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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劫持
麻烦向来是喜欢找陆小凤,在杭州府差来的水火两位捕头亲自登上桃花堡的大门之前这还算是一个共识。如今,这麻烦却堪堪地找上了花满楼,既是找上了花满楼,陆小凤就不会不管。谁都知道,誉满江湖的侠探四条眉毛的陆小凤和花家七公子是好朋友。
火铺头地地道道人如其名,十分的热情,刚一见到花满楼就激动地贴了过去,把传说中的那位画上谪仙一般的花七公子仔细一番研究打量,一边感叹着花七公子真是如玉如花。
陆小凤拉长了脸站在旁边看着,给杭州府知府七分面子没有上前一脚踹开那个几乎整个人都黏在花满楼身上的火捕头,而火捕头则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莫名的被陆大侠列入了某类敌人的名单当中。直到素来更为稳重的水捕头一把提住火捕头的腰带卯足劲儿将他拉离花满楼身边,还险些一个趔趄,火捕头这才想起来正事。
火捕头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七公子,这事本来是不该叨扰的,但那些证据和证人的供词都指向花公子,还望您能随我二人到和府走一趟。”
火捕头连论事也直接忽略了陆小凤,堂堂的江湖侠探陆小凤竟然在讨论案子的时候被人无视,若是传出去,陆爷还拿什么混迹江湖。
“我说火捕头大人,你从进来到现在杂七杂八地冲花满楼说了许多,却依旧没有讲清楚究竟为什么这个案子会找上他。”陆小凤手里转着茶杯把玩,语气并不十分友好,以德报怨从来不是陆爷的风格。
一大清早杭州府府衙还未开门当值就接到了县衙呈上的急报,昨日出嫁的和家小姐在戌时一刻经过城外二十里处的孤山亭被劫,送亲的四十余人中有十来个负伤跑回了钱塘县县衙报案。和家在杭州城内的声望颇高,每次杭州有天灾需筹捐善款时,除去首富桃花堡就数和家捐的最多,是以得皇帝钦旨封做了员外郎。此番和家小姐也是应朝廷的意思要嫁去临镇的武林世家,以示朝廷与江湖的交好。
如今和家小姐被人绑走,偏偏那十多个逃回来的送亲人哆哆嗦嗦一时间说不清个所以然,甚至都没能描述清楚劫走和家小姐的是何人,这案子可疑,线索不多却干系重大,钱塘县衙不敢随意处理只好火速呈报到了杭州府。
知府吴大人得到了消息当即派了水火两位捕头去勘察现场,吴大人自己带领一班人马和送亲人赶到了和家去了解详情。可怜和家老爷本来就是老来得女,夫人逝去未再续弦,也再无所出,自然把那和小姐宝贝得紧,含在口中怕化了,捧在手心里都怕磕着。听见和小姐被绑架的消息当场就晕了过去,醒来后一把老泪地恳求知府一定要破案找回自家的女儿。
吴大人满口地答应了下来,内心却是犯难,再三地询问那几个丫鬟轿夫和担嫁妆的下人,也只能得知是一群武功十分高强的蒙面黑衣人突然从路的两边杀出来,不由分说地就抢了花轿顺带还掳走了其余的二十余人。由于天色昏暗,也看不清黑衣人到底有多少,他们都是在拼死逃出来的过程中为黑衣人所伤,逃到人烟多起来的小村落黑衣人才没有继续追杀。一行人也不敢再做耽搁,连夜的逃回县衙。
这些案情陆小凤和花满楼都已经听了个大概,要说复杂,其实也并不复杂,只是陆小凤真的很想知道这到底会和花满楼有什么关系。
“实不相瞒,在下和火捕头先前一起去了孤山亭附近查看现场,那里确实如轿夫描述的一般,有打斗过的痕迹以及一些残留下来的空盒子和红绸。”水捕头如实地讲述着二人的发现,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在往孤山方向的一条小路边上的杂草堆里,火捕头发现了一幅字画。”
“那是一幅简素的山水画,看落款是出自七公子之手。”火捕头紧接着补充道,“和小姐的贴身丫鬟也证实了那是几日前和小姐给七公子送了并蒂簪七公子给的回礼。”
城中的姑娘给花满楼送过不少东西,陆小凤虽然没有都一一地见过,但是花满楼摆放到太薇阁里去的时候他都在边上跟着,俗套些的无非就是他知道的那些女儿家自己的手绢女红这类,清雅些的送孤本珍藏,豪迈些的直接送了几柄好剑,文艺些的就是送花。只是哪有姑娘家会给男子送簪的,还是,并蒂簪?花开并蒂,喜结连理,这簪子的寓意倒是极好,不过要是哪位姑娘送给花满楼的,那就另当别论了。
是以,听到和小姐给花满楼送过并蒂簪,陆小凤的表情有多难看,他自己看不到,花满楼也看不到。火捕头一心只顾着花满楼还是看不到,只有水捕头默默地注意到了陆小凤的两撇小胡子不平静地抖了抖,又一次下意识地把火捕头拽离了花满楼。
