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的岁月如星

　　第五章
　　他笑着问：“刚从迪斯尼出来吗？”
　　1.
　　她回到家，脸颊也一直红着。

　　洗了澡之后，脸红程度稍微好转了一些，但她的心情还是难以平复。

　　在家饿了一下午的山丘趴在毛毛的地毯上，一副不愿意搭理人的模样。她把山丘抱起来，放到沙发上，从柜子里拿了一袋猫粮饼干，坐在沙发边上，一边用手帮它梳顺白色的软毛，一边给它喂食。

　　刚捡到山丘的时候，它特别小特别瘦，后来在周家住了几年，便慢慢变得胖起来，到现在，已经圆成一个球了，一顿忘给它喂吃的，也会不高兴。

　　周小小想起来，捡到山丘那会儿，她也是又小又瘦。

　　今天，在医院，程仲溪在医院走道里，喊她“小矮子”。

　　她咬着唇笑了笑，这个外号是他取的，原以为他忘了，可他又想起来。

　　小小刚进高中时，性格还没这么沉默。也会跟其他女孩子一样，聊聊其他同学的八卦。因此，她刚进高一时，就知道高三部，有位叫程仲溪的学长，很优秀，也很好看。

　　似乎，高中女孩的关注度，永远只在成绩优劣和长相好坏上。两项占全的人很少很少，程仲溪是一位。

　　有一次，他从高三部过来，来帮一位老师整理资料，课间的时候，他站在她们班外的走廊上。穿着海蓝色校服的少年双肘撑在栏杆上，微微侧着身子，打量周围的人，目光恬然，波澜不惊。少年轻轻蹙着眉，日光吻在他修长的脖颈上，仿佛看到了江南墨染的山色遇水色。

　　她们那一层的女孩子都悄悄看他，却不敢出声，恐惊天上人。

　　那是初次见他。

　　她放学留校出黑板报，写到“茶文化源远流长”时，发现茶字写成了荼字，她去拿男生恶作剧放在储物柜上黑板刷，怎么也够不着，从外面经过的程仲溪，站在她身后，轻而易举拿下递给她，对她轻笑，说：“小矮子。”

　　她那时看着他的眼睛，心里一惊，脑子里闪过——眼色性状表现为褐色，三显一隐，基因组成AABb或AaBB.

　　还有是，你的眼睛好漂亮。

　　山丘扑到她身上来，她笑着躲避，回忆到此中断。

　　2．
　　隔天回学校上课。

　　上午是导师胡教授的专业课，她很早就到了教室，宁盛比她还早到，看见她，便换了位置，坐到她旁边。

　　宁盛是她这个专业的研三生，是她的师兄。

　　“你来得很早啊。”宁盛与她寒暄。

　　她点头，瞧见有胡教授拿着讲义徐步走进了教室，她便没说话了。

　　两节课很快过去。出教室时，陆续有几个男生来问她下午是否有时间，想约她吃饭，她还没开口拒绝，宁盛却在她身后开口：

　　“她今天下午可跟我约好了啊！你们要约，还得先问问我肯不肯。”

　　她一脸惊愕，慌张看他，什么时候和他约好的？

　　胡教授原本已经离开教室了，不知什么时候，又折回来，现在正站在门口，看见这幅场景，忙喊：“周小小同学，麻烦你过来一下。”

　　周小小听见胡教授的声音，像是看到了救星，说了句：“那我先过去了，拜拜。”说完，便抱着书跑了。

　　到了教室外，两人一同前行。

　　“胡教授，您找我什么事？”周小小问。

　　胡教授笑着跟她说：“那帮小子挺烦的吧！真是毛还没长齐，就知道七想八想。”

　　周小小只是跟着笑，没说话。

　　“小小啊，”他称呼一变，“看你也到正当年纪了，听那几个毛孩子说，你还没谈过恋爱？”

　　“啊——是。”他怎么忽然关心起这个？

　　“胡老师呢，有个正经年轻人想给你介绍介绍，让你们交个朋友。”

　　不会是胡教授的儿子吧！“教授，您儿子还在上初中吧！”周小小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询问。

　　“哦，哈哈”他大笑，“傻姑娘想哪儿去了，不是给你介绍我儿子，哈哈。”

　　“哦。”这就好。她松了一口气。

　　“是这样的，我呢，认识一个小伙子，年纪不大，比你长几岁，现在已经是医大的教授了，那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之前刚从美国回来，怎么样，有没有意愿，老师把他联系电话给你，你和他见个面？”

　　“不用了，教授，”周小小摇头，“我现在……有一个喜欢的人。”

　　“哦，这样啊，”胡教授颇有些惋惜，“那没事没事……”

