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以后

　　前尘往事总是接连不断地在彗星的梦中出现，很多天了，总是搅得他睡不好觉。因为怕小白会因此担心，所以也没对他说什么，只是强打着精神撑着。

　　“星君。星君……”

　　恍惚间，彗星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于是茫茫然地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倒是真的吃了一惊，忙凝神聚气打起精神来。

　　“老君？您怎么会到这里？”

　　“唉！”太上老君一眼就看出彗星的身体全然是在硬撑，不由叹了口气坐到他身旁，像个慈父般的抚了抚他的白发。他二人在天界本就是忘年之交，如今因为彗星应天劫下凡却是好几世未见过了。“孩子啊……”

　　彗星不解地望着太上老君，同时心里又多出了一点点委屈的酸楚。两人虽说曾是往年之交，但老君也只是称呼他‘彗乙星君’或‘星君’，然而今天，他却叫自己‘孩子’？

　　“老君，别来无恙？”很快的，彗星又调整好心情，像平日里一样，淡淡地笑着。

　　太上老君点点头。“星君没怎么变，还像原来一样，什么都看得很开啊。倒是老夫，显得诸多束缚了。这次天劫，你受了不少苦啊。”

　　“老君，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苦吗？如果这个天劫，我不来应，也会其他仙人来应吧？有时候，身上很痛，心也很痛，看着他们几个……我会想，如果不是碰到了我，他们是不是会无忧无虑，无伤无痛？还有牡丹，她应得劫会不会没有十世这么长、这么痛？就算距离十世之期越来越近，我越发明白自己对牡丹究竟是什么样的感情，什么样的纠葛，却不能忽视，是因为我的一己之念才让她也同样陷入命运的漩涡里。老君，这些问题……这些我以为我能看得开的问题，都没避开，都迟疑了……可是结果，我还是不后悔。牡丹的十世之后，我一直在为她积功德，这几世的福泽，我也都转给了她，十世之后，她应不用再受这些疾苦了……这是我唯一能补偿的。”

　　“你果然是彗乙星君，无人能代替的彗乙星君啊！”老君宽慰地看着彗星。“本座这次来，其实是想告诉你……牡丹已走完九世，第十世的命盘就要启动了。”

　　九世已完？彗星的心又忍不住痛了起来，冷汗立时沿着额头流了下来。

　　“星君，你，准备好了吗？”老君眼神中不无同情地看着眼前面色惨白的彗星。“你怕吗？需要老夫……”

　　彗星没等太上老君说完便轻摇了摇头。“我准备好了。我已经准备了九世了……第十世，终于要来了，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要有个了结了。老君，我只求您念在你我二人相交千年的份上，答应彗星一件事。”

　　“星君请讲。”

　　“这一劫过后，他们五人必有不同程度的历练，或成仙、或继续修行……也或下炼狱……”彗星说到这儿声音竟有些颤抖。“彗星无能，有些东西始终参不破，所以，就算拼着元神尽毁，我也不会让那最后一种情况发生在他们任何一人身上！若彗星仍乏力回天，请老君务必念着他们陪彗星几世修行且广积善德的份上，助他们得道。”

　　太上老君犹豫了一下，若有所思地凝视了彗星一会儿，才点点头。“星君请放心。仙家无戏言，这件事……就包在老夫身上了。”

　　申彗星得太上老君的许诺，竟缓缓跪下了身子，苍白的发丝直垂到地面，消瘦了的面容中带着清冷……和迷茫。“老君，我为星官数千年，修行数千年，本无尘缘，偏惹尘埃，是劫……也是缘。以前，彗星自认是个怀有怜悯之心的仙人，却未尝过人间的情爱。多少世轮回，生死本应已经看开，可是直到遇到他们，我才知道，有些人……你就是明明知道也无法割舍，就算是牺牲自己也想要保全……是彗星堕落了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被这样的小爱困扰？”

