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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居
这块地势隐秘的风水宝地,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一些更多的外来人所得知,寻访。
其中一部分访客是司马衡为官时期曾被指派下江南视察民情期间结交的一些商贾显贵。
这些人会专门前来登门拜访老爷子,一齐叙叙旧,谈谈时事,经商的在经商方面互通有无。
另一些则是专门或路过时顺道登门拜访。可能还捎带着一些各地的手作特产作为礼物上门。或者从老爷子的司马布坊购买一些价格优惠的布匹,再运到西域倒卖赚钱。
可想而知,能够从司马衡的口中得知他辞官退隐之后的居住地的,自然都是些是旧日里关系比较好的,相互之间也较为能够信任的友人。甚至是曾经拜过把子,肝胆相照的兄弟。
也有不少是因为曾经受到司马老爷子慷慨相助,不忘知恩图报的江湖人士,在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信念上成了知交的。
司马老爷子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贵客上门寻访。
但因为免去了在朝时的繁琐程序和各种礼节,交往起来让人觉得惬意洒脱,如沐春风。
特别是每年的腊月前后,客人会忽然增多。那时群英会集,不知怎得,竟还被取了一个名头为“聚古会”,寓意着那时节各界人士们所随身携带展示的一些特色物件乃至珍贵古董。
以物会友。
司马衡的朋友与朋友之间也趁此时机慢慢相互认识。或有些一早便认识的,平时不多来往的,都趁着这个时候在这个边陲隐秘之所大家又聚上一聚。这倒也算得上是美事一件。
于是每年一到腊月,就会看到断断续续的商队骑着马匹或骆驼,来到小镇住下。
这时候镇子里各个饭馆食肆,街边小摊的生意也会因此而热火朝天起来。
叫卖声此起彼伏,游客人潮涌动,那光景简直赶上中原某些城中的灯会,形成了一年中难得一见的热闹场面。
至于剩余的其他来访者,则是误打误撞闯进这里的过路人,他们有买卖人,赶路的中原或异域人。也包括了镇子居民们走亲访友的远方亲人与友人们。
另外,这块地方还有一个特点——不仅仅外来人不容易找,即便真来过,也不太容易记住。
那些误打误撞来过一次的,第二次来,或许就会因为这里连绵不绝的红石山丘而转得头昏眼花。
除非有之前提及过的,熟悉此地路况的人专门带路,把路线记得滚瓜烂熟,否则很容易就被四面八方目所能及之处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色高低石丘忽悠得失去了方向,就像说书先生说的那样,迷路,鬼打墙。
这样一来,虽然平日里的客流量不大,倒是保证了小镇长久的隐秘性和安全性。
❀
不过,商队们来镇子里拜访司马家老老爷,那已经是多年以前的事情了。
现在他们拜访的是司马老老爷的儿子——也就是当下人们口中的司马老爷,司马晏。
“话说这司马衡,多年前在朝为官,曾官居二品,由于对官场斗争感到厌倦疲惫,五十多岁时毅然决然辞去了官职,改身计为经商,携举家老小来到咱们这边陲偏远小镇落户,在这里做点不怎么起眼的小买卖……”
听到爷爷的名号从说书先生嘴里说出来,正坐在饭斋里的苒苒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她可不想在此刻被人认出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这实在叫人尴尬得紧。
好在每个人都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书,也没人往窗子里头看看有谁正坐在那里凝神细听这墙角……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人认出饭馆里这个背对着窗户而坐,不起眼的小姑娘。
苒苒还记得父亲说过,爷爷曾在年轻的时候被朝廷外派探访西域时路经此地,因机缘巧合,曾在这个镇子作过两三日的休憩歇脚。
自打那回以后,他对这个地方的神秘感和世外桃源般的气氛产生了极度的喜爱,一直印象深刻,即便是回京之后也会时时忆起,常常在有意无意中提及这里。辞官之后想到的第一件事情,便是举家搬迁来这里生活。又或许,是出于想搬来这里生活的念想才辞了官职去的。
到底哪个想法在先哪个在后没人知道,他也从不细说。
儿子司马晏,也就是苒苒的父亲,倒是个有真真经商头脑的。当初由于父亲在朝中的身份缘故,得以认识了各处各界名人雅士,商贾富人。他又自小跟着父亲游走四海——司马衡每次出行都带着他——并不知不觉积累了不少见识,也培养了一些道听途说的经商心得。