“如此看来,花某真是脱不了干系,便随两位大人去一趟。”花满楼永远都是宁愿自己陷入麻烦也不会与人为难,况且他所赠予和小姐的字画出现在绑架现场,官府会找上他也是情理之中,再想到和小姐出嫁经过他和陆小凤时掀起的轿帘,花满楼觉得自己是避不开这件事了。
“我也去。”陆小凤急忙伸手拉住花满楼的袖子跟了上去,花满楼缠上了这飞来的官司,陆小凤绝不会置身事外,那和小姐给花满楼送的并蒂簪足够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最好不是如他所想的那般情况。
吴大人本来听说陆小凤在桃花堡做客就有意想要请他来帮手,现在他自己愿意到和府走一趟,水火捕头自然不会介意。
水火两位捕头领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快步地穿过集市到了城北的和府,四周已经被府衙的捕快包围住,进到大厅内,吴大人焦急地迎了过来,同花满楼与陆小凤客套了几句,便直奔主题。
吴大人将一封信交到陆小凤手上,陆小凤摊开信把内容念给了花满楼听,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眉。这是绑架和小姐的匪徒来信,要求和员外在午时之前筹够十万两现银到城外三里坡的茶棚赎人,否则和小姐性命不保,并且强调了不准带着官府的人,不准耍花样。看起来对方已经知道这件事闹到了官府,但他们似乎不是很在意。
陆小凤把信递给花满楼,“你看看这信有没有什么问题。”信是普通的纸墨,陆小凤看不出猫腻,但他信得过花满楼的心细也许能发现点蛛丝马迹,随后又问吴大人,“这封信是何人送来的可知道?”
吴大人摇摇头,叹道,“这信是衙门的捕快巡逻时在大门口发现的,并不知道是谁送来的。”
“吴大人,我想见见报案的轿夫,”陆小凤左右思量后提出要求,“另外,我建议吴大人最好尽快封锁四处的出路,临县的进出也查紧些,免得走了绑匪。”
吴大人连声应下,挥手喊来水火捕头去通知封锁城外的各条官道,临县临镇一律严查出入的人员。水火捕头领了命前脚一走,和员外从后堂探头探脑地跑出来胸前抱了一个严实的包裹也急匆匆地像是要出门。
陆小凤往他领子上一揪,把和员外带回了堂内,好笑地看着那个发福微胖的老头,明知故问,“和员外,你这是要做什么?”
和员外急得发颤,左右脚的重心来回换了两次支撑身体,更加地捂紧了胸口抱的那个包裹,“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要去救我的女儿。”
“和员外难道打算直接拿着这些银票去救和小姐?”花满楼把信纸笼在自己袖中,自然地走到了陆小凤旁边,二人一起看着和员外,陆小凤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戏谑似风,花满楼温文尔雅平静如水,意外的很搭调。
绑匪是何人还不确定,和小姐的安危也尤未可知,他们如此张狂地绑走了和小姐八成也不止是为了钱这么简单。此时若是顺着他们的意思拿了银子前去,只怕和小姐才真的是会有危险,前去送银子的和员外自己也将暴露在匪徒面前。况且绑匪还声明要的是现银,大概料定了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筹到十万两之多的现银,其绑架动机愈发可疑。
离午时尚还有段时间,陆小凤苦口婆心地劝下了和员外暂时先在和府内再等等,似乎最近总是在和老爷子老婆子说教论道打机锋,陆小凤突然想到了自己可是阅尽红颜无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风流浪子,如今怎么沦落到这般地步,可叹可叹。花满楼觉察到陆小凤的发愣,以为他是在考虑案情出神,便自己先走到了院子里去找那逃回来的十三人问话。
院子里那一行人已经整齐的站作了两排都服帖地低着头,大气不出,站在最前面的两个是和小姐的陪嫁丫鬟,其他的男丁有六个轿夫和五个挑嫁妆的担夫。花满楼顺着绕了一圈,跳过了两个丫鬟检查过其中几个轿夫的伤势,和先前府衙仵作验过的结果一致,系为刀剑所伤,只是这些伤痕都不太深,下窄上宽,且周围泛硬,花满楼心下生出了疑惑。
很快回过神跟着花满楼出来的陆小凤站在一棵树下,待花满楼查完后明显地感觉到了他的疑惑,看花满楼来回地度量,陆小凤走过去附到了花满楼耳畔微微呼气,轻声道,“可是不妥?”