　　“孩子，”太上老君稳稳地扶起彗星，将他扶到旁边的石凳上，自己也坐了下来。“既是没经历过的，经历一次又何妨？没有小爱，又哪儿来的大爱呢？他们既然与你相遇，冥冥中自有因缘。人，虽不可万事皆随性而为，但你的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彗星！”

　　一个恍神，彗星才发现一切又变得和往常一样，大家都守在他身旁注视着他，立刻明白刚才的一切实际上是太上老君通过梦境来告知他的。他闻声看向坐在一旁正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小白。“怎么了？”

　　“又想起她了啊？我真有点……有点嫉妒的感觉。”小白诚实地回答，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擦去彗星额头的冷汗。“我觉得……你最近有点怪。”

　　“怎么怪？”

　　小白走到彗星身旁，轻轻帮他梳起银白的发丝。“你在疏远我们。”

　　“怎么这么说呢，我只是……”彗星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在修行而已。”

　　“善皓的伤好些了，你要不要去看看他？”小白很怕彗星又要说出什么分分合合的话，所以突然换了个话题，没想到彗星却摇了摇头。

　　“我还是有些累，想再休息一下，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彗星抬眼看向小白，果然眼神带着掩藏不住的倦意。

　　小白自然不会拒绝，站起身，扶着他躺下。“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点吃的就回来。”

　　用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小白找了些可以吃的果子，还没回到洞口就看到慌慌张张跑出来的民雨和阿金，一下子被他们揪住了衣袖。

　　“彗星呢？！你看到彗星了吗？！”民雨脸色煞白紧张地看着小白。

　　“彗星哥？他……不在山洞里吗？”小白一脸茫然地反问道。

　　阿金一个顺势把民雨拉到了臂弯里，然后跟小白解释：“我们刚才说过去看看他，可是你们休息的那个洞里只看到了这个。”他说着递给小白一封信。“因为还不确定，所以我们也没惊动阿文和善皓。”

　　小白接过信，一眼就能认出确实是彗星的字。

　　“阿文、民雨、阿金、小白，还有善皓，这几百年来，谢谢你们一直陪在我身边，关心我、照顾我，也爱着我，如果没有你们，我真的不敢想象要怎么去度过这么多世的痛苦煎熬，是因为有你们，才让十世之期转眼而至。

　　就像我常告诉你们的一样，我们之间，每个人之间都有不同的缘分，不同的道。今天，是我们要分道扬镳的日子了。我希望你们可以真的成长了，不要感伤。

　　阿文，我将善皓暂时嘱托于你。一来，他的伤还没有好，二来，他的道行尚浅，有你带着他修行，我也就可以放心了。善皓，阿文虽然平日里和你吵吵闹闹的，但实际上却可成为你的良师益友，希望你能尽快找到属于你的路。

　　阿金，我走后民雨一定会拿你出气吧？对不起。总是无形中让你替我承担了许多，包括我中毒的时候也差点害你道行尽失。我知道，上次南护法的事一直让民雨耿耿于怀，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办法解开他的心结的。民雨，我知道你心里很有想法，我相信你有辨别的能力，所以，按照你认为对的路走下去吧，那就是你的道。

　　小白，我答应过你，不会抹去你关于我的记忆，我会做到的，而你，也要做到曾经答应过我的事。也许有一天你会发现，人世间的情感会有牵绊，而也是这些牵绊才会让你懂得拥有和失去。

　　你们谁也不要尝试着找我，那将启动命运最终的转盘。我的不告而别是我去走我该走的路，不是因为你们，所以也千万不许自责。天地轮回，如果我们有缘必会有再见的一天。

　　在那之前，就让我们，各自珍重……

　　彗星拜别”

　　“彗星……拜别？！”民雨咬牙切齿地重复了一句。“有缘必会相见？！何必呢？！不见就不见吧！”

　　“民雨你不要这样说！”阿金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民雨又看了一眼小白。“小白，咱们先回去。阿文和善皓还不知道这件事呢，要怎么做，总要跟他们商量一下。”

