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次回家

　　我此前没和吴邪讲过话，我怀疑他可能根本不知道我是谁，所以更谈不上什么叙旧。

　　其他人四家的人都出去了，我们也跟着叔叔出了会议室，吴邪是一个人来的，小花哥哥带的两个人被他打发走了。

　　叔叔一直往员工通道的深处走进去，我跟他身后，小花哥哥和吴家小三爷于则在我身后，所有人都一路无话，氛围很是诡异。小花哥哥轻轻碰了碰我的肩膀，我回头看他，他指指走在前面的叔叔，我知道他想让我来破冰。

　　“那个，会长”，我小声开口。

　　我与吴邪不熟，但他是九门内的人，所以这种时候，我想我还是叫“会长”比较合适。

　　“嗯”，听见我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我，这个嗯，是个肯定的语气。

　　“我们这是？”我迟疑着开口。

　　他看了看后面两个人，却对我说到“你先回去我办公室等着。我们有事说。”

　　“我们”显然是指我以外的人。

　　我只得半路折返，最后看到他们三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百无聊赖，却也并没回到办公室去，而是在新月饭店的走廊里游荡，说来也巧，途中就看到了一扇在不显眼的角落标着张家标记的门。门没上锁，推开发现这扇门竟是悬在半空的，下面是间浴室，四面墙壁，并没有出入口。我纵身下去，就见到从楼上的门口看不见的一个角落里，拉着帘子，前开帘子后面，发现原来藏着叔叔的各色“收藏品”，有些人我认识，也有些不认识。

　　□□这手艺我知道他和佛爷都会，却没有传授我，因此每次见了总觉得好奇。而为何不传我，叔叔说是因为易容要配合变声才能有效，但变声要以钢针刺入喉咙，每一次练习和使用都伴随着很大的风险。他说我既已生于和平年代，他并不需我去以身犯险。因着同样的理由，张家很多功夫和技术他都是未传我的，像是我的手指就是正常的。

　　唯独纹身，在我十四岁那年，他给我刺上了。因为上一段的后话是，我虽然不需以身犯险，但恐怕也没办法平平静静度过此生。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毕竟我们叔侄俩一样，就算夏天蹲在河边草丛里，也不会被蚊虫叮咬的。

　　他说，我若不是这样，他或许可以看顾我一生，但我也是这样，那么剩下的路，总有一些是需要自己走的。但他也说过，希望我不会有需要用到这个纹身的一天。

　　我参观完了，又攀回楼上的入口，悄悄关上门。然后就突然听到背后传来了尹南风的声音。

　　\"你偷偷摸摸在这儿做什么。\"

　　我只目光和她对视了一瞬，“没干什么”就迅速离开了。

　　我当然也想过反唇相讥，回一句“你管我干什么”或者“你又在这儿偷偷干什么”之类的。但过去的生活经验告诉我，跟她争几句口舌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事实上我有两次都跟她动过手，她也会些功夫，不见得比我强到哪里。前年那次也是因为她出口不逊，我们动起手来，虽没被当场抓住，但事后还是有人通报给了叔叔。尹南风明明年纪比我大，又是先挑事儿的一方，结果却还是各大五十大板，说我们精力既然如此无处发泄，不如去练练体能。于是第二天一直连到吐都没算完。看到尹南风也练到吐的时候，我倒有种自损一千伤敌一千的快感。只是到了第三天，尹南风的事儿算是揭过了，我却没有，叔叔久违的要亲自跟我对对招，后面的事情我就不想再想起来了。

　　所以赶上今天这样的这日子，若是当着小花哥哥和吴家小三爷面儿，再被当场被抓个现行，我整个假期都不用过了。我匆匆开溜，只听到尹南风对这我的背影，来了句“溜得还挺快，我又不吃了你”。

　　老老实实回到办公室之后，看了会儿书。6点刚过，就有服务生来传话，说张经理在“白鹭间”有请，即由他带路前去。白鹭间也在二楼，与我们午间用餐的房间在相反方向，服务生在门一口气背道“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此屋名取自张志和的《渔歌子·西塞山前白鹭飞》。就是这里了请进。”服务员在雅间门口对着门楣吟诗，算是新月饭店的一大特色。

　　我推门而入，发现四个座位已经摆好，那三位却不在里面。我想着我肯定是要坐下座的，可下坐背门，等人来了又不能及时招呼会显得失态，于是便站在椅子旁边等着。

　　约么站过了五分钟，他们就到了。这次三个人进来时，明显是路上有说有笑的，氛围比起刚才要缓和得多。

　　叔叔坐上座，小花哥哥和吴家小三爷分坐左右，我则在叔叔对面坐下，一落座服务员就立刻开始传菜。

　　我与吴邪因是第一次见，简单打了招呼。我称呼他小三爷，他说“不敢，不敢，叫吴邪就行了。”

　　小花哥哥见状立刻又调笑到“我们可当不起小姑姑的一声‘爷’”。

　　我只好给了他一个，“看我眼神自己体会”的表情。我的确从来没觉得自己辈分大有任何了不起。我并不比小花哥哥他们有更多的生活经验，更丰富的见识，更高的社会地位，我辈分大些只是刚巧家里长辈辈分大，与我其实没有任何关系。相反，任何仗势欺人的行为，在我接受的教育中，都该是为人所不齿的。

　　言归正传，关于吴邪其人，其实有不少小道消息，最有名的除了在新月饭店抢了拍品又全身而退之外，就是跟着小三爷下地一定会出事儿这个传言了。因此我猜他应该和小花哥哥一样，身上有很多故事的。下午第一次在会议室见到，觉得他如传言有些书卷气，之后吐间却发现十分犀利。而此刻近看，却觉得这人身上透着疲惫，面色也是遮掩不住的憔悴。

　　叔叔和小花哥哥谈最近北京一批货的事儿，吴邪则有些像是心不在焉，又或者有些心事沉重的看着茶杯里的茶叶。一直到叔叔催促大家动筷，他才一瞬间跳出了刚才那游离的状态。

　　之后，我与小花哥哥聊起戏曲，又聊到在国外遇到的风土人情，吴邪都没有参与进来。

　　叔叔大约坐了十五分钟就要离席，说还有别的事，让我们几个小朋友慢慢吃。我想他也说不定不是有事，只是识趣的意识到有他在这儿坐着，我们聊天都不能尽兴。

　　他前脚出门，我就拉住小花哥哥问他们刚才到底说什么悄悄话去了。这个问题一出，第一次引起了吴邪的注意，他抬起头看我们。

　　小花哥哥只是狡黠一笑，说“我可不敢说，你想知道自己去问会长。”

　　“他肯定不会告诉我的呀”，所以刚才才没让我一起去听。

　　小花哥哥摊手，一副那我也没辙的表情，“爱莫能助，无能为力”。

　　吴邪此事却突然插话进来，问了一个相当突兀的问题，“你可见过张大佛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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