花满楼表情一凝,旋即恢复过来,点了点头,陆小凤呼出的气让他的耳根有些发烫。这些都还是他二人的猜测,确实不宜喧哗,但方才贴的太近了点,花满楼不着痕迹地侧了身子稍稍离了陆小凤。
陆小凤浑不在意,三月暖阳,柔和的阳光洒落在花满楼身上,那双看不见的眼睛却是世间最明亮的,验伤都认真而优雅,犹如晚春的清潭,几净透明,只要看了,就会沉溺。陆小凤沉溺其中,他就是故意靠花满楼这么近的。
满足了自己那点不为人知的小心思,陆小凤回身突然拿起旁边的一根两指粗细的树枝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轿夫挥去,众人皆是一惊。陆小凤这一招突如其来,所有人都还处在不知所措的状态,练过一点外家功夫的轿夫也只得凭着本能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抬手去挡,脸是避过了那看起来惊天动地的袭击,小臂上却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这一棍陆小凤其实没有使多大的力,仅仅是想试探试探,但也足够那轿夫疼上好一阵。
照葫芦画瓢,陆小凤依次用树枝从不同的方向攻击了四五人才扔开树枝。吴大人以及一干捕快甚至是没有惨遭毒手的那些担夫丫鬟都是一头的雾水,弄不清楚陆小凤到底要干什么,只有花满楼像是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也不管旁人投来的不解的目光,陆小凤抱手回到最初被他打的轿夫面前,厉声问道,“说,每月月钱多少?”
轿夫又是一惊,维诺地道,“六,六两。”
陆小凤继续问,“过年可有红钱?”
“有。”知道陆小凤不会再对自己出手,轿夫比刚才镇定了些。
“可有休沐?”
“每月四天休沐,逢年过节可回家省亲。”
“员外小姐平时待你如何?”
“老爷和善,小姐可亲,从不出重言,并且时常都有打赏。”这个问题轿夫回答得真是张口就来,语气中不难听出自豪之意。
要说起他们家老爷和小姐,那可简直是上辈子积了德才能有幸在和府当下人。和员外是个大善人,从不会打骂府上的下人,就算是做错了事情只要不触及重大的道德底线,简单地教训几句叮嘱不可再犯就没事了。小姐也是个脾气极好的人,平时对待一只小虫子都温柔得很,对人更是不肯有半分不妥。有时候摊上帮小姐去食味门取糕点这样的好事,不仅能得到食味门的糕点吃,还能得小姐的打赏,别提有多好。
这番肺腑之言得到了剩下的十二人无比赞同的目光,这个问题无论问到他们之中的谁都只会是这个答案。
陆小凤提问的声音戛然而止,那轿夫还准备着再好好夸耀一番自己的老爷和小姐是多么的菩萨心肠,岂料面前的大侠说不问就毫无预兆的不问了,也只得作罢,十三个人又在管家的带领下离去。
陆小凤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答案,他确信花满楼也已经清楚,他很了解花满楼,这点自信陆爷还是有的。
几人也回到厅里,一直在云里打转的吴大人再也耐不住性子,花满楼和陆小凤二人一静一动,一个专心检查完伤势另一个又是对下人一顿好打审问的,两个人似乎是配合得浑然一体,井然有序,但旁人看起来不免糊涂。他们到底查出了些什么,吴大人真的是很好奇。
“吴大人,水捕头同我们提过怀疑是送亲的人贼喊捉贼绑了和小姐来勒索和员外。”陆小凤平静地开口说起先前水捕头和火捕头的看法。
“是,这点水捕头在查过现场后也和本官说过。”吴大人即刻确认,案发地现场是很凌乱,但少了一样,连口口声声说自己是拼死逃回来的这几人都有伤在身,被俘去想必也不会完好无损,案发现场偏偏就是少了大量的血迹,激烈斗争后会留下的那种血迹,因此水捕头有此猜测。
花满楼在检查他们的伤口时就发现了问题,凡遭人袭击,必定会以手作挡,就好像刚才陆小凤用树枝去打那几个轿夫一样,所以受伤最多的地方当是两条手臂。而他们的伤口大多数在腿上,这本就不太合理,并且伤口下窄上宽,着力便是自下而上,很明显这些伤口都是他们自己刻意弄上去的。伤口周围的皮肤泛硬,说明在下手的时候他们心里十分的紧张导致血脉不通,是以伤口不会呈现出紫红色只会发硬。
吴大人笑了,竟然还有陆小凤这种儿戏一般倒还管用的查案手法,“那不正说明他们心里有鬼吗?”
