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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
沈歌提着个篮子跟在荀飞光后面,很快就到了荀家庄。
守门的仆人见到荀飞光恭敬地把门打开了,又接过荀飞光手中的猎物,沈歌迅速将手中的篮子也递了上去,仆人一块接了。
沈歌做这一动作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好像看到荀飞光脸上流露出了笑意,等他仔细看时,发现荀飞光还是一如既往地没什么表情。
“走吧。”荀飞光招呼,沈歌忙跟上。
沈歌跟着荀飞光穿过院子,沈歌没敢东张西望,不过还是能看见院子里的池塘中层层叠叠的荷叶正掩映着荷花,开得十分茂盛,一阵风吹来,还带着水汽与荷香。
荀家庄十分静谧,路旁的树木早已参天,沈歌走着走着,一身暑意消了大半。
荀飞光到达偏厅时,两位婢女模样的年轻女子迎上来,两人娴静利落地捧上了茶,并不多言。
接到荀飞光的示意,沈歌有些忐忑地挨着椅子坐了。
尽管就在同一地界,荀家的庄子和沈家村却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时空。
沈家村屋宇简陋且粗糙,昏暗矮小,却带着浓浓的烟火气。这庄子精致华美,雕梁画栋随处可见,但带着一股庄严的压抑,仿佛这里的每个人,每件事都只为荀飞光一人服务。
“荀大人。”见荀飞光不开口,沈歌小心地叫了声。
“喝茶。”
沈歌忙端起茶来喝了,他从小喝过果汁、咖啡、牛奶等各种饮料,唯独不怎么喝茶,现在乍然一喝,他也品不出什么特殊的地方,只觉得茶水不冷不热,茶味不苦不淡,沏得恰到好处,还挺好喝。
喝了一会儿茶,荀飞光往外叫了声,“绿枝。”
门外的婢女听到动静立刻走进来,听候吩咐。
“带沈公子去梳洗,梳洗完后来静室找我。”
“是。”绿枝应声,跟沈歌说道:“请沈公子与我来。”
沈歌有些无措地看了荀飞光一眼,见他没什么表情,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绿枝去了。他一早就上了山,身上又是汗又是泥,确实有些脏。
绿枝长得很漂亮,气质很好,声音也很好听,沈歌跟在她身后,有些不自在地盯着地上看。
绿枝带着沈歌出了厅,往右手边走,不一会儿就绕过房子,来到一个小院子。沈歌走进去才看到院中间有个小池子,池底都是鹅卵石,池边假山绿树掩映,景色分外优美。沈歌走近了才闻到硫磺味,估计这是个天然温泉。
“请沈公子沐浴。”绿枝引沈歌走到池边,又问:“可要奴婢伺候?”
沈歌听她问,忙摆手道:“不,不必,我自己来就行,多谢绿枝姑娘。”
“沈公子无需客气,奴婢先行告退,有事唤奴就是。”绿枝温温柔柔地行了个礼,走之前将亭子四面挂着的帘子放下,挡住这一头的水池。
沈歌忙不迭地点头,等绿枝走了,他看了眼四周,脱完衣服鞋袜又有些惆怅。他今年还没有加冠,只是束了发,大半头发披散下来,沈歌拿不准要不要洗头,不过在别人家里,洗个澡就算了,连头也洗完未免太过得寸进尺。
沈歌将头发全部捆起来堆叠在头上,小心下了水。水有点烫,恰到好处的哪一种烫,沈歌下水之后才发现这个温泉池用的是活水,一边有水不停地流进来,另一边则有水不停地流出去。
沈歌来到这里大半个月,先前的记忆也全部找回来了,却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居然有温泉,他喟叹一声,想想也是,要是这里什么都没有,荀家的庄子就未必会建在这里了。
沈歌看到池子旁边有胰子,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胰子洗了个澡。
这是沈歌来到这里之后第一次用类似肥皂的东西,胰子打出来的泡沫很柔和,带着一股清新淡雅的香味。沈歌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拿瓢子在旁边冲干净了,才下池子泡澡。
沈歌刚泡下去,帘子的那头影影绰绰地出现个人影,沈歌一惊,人往水面下沉了沉,只露出一个脑袋。
来人并没有过来的意思,只是道:“沈公子,换洗衣物奴婢给您放这儿了。”
“好,我知道了,多谢绿枝姑娘。”
“沈公子无需客气。”绿枝再次行了个礼,又出去了。