　　3.
　　周馨正念高一，初升高不久，便每天都嚷着学习压力大，要去放松心情。

　　周妈妈被她念的烦了，放假，就让周小小带着她去了看演唱会。

　　演唱会的主人公是一个韩国男子组合，进场之前，周馨非逼着周小小和她一起在头上戴一个有着金色发光王冠的发夹。据她所说，这是粉丝必备的。

　　演唱会中途，周小小感觉包里的手机震动声，隔着包，在她腿上挲动。她把手机拿出来，发现是程仲溪打来的。

　　四周都是女孩子疯狂的尖叫声，在这儿接电话一定不行，她拍了拍身旁正在给她的偶像拍照的周馨，手指指着电话，示意要先离开一下。

　　周馨拍照兴致正浓，胡乱点了头，就放她走了。

　　她急匆匆地跑了出去，赶忙接通了电话。

　　“喂，程医生。”她喘着气，一边与他问好。

　　“在忙吗？”

　　“不是不是，不忙，”她连忙否认，“跟妹妹在看演唱会，里面有点吵，我就出来了，所以现在才接你的电话，有什么事吗？”

　　“你要是有空的话，能到医院来一趟吗？”

　　以前，周小小要是接到电话说麻烦到医院一趟，她会担心，是否是家人朋友身体出了问题。现在，只要提到医院，她第一个想到的，是洗衣服。

　　果然，已经沦为洗衣妹了吗？

　　因为她的所在地离医院距离不远，走几步便到了，只是那条路有些不太平。程仲溪知道她的位置之后，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便从医院出来接她。

　　见到周小小的第一眼，程仲溪眯了眯眼睛，指着她头上的金色发光王冠，笑着问：“刚从迪斯尼出来吗？”

　　“什么？”周小小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想起自己头上的发夹，羞红了脸，快速伸手将发夹取下。

　　真是丢脸死了。

　　晚间医院人并不多，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个病人和一些护士。

　　程仲溪带着她上楼，坐电梯时，习惯照顾别人的周小小伸手去按电梯，却不小心和也同时伸手按电梯的程仲溪，两人手碰了一下，和握手不同，周小小难能保持镇定，急忙缩手，窝在角落里，拼命稳住自己的心跳。

　　最后，还是程仲溪按的楼层。

　　在几个护士的目光中，她慢慢走在程仲溪身后，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径直朝办公室里间走去，而后拿了袋子出来。

　　还未走到周小小面前，她蓦地喊住他：“你先别动。”

　　“嗯？”

　　只见她蹲下来，用手在地上捡起一小排订书钉，在他面前晃了晃：“地上有这个，会扎到脚。”

　　程仲溪愣了愣，很快回神，轻轻咳了声，说：“我今天没戴眼镜。”

　　“还好我眼睛不错。”周小小内敛地笑了笑。

　　“嗯。”

　　后来，有一个病床的病人病情突发，程仲溪还来不及与她道别，便匆匆赶去了紧急手术室。

　　她在护士站，碰到上次那位被她不小心打翻药盘的护士，便与她打招呼：“你好，护士小姐。”

　　那个护士看见她，依旧笑得温柔，问：“我记得你，你是程主任的女朋友周小姐吧？”

　　“啊——”周小小又是脸红，忙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她女朋友，你……误会了。”

　　“周小姐，你别害羞，程主任身边从来都没有过女生，你是第一个，他带到医院来的。”那个护士说完，又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赵萌。”

　　“我叫周小小，”她低头，“我和程医生没什么关系，就是就是……”

　　她片时之间，找不出什么辩驳的理由。或者，她不想否认？

　　“周小姐，我们科室好多女孩子都喜欢程主任呢，你可要盯紧点。”她说着，指了指正从她身边火急火燎跑过的一个穿白色医袍的女生，“这是我们主任带的一个女研究生，就特别特别喜欢程主任。”

　　“他还带研究生的么？”

　　“是啊，他是本市最年轻的医学教授，国内外有名的肝胆专家，好多论文都拿过奖的。”赵萌立即化身小粉丝模样，继续说，“他带了三个研究生，两个男的，一个女的——就是刚刚那位女医生。”

　　“好厉害。”周小小默默赞叹，他一直这么厉害。

　　“听余姐她们那些前辈说，他刚回国的时候，根本不和女生说话，还以为他是个gay……”她说着，还瞟了周小小一眼，“毕竟你知道这年头，长得好看的男生，都跟男生在一起了，而且他跟李医生关系还很好，我们就以为……”

　　李医生，是上次那个李衡吧。

　　“不过，你出现了，打破了之前的谣言，但是你放心，我绝对对程主任没什么邪恶的心思，我就是特别崇拜他，我有男朋友的。”

　　“……”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直到周馨给她打电话，她才想起时间。

　　回办公室拿那袋衣服时，她看见桌上的黄色便利贴，觉得应该给留点什么。忖量了一会儿，拿笔写下——

　　程医生，我先走了。
　　医生真的很辛苦，要注意休息。
　　下次再见。
　　周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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