每当他说起父亲对自己经商头脑所表达过的赞赏,他就会禁不住洋洋得以起来。那副摇头摆尾地炫耀自己的自恋模样倒是让苒苒觉得特别得滑稽。
父亲成年之后在火镇娶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也就是苒苒的母亲。两个人经过一番决定,最终双双留在了这个地方生活,顺带继承了家里原本并不那么繁忙的织布和造纸生意。这夫人是个有手腕的,也懂一些汉话以外的胡语,在生意方面是一把好手。
不过有了老老爷司马衡刚来时打下的基础,加上他自己灵活的头脑和高超的经商手腕,借助了一些多年来经营积累的各处人脉,没几年便发展得家大业大,并在中原开了几处分行。大本营根据地依然驻守在此,不曾动过。
刚刚说到年年都有各种各样的人物从各处前来拜访,形成了一年一度的聚古大会,这一事件让原本稍显偏僻冷清的小镇变得热闹起来,客栈食肆的生意也随之变得红火,顺带着也为推动小镇经济发展添了块砖加了片瓦。
虽然说书先生略去了一些细节不说,但苒苒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这件事。一开始令府里人极为不解的是,对于商队们的来访与驻足,以及顺带推动经济进步的这个说法,客栈饭馆儿的掌柜和各个商铺的店主们的态度似乎并不是那么得愿意买账。这就奇了。
这位说书先生压下了这件事情没细细说,显然,是给司马家留了点颜面。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答案很简单——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们对金钱财富从未抱有过度的追求,而是整体都更倾向于和平安宁,不思进取的生活所导致。这种人生态度,似是从祖上就传下来了。
如前所述,祖先们作为踏踏实实的手艺人,亲身经历过并了解战争的残酷与害处。他们对后代的教育也是偏向于珍视和平的。经历过硝烟战火的人往往如此,更能看到和平所提供的各种好处。于是,这就造成了当地居民对所谓的经济发展和财富累积抱持着一种嗤之以鼻的出世态度,因为要达成一种繁荣,在竞争中胜出,便免不了产生摩擦,好胜心与互相算计。
在外人眼中,特别是在一些过路人们眼里,秉持这种看法的居民们都是有些古怪和反常的。
试问谁这一生不是为了积累财富和提升社会地位而活?放弃这些世俗种种好处的人不过是因为受不住打击,认了输罢了,并不叫人觉得光彩。外人们无法理解这种自小到大的教育所带来的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世俗中一般流派的大商人不愿在此地停留的主要原因。
这种思维一代一代地传下来,形成了当地人特有的意识形态与人生哲学。
守静抱朴,宁缺毋滥,弃繁从简。
故而,这里的居民们大多对司马家的财富非但不觉艳羡,反而背地里都认为所谓的家底丰厚,实际上是一种极大的累赘。
但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推进,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宁静抱朴的镇子,也发展起了几个较为令人瞩目的世家。其中便有司马氏族,其原因,除了生意方面的日渐壮大,司马衡老爷曾经特立独行的所作所为也是人们所时常谈及的一次壮举。
而对于那些为拜访司马家或其他目的而出现的人群,居民们非但并没有因为什么增进繁荣的说法表现出多大的感激,反而抱怨起镇子怎么在短短数月时间之内变得过于嘈杂热闹——那些不断来自于中原的人流过大,搅扰了他们原本想要的清静。
这种人生哲学让那些以积聚金钱财富为首要目而劳碌奔忙的人无法真正理解。
犹记司马氏族在离朝后刚刚举家迁移到这座荒漠小镇定居时,一家人上上下下都不太能够习惯这里的整体风气。在思想观念方面,也适应了很长一段时间。
作为勤奋的外来移民,在他们眼中,当地居民简直就是散漫无度,贪图安逸的最高典范,其程度简直令人发指。与居民们来往时所遇到观念摩擦与思想碰撞,竟在一时之间成了一家老小茶余饭后的谈资和促进自家人亲近感的共同话题。
❀
可既然已经选择了远离尘世喧嚣,寻了这个僻静的地方住下,难免各方面都要入乡随俗的。
有所得必有所失。抱着如此信念,司马衡决定相信自己的眼光,留在这个给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小镇子,和当地风俗死扛,坚持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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