沈歌知道荀飞光在等他,不敢多泡,见绿枝离开,赶忙上来,穿过帘子走到亭子里。他这才发现,原本脱下来的衣物全不见了,只有一堆新的放在远处。
绿枝送来的衣服是青色的,除了一套衣服之外,还配了鸦头袜和木屐。
沈歌原本穿的衣服是一套带点黄色的麻衣,因为要上山,他还特地选了件旧的,手肘处有一块不明显的同色补丁。而绿枝送来的衣服则是绸衣,沈歌分不清具体是哪种衣料,不过衣服轻薄滑凉,穿着很舒服。
这年头的衣服不便宜,有些人家实在缺钱了,还能把衣服送去卖或当,尤其是贵重的绸衣,很能换来一笔银子。更有甚者,绢帛在一定条件下还能当货币使用。
沈歌原本不想占这个便宜,不过若是提出让绿枝把他原本的衣裳送回来又有些矫情,沈歌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上了,他穿衣还算熟练,拿起衣服一件件往上套,很快就穿好了。
沈歌一一穿好,又整理好头发,这才往外走。
木屐踩在地上哒哒的声音被绿枝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等在门口,沈歌一出来,她就说道:“老爷在静室等您,请跟我来。”
沈歌跟在她后面,还是没猜出荀飞光找他有什么事,不过要是没事,估计荀飞光也不会特地把他带回来,又好好招待一番。
到了静室前,绿枝在前面脱了鞋,只着布袜,沈歌也赶紧脱了鞋。荀飞光的静室非常漂亮,沈歌一踏进去还以为回到了现代。
荀飞光正大马金刀地坐在一张矮塌前看一卷书,荀飞光见沈歌来了,示意他坐对面。
沈歌乖乖坐下,不过不是像荀飞光那样盘坐,而是选了相对正统的跪坐。
绿枝悄无声息地退下了,荀飞光见沈歌投来好奇的目光,合上书朝他展示了下封面,“毕兴思先生的《航船志》,沈歌儿可看过?”
沈歌羞赧地摇头,“不曾。”
沈歌四岁开始启蒙,八岁正式进学,光学习经史诗赋就学得非常辛苦,并没有心力去看什么课外书。何况父亲去世之后,沈歌手里没有银两,要看书也没地方看去。
同窗家家境也类似,会投到他那夫子门下求学的基本都是耕读传家的普通人家,所以也没地方借书看。
沈歌刚洗完澡,脸上热出来的红晕早退下了,一身乳白的皮肤细腻得跟凝脂一样,半点都不像乡下长大的小子。他身量虽不矮,但身子单薄,显得格外青葱秀丽。
沈歌见荀飞光盯着他看,那双天生带着威严的眸子仿佛看不到底,心中陡然一惊,那压在心底的防范意识马上升上来了。
沈歌家里没有镜子,不过还是能从水面看到这具身体的容貌,这具身体基本和他现代的时候长得一样。
他现代的长相随了他妈妈,五官极为精致,双眼黑白分明,脸是典型瓜子脸,还有个尖尖的小下巴,小巧的嘴唇上唇色总是粉中带红,唇珠比较明显,嘴有点嘟。
因为这长相,沈歌从小就备受宠爱,也没少遇上想打他主意的星探,他家的一个朋友还想把他带入娱乐圈,不过被沈歌的父母拒绝了。
长成这样,沈歌从幼儿园开始就没少收到示爱,男女都有,进入初中后,还出现过男生故意和他打闹揩油的情况。幸好沈歌家庭条件不错,家里也宠,他哥更是从小就自动成为他的贴身保镖之一,沈歌在众人的保驾护航下才平安地在正轨之中长大。
沈歌有些慌,这个时空才刚结束战乱没几十年,皇帝才是第二代,国家律法允许男男成婚,因此男风格外盛行,有不少大人物还以玩娈童为雅好。
原来沈歌一直在县城里读书,又早早考上了秀才,没遭遇过什么糟心事,对男男之事极不敏感。现在的沈歌可是有着二十一世纪的记忆,对这些事情再熟悉不过。
荀飞光对沈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只是见这少年格外精致可爱才多看了两眼,就像看外面的花一样。察觉到沈歌的慌乱,他收回那略带侵略性的视线,道:“你以后要考科举,多看看这些书也无妨,能拓宽眼界。”
“是,谢大人教导。”
“不必客气。你从小就在沈家村长大?”
沈歌不知道荀飞光的用意,老老实实地答道:“小子祖辈从三百多年前就在沈家村扎了根,小子从小在村里出生成长,不过自八岁起就在县城里读书,严格来说并不算在沈家村长大。”
“不必紧张,你虽不完全在沈家村成长,村里的情况应当也熟悉,我们随便聊聊?”
说什么?沈歌有些茫然地望向荀飞光,像只涉世未深的小鹿,“荀大人您是指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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