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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我能做的
崔祎信穿着一身黑色纯棉睡衣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脸色阴沉,不断抬手捏着眉心,很不耐烦。谢成猜想崔祎信可能有起床气,而且还不小,于是端正正坐在那里,打定主意不轻易说话。
谢老头没到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本来理直气壮可以直说的事,现在反而没了底气。他嗫嚅着嘴唇,不断用余光去观察崔祎信的表情,生怕一个字说错,崔祎信就把小马犬要回去。
“到底有什么事?”崔祎信放在手,懒懒靠在沙发上,沉声问。
“我……我……我是来……我带……哎呀!”谢老头急得猛拍大腿,可越急越说不出话,像结巴了一样。
谢成冷眼旁观。
谢老头这副样子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平时谢老头做什么都是一幅胜券在握,全世界他说了算的样子,今天这畏畏缩缩甚至有些窝囊的神态确实是头一回,他一点也没有替谢老头说话的打算,他想做个彻头彻尾的看客,看看在他面前耻高气扬的人如何在别人面前为了一条狗低头。
谢老头脸涨得通红,“前段时间……前段时间,听说你……听说你……”
听到这里,谢成差点忍不住笑出声,谢老头说句话像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给男生表白,红着脸,话都说不利索。
谢成后来时常想,是什么让脾气火爆的谢老头这样小心翼翼,毕竟谢乾在外面混得并不差,到底是什么让谢老头放低身段去讨好崔祎信,他一直觉得是崔祎信有谢老头难以企及的训狗技术,工作以后才明白,让谢老头折服的不是人格魅力,而且崔祎信的三层别墅和崔祎信身后隐形的财力和人脉。
这会谢成倒没想这么多,他只单纯觉得爽快,因为这样的机会并不多,他乐得做一名合格的看客。
不过,崔祎信就没有他这样好的心情了,昨天晚上训狗到一两点,洗完澡睡不着觉,玩了会手机,凌晨四五点才睡下,这还没三个小时,就被人叫了起来,坐在客厅听一堆不知所云的废话,他的心情着实愉快不起来。
视线不经意掠过坐在对面的少年,一双杏子般的大眼睛转来转去,一会看看旁边的老头,一会看看他,难掩兴奋,但又怕泄露出自己的心绪,少年只好紧紧抿着唇,装出副一本正经在听别人说话的样子。
就像看闪电挑逗小猴,期待两只犬干架的虎妞一样,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幸灾乐祸!
这会被叫起来,想再睡是不可能了,崔祎信心逗逗对面的小孩。于是,又往沙发里窝了窝,说:“成儿,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个称呼一叫出来,对面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谢老头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颗鸡蛋。谢成反应更大,整个人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鸡皮疙瘩也起了一身,他两道眉毛痛苦得纠在一起,眼神里满是嫌弃。
崔祎信觉得要不是场地不对,谢成都能蹲在那把昨天晚上吃的饭吐出来。他微微翘起嘴角,起床气被拂去了点。
谢成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边偷偷瞟崔祎信边说:“叫我谢成就行,那个……那个字怪别扭的。”
崔祎信挑挑眉,不置可否。
“他说,”谢成指了指旁边的谢老头,自从别人告诉他谢老头经常在饭局上说不愿意养他之后,谢成就用“哎,喂,他”代替了“爷爷”两个字。“说你在找助手,想让我过来帮忙。就这。”
崔祎信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前段时间他一个人着实忙不过来,便让这边的熟人帮着找一个助手,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这两天也没那么忙,所以他就歇了找助手的心思,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
“你需要人帮忙吗?是不是不需要?”小孩眼巴巴盯着他,眼里的期待不言而喻,快说不需要,快说不需要。
崔祎信左腿翘起,施施然搭在右腿上,不说需要,也没说不需要,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谢成笑。
谢成被看得七千八下的,需不需要给个准话啊,这是在干嘛?凌迟处死吗?又等了一会,崔祎信还是不说话,谢成着急,又问了一遍:“你需要帮忙吗?是不是不需要?不需要我就和他回去了,打扰你休息,实在对不住。”
说着起身就要走,谢老头不依,抓住他的衣服猛得一扯,谢成猛得摔坐回沙发。
“……”他不解得瞪了谢老头一眼,人崔祎信的态度还不明确吗?不说需要那就是不用的意思,在这死乞白赖的干嘛呢?
谢老头知道自己在这话说不利索,也不说话,只伸手狠狠在谢成脊椎上捶了一拳,完后对崔祎信露出一个标准的笑脸。
谢老头力道不小,谢成疼得龇牙咧嘴的,弯下腰捂住后背,一时也没心思再管帮忙不帮忙的事。
崔祎信的笑凝固在嘴角,道听途说不如亲眼一见,绕是他见过不少暴力的家长,也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幼时所见的景象如电影般一帧一帧在脑海中划过,他的心一抽一抽的,顿时有些喘不过气。
崔祎信阴鸷的瞥了眼对面的老头,俯身拿过烟盒,借点烟的当口垂眸掩住眼中的情绪,话出口和平常一样懒懒的,不带情绪:“我只有一个要求,谢成吃住都得在这里。”
崔祎信虽没说这话是对着谁说的,但谢老头明白崔祎信这是同意谢成在这帮忙的事情了。他本来以为撑死会管谢成吃饭,没想到竟然连住宿也一起解决了。
他过两天要去和儿子一家去国外度假,还愁怎么安排谢成,他不放心把谢成一个人放在家里,怕谢成偷拿钱。这下好了,一举两得,既还了人情,又解决了谢成的事情。
谢老头顿时喜笑颜开,满口答应:“行,行,没问题,没问题,那就让谢成留在这里了,有什么事,你随时叫他,他什么都会干,我先回去了,家里还有事。谢谢,谢谢,谢谢。”
谢成听见声音,忍痛抬头,怒视谢老头,说好的半天半天呢,怎么到地方就变卦了!
