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篮]浅红

　　诚然，白石幽丽在说出这番话时是极为中肯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但正因如此，听的人才会格外恐惧和排斥。

　　两天后，白石在离开体育馆的路上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拦住了。

　　眼前的正是那位帮一之濑监督捡起散落文件的高个子女生，她就如同开始时那样胆怯，但还是直视着白石的眼睛：“抱歉，请你……请跟我来一下，拜托你！”

　　她们来到黄昏的操场跑道边，对方就迫不及待地开口了：“白石同学……我听，听说，如果黄濑君没有进入一军的话，你就要让他退部，这是真的吗？”

　　“不，我没有让他退部。”白石答道。

　　对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我的原话是：如果黄濑君不被一军所接受，他会自己退部。”白石补充说。然后她注意到，女生的神采黯淡下来。好一会儿，她再次向白石道歉：“是啊，黄濑君是那种很骄傲的人……对不起，我太冲动了，请你一定原谅我的鲁莽。”

　　然而在女生想要弯腰行礼之前，被白石拉住了衣袖。

　　“你没有去找大谷君，看来这件事是他告诉你的。”

　　女生愣住了：“诶……嗯，是的，抱歉……大谷君告诉我，监督同意了，我就跑来了，是我太冲动了，非常抱歉！”

　　“没关系。那天在体育馆外，非常感谢你。”白石想了想，还是问道：“那些女生，和你，都喜欢黄濑君吗？”

　　“诶！”女生再一次脸红了，“嗯，嗯……不过我的话，应该没资格说喜欢吧……黄濑君太优秀了，只要看着他我就很高兴了。我觉得，他一定能进一军的。”

　　白石幽丽罕见地露出一个微笑。

　　她的天性崇尚自由，并厌恶自我牺牲。人如果沉醉于为自我牺牲而掉下的眼泪，别无选择的牺牲也终将变成罪孽。

　　此时她看看女生的脸，明白过来：对方这不是死士般浑浊的勇气——而是清爽、直白的喜欢。就和崇拜信仰一样，给出的是感情，得到的是某些看不见的东西，可以用来充实自己。

　　“希望如此”，白石说，“再见。”

　　第二天的部门训练前，白石幽丽见到了大谷俊介。

　　“你好，大谷君。”她说。

　　大谷坐在墙脚的替补席长凳上，抬头看了她一眼。

　　“昨天梓奈来找我了。我对她说了谎，我很抱歉。”

　　“如果你想害我，就应该告诉她以外的那群人。你针对的不是我，大谷君。”白石说。大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真的是怪物啊，但就因为如此，我无法反驳你的话……不，正因为你的话无法反驳，你才是怪物……”他慢慢地说，“如果你是男生，我会毫不犹豫地让你做队长。我已经厌倦了——我连你所谓的‘娱乐型’都不是，只是名为‘队长’的躯壳而已。”

　　说完，他站了起来，向更衣室走去：“和黄濑组队三天，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学习的了。刚才一之濑监督让你去一下主教练办公室，祝你早日拯救我，副监督。”

　　白石幽丽来到办公室的时候恰与虹村和赤司相遇。

　　“是你啊，你好。”虹村说着，率先打开了门。赤司在他身侧，冲着她点头微笑了一下。白石默默跟在了他背后。

　　主教练白金、一军监督真田与一之濑监督都已经在等待着他们了。

　　“哦，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白金教练笑着说，“今天召集大家过来，是为了二军队员黄濑凉太破格升入一军的事，我想听听各位的意见。”

　　“我反对。”真田首先说，“四月初已经有黑子破格升入一军，我不认为频繁地打破规则是合适的。况且一个月后就是升级考试，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嘛，真田，你还是这么古板……对于好事，谁都希望它早点发生，不是吗？”一之濑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道“白石，你先来说明一下这个申请的理由吧。”

　　这场简短的会议持续约半小时后，大家告别了白金教练，分别回到各自的体育场，开始了一天的部门活动。

　　而两天后，一军的经理桃井五月，在本学期第二次踏入了二军体育馆的大门。

　　“黄濑君，黄濑君在这里吗？”

　　白石站在二楼看台边，看着高个子金发男生小跑过去，然后跟着她消失在体育馆的门外。

　　次日中午，结束最后一门课的白石正准备和黑子去食堂，却听见前排的同学叫了一声：“白石，有前辈找你。”

　　门外的人是大谷。

　　白石幽丽转身对黑子道：“等下我来找你们。”便起身走出了教室。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黑子哲也方才收回目光。事实上，他认识大谷俊介——就在二十多天前，那场决定他命运的测验中，他便是是对手之一。

　　那天，当胜利来临的时候，喜悦和不可思议的心情几乎击倒了他，以至于没有去注意对手的情况。事后赤司为了鼓励黑子，告诉他”那是对方队长带领的队伍“时，他着实惊讶了一回，也暗自担心过对方会不会因为输给三军而遭到降级的惩罚。

　　打定主意要在事后问问白石，黑子哲也独自去往食堂。

　　而另一边，大谷和白石其实并没有走远。在转角处，他取出一个信封：“请帮我交给一之濑监督。”

　　白石接过信封，看到上面印着的字样是“退部函”。

　　“监督已经批准了，这只是个形式而已。”他微笑着说，“我和早田说过了，他不打算参加一个月后的升级测试。以后他就是队长了。”

　　“你看起来很轻松。”

　　“嗯，我曾经很想升入一军，但都没能得偿所愿。然后我觉得当二军的队长也不错，外出比赛的机会不少……直到听说几个一年级的小鬼入了一军。嘛，怎么说呢，突然觉得天外有天吧。”他无奈地耸耸肩膀，“我大概曾经是那种‘娱乐型’的家伙，后来变成了‘比赛型’，再后来，我的队友要么去了一军、要么离开了，只有我还在那里，背着队长的包袱。”

　　大谷停顿了一下，白石默默看着他。

　　“最后，我输给了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个家伙，当他还是三军的时候。”他说，“……等到黄濑出现的时候，我连嫉妒的感觉都已经没有了。也许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什么类型都不是了吧。”
　　“但我觉得，你讨厌他。”白石说。

　　“我不嫉妒他，但我讨厌他。”大谷说，“你最好也离他远一些，车田也好、梓奈也好，都因为他的缘故被骚扰过。但梓奈还是喜欢他，我也没有办法……如果梓奈再去二军体育馆，麻烦告诉她，黄濑已经去一军了。”

　　“我知道了。”

　　“那么再见吧。”大谷挥了挥手。但白石叫住了他。

　　“大谷君，类不是固定的，随时可以重组。”她说，“你大概是‘大谷俊介’型的队员。”

　　大谷俊介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然后没有迟疑地下楼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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