　　平日里总显得没头没脑的小白，这次却沉稳得可怕，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向洞口走去。民雨一开始没动，可被阿金一扯，也就跟上了。

　　三个人走到阿文和善皓休息的山洞口，有些迟疑地停下了脚步，察觉到声响的阿文走了出来，看到面色不对的三人下意识地先看了一眼躺在里面还睡着的善皓。

　　“有什么事出去说吧。”阿文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就带着三人走到另一个空地。“好了，究竟是什么事，现在说吧。”

　　“彗星哥……他走了。”小白说着交出手里的信，强忍着眼睛里的酸楚，他低下头却看到地上还有当日彗星留下的金色的血迹，眼泪终于忍不住决堤。“他怎么能骗我？！他只是说想要休息啊！”

　　阿文一听，脸色立刻大变，赶忙接过信从头到尾地看了好几遍，从不敢相信到心痛不已。

　　“你们说什么？！彗星哥走了？”突然，一个颤抖的声音带着回音传来。

　　几个人一回头，善皓不知什么时候醒的，扶着石壁站在那里，脸色煞白。

　　“善皓？！”阿文知道他还没恢复，于是立刻冲过去扶住他。“你怎么出来了？”

　　“信呢？你刚才在看的信呢？”挣开阿文的搀扶，善皓倔强地看着他。

　　“你先坐下来。”阿文深吸了口气，把他扶到石台上坐了下来才把信交给他。“看来，彗星是早就打算好了。既然他说不要我们去找他，我想，他一定是有他要一个人完成的事。我有个想法，你们如果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就随你们，但是，我丑话先说在前面。如果，谁要今天以后做了伤害彗星的事，或者违背了道义，就别怪我不念这几百年来的交情。”他一边说着，一只手却一直放在善皓腿上，似乎是在给他力量支撑着他。

　　“你先说吧。”民雨没表态，只是脸上有掩饰不住的失落。

　　“善皓先和我走，等伤养好了再作打算。阿金和民雨，你们两个本就是在一起的，修行也不比我少多少，是该往市间走走了。既然彗星一直希望我们行善，我们是为自己也是为他，能做点什么就做点什么吧！人类不比我们，遇上妖魔也无从抵抗，不如我们就效仿彗星，替天行道，降妖除魔。至于小白……”阿文说着看了他一眼。“我虽然不知道彗星说你答应了他什么，但是我希望你能继续打探暗域魔王的下落……”

　　“下落？！”善皓又是一声惊呼，抬起头不敢相信地看着阿文。“暗域魔王他不是被彗星打死了吗？！”

　　阿文无奈地摇摇头。“并没有。当时，彗星只是将他打成了重伤，我们看到你们两个都重伤昏迷过去了，所以也没有去追，毕竟当时那边还有许多小妖，我们怕会顾不上你们两个人，你也看到当时彗星的状况了……我们都被吓坏了。”

　　“可现在彗星不是几乎法力尽失吗？让他一个人离开……那不是放任那些平日里与他有宿怨的人对付他吗？！”阿金担忧地说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只不过，我觉得，既然彗星是为了应那个什么情劫才下凡的，那他所要经历的便应该都是情劫之中的定数。”阿文慢慢分析道。“既然如此，他就必然有解决的办法。我们先尽己所能修行行善，到时候……我想只要找到了那个女人此世托生之处也就能找到彗星了。”

　　“对啊！我怎么把那个女人给忘了？！”民雨一拍大腿。“彗星既然是应情劫，那如果离开也只可能是去找她了啊！臭兔子，算你说对一回！”

　　“什么臭兔子？！”阿文一听民雨这么叫他，立刻没了刚才的沉稳劲儿。

　　“哎呀你们别闹了！”阿金站到了两个人之间，分开了他们。“现在我们达成一致了。小白、善皓，你们俩怎么说？”

