳的，玩得很高兴。
时醉在那看了好一会儿，也不知在看什么。
颜棠在他旁边，跟着看了看，猜测他的意图，说：“你太小了，上不了幼儿园。”
这是幼儿园，不是早教园，一两岁的小屁孩还是别凑热闹了。
颜妈也笑着问了下，但时醉照常没说话，也没再继续看。
晚上颜妈把这事说了下，时家父母赶紧讨论了一下，又和其他两对父母商议。
最终达成一致意见，孩子太小了，才十六七个月，明年秋天上幼儿园，也有点小。
话说回来，颜棠和时醉都算很乖的了，勉强能自理。秦凯乐最叫人头疼，还不会自己吃饭，他爸妈当然不希望同龄孩子先去幼儿园，这样他们以后就不是一届的了。
时醉虽然没去幼儿园，但家里不知不觉已经有不少儿童图书了，经过父母的简单测试，他已经认识一些字和数字了。
可他们并不很高兴，思来想去，趁着小长假的时候把他带出去了。
明着说是一家人去旅游，实际上带时醉去医院检查，看看他是不是有自闭症。
时爸怀疑儿子有高功能自闭症的倾向，智力高于普通人，有明显语言障碍，比较自我封闭，缺乏社交兴趣……唯一对不上的是刻板行为。
虽然时醉已经初步显露出了超乎同龄人的聪明，但语言功能太差，让父母焦虑难安，生怕儿子确诊了自闭症。
可惜这种病，本来就很难确诊，需要反复检查，以及日常观察。
医生说，现在孩子还小，看不太出来，平时最好多加引导。
现在时醉只和颜棠能玩得到一块去，所以重任就交给她了。
长假过完之后，时妈到楼上拜访，委婉的表达了意图，希望颜棠平时和时醉玩的时候，能多带他说话。毕竟有些时候，小孩子的心扉只对同龄人打开。
颜棠心里略感奇怪，她不觉得时醉是有自闭症，他只是，只是……
首先，这只小熊猫精可能还没习惯人间的生活，还有些懵懵的，直觉上对其他人也没有太多好感；
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高冷，深植于骨髓的高冷。他或许不觉得日常生活有什么开口的必要，人类太聒噪了，但产生的大多是无效信息。
这是思维方式的本质区别。
可现在是在人间啊。他现在不会明白，每天说更多废话的人，更有幸福感。
她会好好调/教他的，叫他多说点话。
……
对时醉来说，假期去医院，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关心父母的意图。回家之后他继续玩自己的。
继拆了童车之后，他将目光投向了屋里其他东西，对它们都充满兴趣，打算挨个研究一番。
很快就被时爸发现，顿时头痛欲裂，不得不告诉好奇心旺盛的儿子，有些东西不能乱碰，因为有电。
时醉葡萄眼里满是疑惑，完全没有答应的意思。
但时爸知道他能听懂不太复杂的话，儿子的疑惑点大概是“电”是什么东西？
时爸异常头秃的给一岁多的儿子解释，为什么不能触碰电。还上网，找出了一些相关的物理教案，给他看夸张的漫画图。
图上的人被电的头发倒竖。
时醉歪着脑袋很是疑惑。长久不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轻轻的问：“为什么？”
来不及激动儿子终于又说话了，时爸紧抿薄唇：“……”
最后只好使用万能的说辞，摸摸他的脑袋：“等你长大就知道了，以后不要碰电器和插座，听到了吗？”
时醉没有应声，还坐在地垫上，疑惑的眨眼，像只小小呆头鹅。
时爸转头就和保姆交代，以后如非必要时段，电闸都拉下来，以防意外。
这样，保姆也没法看电视剧了，只能专心照看孩子。
颜棠又到时家玩耍的时候，发现时醉皱着小眉头，在盯没打开的电视机，眼神奇怪。
看到她来了，他抿着小嘴，纠结片刻之后，去玩别的了。
颜棠不放过他，逼着他开口说话。她前几天苦口婆心的在他耳边叭叭叭，终于让他明白，会说话大家才能明白他想要什么。
时醉指着电视机问她：“为什么，里面，有人，会动？”
颜棠一呆，摇头：“……”
太复杂了，她不知从何说起。
她仿佛能看见他的未来——为验证金会不会和强酸起反应，把他妈的金项链扔进王水里；试验口红会不会熔化，把他妈的口红点着；也许他爸的笔记本电脑也不能幸免于难……
熊孩子预备役啊！
所以，以后需要让他明白，研究是可以的，前提是避免暴力与破坏。
勉强开口说话之后，时醉和爸爸的交流多了起来。
他爸身为生科院的老师，理科知识丰富，能够解答时醉的大部分问题。有一些太过深奥，讲了他也听不懂。
即便如此，时爸经常觉得，自己老师当惯了，对一个小屁孩也说得太多。儿子还是先学认字，打基础吧！
在交流的过程中，时爸发现儿子的学习能力的确很强。换个词来说，他可以称为“神童”了。可惜这并不能弥补他在语言、社交等方面的短板。他那不是短板，而是根本没有板……
但时醉对科学很感兴趣，时爸就试着给他买了些新的童书，适合幼龄孩子看的科普书籍、十万个为什么之类。
颜棠无聊的时候，常去他家蹭书，顺便把自己的童话书带去。
希望他能多看一些浪漫优美的故事，将来不要长成一个钢铁直男。
然后她就后悔了。
她建议他改名叫“时万个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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