谢老头看也不看他,起身快速走出客厅,留下疼得满头大汗的谢成。
谢成知道谢老头一直想摆脱自己,想像扔垃圾一样把自己扔掉,但碍于街坊邻居无数双眼睛盯着,谢老头不好把抛弃这件事做得太过明显。只能暗里折磨他。
这会得到这么好一个机会,谢老头怎么可能放弃。或许在谢老头心里,他谢成应该觉得庆幸,毕竟一只短毛马犬,比他一个没人要的垃圾般贵得多。
谢成恨透了谢老头,也无时无刻不警告自己,不要对谢老头抱有任何希望,但是真到了这一刻,到了他像货物一样被丢到买家手里时,他还是感到了无法抑制的痛苦和难过,它们铺天盖地像六月天的暴雨一样向他砸过来,让他措手不及。
此刻,脊柱的疼痛似乎都不算什么了。谢成目送谢老头走出去,直到看不见谢老头的声音,他才俯下身双手合拢狠狠抹了把脸。
而后,抬头,对看着他的崔祎信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谢成问:“有什么我能做的?”
————
文覃的电话解救了谢成。
文覃大早上被她舅舅拉起来,逼着她给谢成打电话来定时间,说每天晚上孟孟放学后,谢成辅导孟孟做两小时功课,一小时二百,辅导完功课,谢成留文覃舅舅家里休息。
谢成拒绝了住在文覃舅舅家的提议,又觉得一小时两百太贵,建议文覃看看今天晚上的效果后再决定价钱,文覃拗不过他,答应了。
挂了电话,谢成觉得心里空空的,之前定好的这样那样的目标似乎都失去了原本的意义,他忽然不知道应该做什么了。
这样什么都不做只干坐着太让人心慌,谢成又问了一次:“需要我做什么吗?”
崔祎信躺在沙发上补觉,闻言眼睛也不睁,反问:“你想做什么?”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谢成觉得,崔祎信让他留下来,应该是有事情让他帮忙的。崔祎信看上去不像那种看别人可怜就收留的人,而且往往越有钱的人,越是锱铢必究,不肯吃一点亏。
“没有。”崔祎信拿起手机看了眼,七点十分。他举起手机,招呼谢成,“成儿啊,过来瞅瞅。”
谢成凑过去,屏幕上除了四条犬的合照外什么也没有,这是让看什么?他疑惑地蹙起眉头,不知所措看着崔祎信。
崔祎信把头埋进沙发中,另一只手点了点屏幕上的时间,闷闷地说:“现在才七点十分。鸡都不起这么早。”
谢成:“……”
崔祎信扬手将手机扔在茶几上,翻身面对沙发靠背,“一日之计在于晨,听哥的,好好睡觉。”
谢成:“……”
崔祎信不再管谢成,真的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经是十一二点可以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崔祎信想起早上的事,叫了声:“谢成。”
没人应,崔祎信在家里前前后后转了一圈,才在后院找到人,小孩正靠着榆树睡得正香呢。
崔祎信悄悄叫来小猴,小猴是条通体乌黑的藏狗,体型比纯种藏獒还大一些,站在谢成面前一下子就将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崔祎信蹲在谢成旁边,给小猴打手势,小猴接收到指令,低低吼了声,扭着巨大的身躯向谢成走去。虎妞听到叫声,撒欢儿从房里跑出来,在崔祎信身上蹭了蹭,躺在他脚边看小猴表演。
眼看着小猴就要得手,右侧突然蹿出条马犬,它脊背上的毛色是明艳艳的红色,四肢粗壮,头版漂亮,线条流畅,面相凶恶,一看就知道是不好惹的角色。
它冲过来横叉在小猴和谢成中间,昂首扯着嗓子叫,小猴猝不及防对上闪电,下意识退后一步。
闪电叫得更欢了,简直像是在骂街的泼妇,崔祎信捂住脸,不忍心看下去。
闪电毫无察觉,兴奋宣誓胜利之余还扭身去舔了把谢成的脸。
崔祎信:“……”
虎妞:“……”
小猴:“……”
谢成在一片吵闹中睁开眼,脸上带着迷茫,看到崔祎信,他懵懂得问了句:“哥,这什么声音?”
崔祎信:“……狗叫。”
谢成抬头,庞然大物蓦地怼在脸上,他浑身一紧,立马双手抱头,发出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声,堪比闪电骂街。
闪电:“……”
虎妞:“……”
小猴:“……”
崔祎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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