　　善皓扬起头看着大家，脸上不复之前的稚嫩。“就这么办吧，只要能帮助彗星，不论怎么样，我都会去做的。这一次都是因为我才害得他功力尽失，我怎么敢再要求去追随他呢？阿文……”他说着悲伤地看向阿文。“请你带我走吧，带我一起修行，教教我，到底怎么做才能真的帮上彗星，而不是拖累他……”

　　“我不许你这么自暴自弃！”阿文厉声呵斥了一句。“彗星从来没有对你的能力有半点怀疑！他有多相信我们就有多相信你！”

　　善皓没想到阿文会如此训斥自己，一时间被吓呆在原地，倒是小白静静地走了过来，温柔地搂住他。“善皓，你闻到彗星哥的气息了吗？在他离开前，我也这样抱过他……我也很难过，但是刚才，听见你们在说的，我突然发觉，原来这几百年来，我和他学过的最多的东西就是去认知，认知到一切终有时。”

　　“小白……”善皓感动地看着小白，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又用力地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这个味道，我记在心里了。不管我去哪里，过多久……都不会忘记。”

　　“嗯。”小白学着彗星原来抱着安慰他时的感觉轻轻拍着善皓。

　　世间的几百年，在仙人及妖鬼看来，可能只是转瞬，他们反复经历着花开花落，因此修行也总令他们觉得枯燥乏味，但是几百年在人间却是一次次的生老病死，改朝换代。

　　彗星本来就长得一副飘逸出尘、不可亵渎的模样，再配上他那未老先白的银发，如果让世人看了更是免不了会惹来一堆是非，所以他干脆戴上斗笠，以白纱遮面。

　　醉尘楼是京城里最出名的妓院，非达官贵人那是连门槛都进不来的。彗星虽然法力远不比从前，但要宽裕地生活在人间却也不是难事，给门口的小弟打赏了一锭白银，便没人阻挡他这遮着面的生人进入了。

　　老鸨见是个生面孔，出手又大方，虽然心里起疑但还是寸步莲花地走到了彗星就坐的桌子旁。“这位官人蒙着面，可看身形也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醉尘楼吧？”

　　彗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一股清新的气味立刻围绕在四周。

　　“不知客官心里可有了人选？我们醉尘楼啊，各个是头牌，各个都是红角！”老鸨谄媚地说道，手下一挥已有一干美女走到彗星身旁。

　　“牡丹可在？”彗星看都没看周围的美色一眼，只是拿起桌上的茶杯小抿了一口。

　　“牡丹？！”老鸨听了却突然大惊失色。“哎呦我说这位爷啊！您是在别处听了我们家姑娘的名是不是啊？牡丹姑娘的确是才貌双全，但我们这里别的姑娘也未必就比她差，您……”

　　“有什么不方便吗？”彗星的声音依旧淡淡的，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

　　“这……这说来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老鸨又一挥手，本来围在彗星四周的姑娘们立刻都退后了一步。“牡丹此刻就在她的闺房。只不过，这京城里的人都知道，牡丹是自己选客的。而且，她又应了当今九王爷的约，这三个月恐怕……不会再接别的客人了。”

　　“说白了，就是别的客人也不敢点她作陪是不是？”彗星替老鸨点透了话。

　　“客官说的正是啊，”老鸨顺杆爬地说道。“所以，您看……”

　　“劳烦嫲嫲还是帮我通禀一声，在下丝绸御供郑弼教，慕名来此，除了牡丹姑娘对其她人无意叨扰，如若牡丹姑娘有什么要求，尽管直说便可。”彗星说着站起身，向老鸨略微一揖，然后又交了一锭银子到她手里。

　　“原来是御供大人！怪不得着衣谈吐都与众不同！客官既然坚持，我就舍着脸皮去试试。您先坐在这里喝杯茶。”嫲嫲掂了掂手里的银子，绝对够分量，脸上虽说带着为难也还像是开了花似的，说完便朝楼上姑娘们的闺房走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老鸨便一脸沮丧地走下了楼。“大人啊，我家姑娘……她……还是不见你啊！不过呢，她让我把这几张纸条给你，说如果你按照顺序把上面写的事情都做了，那她就见你。我也不知道她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彗星听了不多语，直接接过了纸条。“那好，牡丹姑娘既然已经给在下出了题，在下自当解决后再来见姑娘。告辞！”说完，他一展衣袖，飘然离去，醉尘楼中的众多姑娘却是看的又羡又妒的。