“确实有鬼,却不是绑架了和小姐的鬼。”陆小凤扔下一句,从老仵作那儿讨了一小罐米醋过来倒在了一块白麻上将白麻浸湿,然后捉了花满楼的手腕到自己面前仔细地帮他擦了擦手,到底是摸过那些刀伤剑伤的,还是要洗过比较好。
隔着一层薄薄的麻布描绘着花满楼修长有力的手指,陆小凤心里像是突然飞了几只麻雀进去,扑棱扑棱的,他好像很少这么细致地接触过花满楼的手。这双能弹出引商刻羽之曲的手,能写一卷烟霏露结般好字的手,能使出他教会他的灵犀一指的手,陆小凤又痴了,花满楼的手也很好看。
“陆小凤。”花满楼轻声出言提醒,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陆小凤握得紧,他又不好意思出手去掰,只好放弃。陆小凤第三次出神,前两次不好说,这一次肯定不是为了案情。
吴大人还瞪着一双求知的眼睛看着陆小凤,没有注意到陆小凤和花满楼之间的小插曲,提高了些声音道,“所以陆大侠已经确定不是送亲人搞的鬼”
“不错,吴大人刚才也听见了,在和府干活不仅酬劳高而且待遇好,这些下人对和员外和小姐更是没有一句抱怨全是好话,他们又何必再去冒险绑架和小姐?”陆小凤又倒了些米醋出来低头接着去擦花满楼的手,掩饰自己的失态,“还有,他们连割自己几刀都是下了极大决心,只怕也没有胆子敢犯这样的大案。”
至于为什么他们要自己弄这些伤口上去,那就更好解释了,要么是他们并非拼死逃回来,而是胆小怕死逃回来的,见了和员外又觉得心有愧疚,便假装负伤来表示自己曾经反抗过。要么……
陆小凤没有说第二种可能是什么,总之,送亲人的嫌疑算是排除了,但陆小凤并不觉得轻松多少,那个火捕头为什么就那么喜欢黏着花满楼?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为什么他非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花满楼?!花满楼会需要他的保护吗?
陆小凤气不打一处来,沉着脸快步地走朝前把花满楼拉到和自己并排的位置,不咸不淡地冲火捕头开口道,“火捕头还是去看看你的手下部署得如何了,吴大人既然安排了花满楼和陆某一起陪同和员外前去自然是信得过我二人。”言外之意就是,哪怕花满楼真的需要帮助也还有他陆小凤照应。
陆小凤逐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火捕头要是连这都听不出来就白瞎了他八年的捕头阅历,不舍地看了一眼笑意盈盈的花满楼,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去找自己的手下。
花满楼听着火捕头远去的脚步声,心下好笑陆小凤孩子气的举动,问道,“陆兄可是不喜欢与火捕头在一处?”每次陆小凤一见到火捕头都是在赶人,花满楼怎会不知。
是不喜欢他与你在一处,陆小凤暗自腹诽。他很少在花满楼面前撒谎,但不代表他不会隐瞒自己的部分想法,比如现在这个,所以他只是顺着花满楼的猜测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花满楼又问,“那你可知,水火二位捕头本是来自何处?”
既是花满楼会这么问了,陆小凤就断不会再回答是杭州府的府衙,想到火捕头也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以及有意无意间透出来的傲气,陆小凤一个激灵,“难不成是六扇门?”
花满楼但笑不语,只是拍了拍陆小凤的肩膀迈开了步子接着往前走。
“花满楼,君子说话不说一半这可是你告诉我的!嗳!花满楼,你等等我……”陆小凤一抬手好像花满楼能看见一样,急忙循着已经几步开外的背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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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目测会有一堆bug,一切为了陆花,列位看官将就将就,也欢迎捉虫,我会及时改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