　　“上仙，您回来了？”

　　彗星一回到自己在人间的居所，一名仆人打扮的人立刻跟了上来。凭空建造出这么个府邸，扮成丝绸御供，若没有侍从仆人也恐怕会令人生疑，所以彗星干脆招来附近的小妖精们，一边助他们修行一边让他们假扮成自己的家仆，但是也并没真的让他们伺候自己。

　　“嗯。宫里让下个月交的那些丝织开始做了吗？”彗星边走边问。

　　“开始做了，蜘蛛精和蚕娘都忙着呢！您用餐了吗？”这名仆人正是由此处的土地公变成的。

　　“行了，你去吧，我吃过了，这儿我自己就行了。”彗星微笑着点点头，自行走进卧室。扫视了一遍自己变出来的房间，彗星竟忍不住自嘲的一笑。“你们……现在好不好啊……”他喃喃自语了一声。没想到分别数年，住在这称得上是豪宅的地方，他还是会想念曾经和垂耳兔、狸猫、浣熊、小白鹰和花狸鼠一起住过的陋宅。

　　彗星之前去了冥界查出牡丹此世的阳寿应有十八年，如今已过去了十六年。不是不愿意早些救她出苦海，只是之前的几世早就让彗星明白，一切都早已是注定，他并不能真的改变结果，所以还是选择按照命书中所言如约在牡丹十六岁这年才出现在她面前。

　　“第一样东西……三日内取一极地寒玉？”彗星打开了第一个纸条，看着里面写的东西微微发怔。

　　若说这极地寒玉在彗星功力未受损之前要取来是极容易的一件事，但如今彗星一方面要耗费精神维持在京城里的一切幻术，元神还要抵挡住寒气以防引起被强制压下来的身体里的毒素。

　　彗星手里拿着纸条，不由苦笑了一下。“既然你要，我自然要帮你办到……”说来也奇怪，这第十世开始以后，彗星便不会再因为想起牡丹而痛苦不已了，或许一切谜底都将在两年内解开。

　　“土地！这里先交给你了。我要去极地一趟。”彗星主意一定便唤出了此处的土地公。

　　“极地？！可是上仙……您……您的身体吃得消吗？”土地虽然是个地仙，但也仍然是位列仙班的，所以对于彗星的状况多少也知道些。

　　“无妨。此行我还应付的来。”彗星淡然一笑站起身。“时间有限，我这就动身了。”说完，他意念转动，人已经从屋子里消失了。

　　彗星回来已是两天之后的事了，白的发青的脸色说明了他的身体状况。虽然并没有外伤，但虚弱的元神令他看起来甚至有些透明。颤抖着，彗星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枚闪着碧玉光彩、寒气逼人的玉牌。他左手执玉，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将意念集中在一点，闭上眼睛，只见屋子里亮光一闪手中的玉牌上已经雕刻出一朵活灵活现的牡丹。彗星此时体内的气息早已乱成一团，这一做法更是令他忍不住胸口的郁结，喷出一口血来，零星有几滴也溅到了玉牌上。

　　彗星第一反应是马上抬起手想要抹去玉牌上的血迹，但转念一看上面点点金色的印迹，不由又笑了出来。“算了……这也是天意吧……这样一来……你戴着……就不会有受不了的……寒气了……”说完，人就昏倒在床榻上，手却还紧紧地握着玉牌。

　　“哎呦！上仙？！上仙！”闻到血气匆匆赶来的土地公一看眼前的景象立刻大声失色地喊道，人也立刻冲了上前替彗星渡了些仙气过去，只是他身为地仙，能帮助的实在是微乎其微。“唉！上仙啊，您这又是何苦呢？”

　　“阿文……民雨……是你们吗？”彗星幽幽醒转，微睁开眼，看是土地公正在为自己渡气，心里有些失落，却依旧冲着徒弟公微笑了一下。“收手吧，我没事了……”

　　“上仙啊，其实……恕老儿多嘴！您在此应劫，毕竟没到时间呢，何必不把那几个之前跟随您的小妖叫上呢？有点什么事也比我顶事儿啊！”

　　“正是因为……我看重他们，在乎他们……所以，我更不能让他们来……”彗星说的时候眼神里有些掩藏不住的痛苦。“命书上写……他们因我得道……也因我生劫……”

　　回来后的第二天彗星就带着寒玉去了醉尘楼。老鸨看到彗星来，脸上的惊讶一闪而逝，纵然知道来醉尘楼的客人大多数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但没想到像彗星这样给人一种出尘脱俗感觉的人竟也没逃开。

　　因为戴着斗笠，围着面纱，所以老鸨也看不出彗星的脸色很差，只是笑嘻嘻地接过彗星递给她的玉牌。“这是……”

　　“请替在下代为转交给牡丹姑娘并转告她，其它物件，郑某也一定会尽快奉上的。”彗星说完又放在桌上一枚银锭，站起身离开了醉尘楼。

　　旁人不知道还以为他是潇洒，殊不知彗星其实因为身体还未复原，所以根本无法支撑下去，出了醉尘楼他就立刻坐进土地公特别为他安排的马车。

　　“你刚才为什么要拦住我？！彗星他就在那里啊！你难道没看到他的步伐吗？！他明明就状态不好啊！”

　　街的另一角，小巷里，阿金正死死拽住要往前冲的民雨。

　　“你忘了彗星嘱咐过的吗？一定不要去找他啊！”

　　“我没有找他啊！这是遇到的啊！”民雨辩解道。“我都抓了几年的小鬼了？！我都快变道士了诶！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要躲着他？！他又为什么要避开我们？！你看看！离开我们他都干嘛了？！去醉尘楼啊！醉尘楼你知道是干嘛的吗？！是妓院啊！妓院你知道是干嘛的吗？！是……”

　　“我知道！”阿金大声一吼打断了民雨的话。“可是民雨，我们来到京城也有几天了，你忘了大家是怎么说的了吗？醉尘楼的当家红角……叫牡丹。彗星会出现在这里，我想，此牡丹也就是彼牡丹了。”

　　“那个女人转世到了这里？”民雨一听果然冷静下来不少。“可是彗星离开我们那么多年了，没道理现在都还没替她赎身啊！”

　　“也许，不是彗星不想而是他不能吧。”阿金想了想说道。“唉，彗星的想法怎么会是我们能想通的呢，他知道很多我们不知道的定数。总之，我们先在暗处看看吧，如果彗星真的有危险，我们再出手也不迟。”

　　“你……”民雨其实也明白阿金说的有道理，但心里就是有种被彗星撇下了的委屈，所以刚一开口却又干脆投入阿金的怀里。“我有好多话想跟他说的……”

　　“我知道……我知道……”阿金明白民雨心里的苦，所以也由着他，一边轻拍着安慰他一边连连说了好几遍知道。

　　另一边厢，彗星勉强地回到宅子里，挥挥手没让土地公来扶他，一来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二来也是怕会有些面服心不服的小妖趁机捣乱。

　　因为知道彗星一向食素，土地公准备了些炒素菜放到彗星桌上便退了出去。彗星没什么食欲，但不好浪费土地一番心意便也吃了几口。放下碗筷，他走到床边，拿起了第二个纸条。

　　“第二样东西，一个月内取全国十大恶霸人头……”彗星的眉这次皱的更深了。作为神仙要取凡人的性命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但是对妖鬼他尚有宽恕劝善之心，对人就更难以下手开杀戒了。“牡丹啊……这回……还真是你对我的考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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