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花如故

　　这一觉直到黄昏。
　　我掀开床帏时，隐隐有闹市的嘈杂传来，打破了静谧的空气。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梳妆台上，新砌的铜镜光滑如水面。

　　也许，我该用一下前不久买回来的胭脂？
　　这样的念头浮现，我笑了笑，穿上衣服下了床。

　　都想不起多久没有这样细致的打扮自己了，上一次似乎是因为成亲……而之后不是忙碌于生计便是颠沛流离，直到现在。
　　炭笔搁在桌上轻轻“咯”的一声清响。
　　我勾动嘴角，镜中倒映出的眉目温婉的女子也笑了起来，精致的眼角弯弯，一片如水脉脉。

　　当我站在白小生面前，他明显的愣了楞，反应过来时罕见的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夸赞道：“掌柜的你今天打扮的那么漂亮，让我都看呆了。”
　　我往前行了几步，听见他这句话，顿了顿，复而故作娇俏的扭过头去朝他眨了眨眼：“你有一晚的时间慢慢看，不过现在庙会快开始了，我们得走了。”
　　他也眨了眨眼，忽的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却没顾那么多，径直走上了街道。

　　这时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远处星星点点灯火蔓延的地方热闹非凡。光猜灯谜的就有好几家，我花钱凑了个热闹，好不容易答对了三个个选了双简单别致的河灯，一回头却没见了白小生的身影。

　　后面的人流不断的往前前行，我也被挤着走了几步，边走边将河灯护好，左右张望着寻找那道人影，无知无觉间被挤到了一间簪子铺前的空位上。
　　各式各样的垂坠，流苏，珠饰在明亮的烛火下熠熠发光，我一下没忍住挑了两支。一支素银裹红梅，花开两枝；一支花团锦簇，下面参差不齐的坠着细碎的剔透玉石。

　　我一只手拿着东西，另一只手收回在腰间摸索，没碰到记忆中的钱袋，心脏紧缩了一下——怕是在刚刚猜灯谜的时候有小贼趁人多摸走了。
　　不甘心的看了一眼手里的簪子，还是准备放下了，没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清亮男声：“老板，这两个簪子怎么卖？”

　　咦？
　　我侧过头，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白小生，第一次觉得他的脸简直闪闪发亮，周身散发着救世金光——当然可能只是烛光作用——脸上得瑟的笑容还是那么想让人揍他。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他转眼冲我露出了一个更加得瑟的笑容：“掌柜的，钱袋被人顺走了吧。”
　　“你干的？”我下意识蹦出了这一句话。
　　他顿时僵了一下：“不对啊，第一反应不应该是说‘你帮我拿回来了，真是很厉害给你加工钱’或者‘无以为报以身相许’之类的么……”

　　这是正常人的反应？这家伙又脑补了什么奇怪的对话？

　　我古怪的瞥了他一眼，决定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再和他说话。
　　等到终于挤出人群大流，我递给他了一盏河灯，然后将空出的手摊在他眼前：“交出来吧，我的钱袋。”
　　“咳，那什么，”白小生忸怩着咳嗽了一声，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糟糕的东西，眼光闪烁的盯着我，开口：“掌柜的你不打算做的什么奖励我聪明机智，眼疾手快吗。”
　　我眯起了眼：“哦？想要什么？夸你好厉害加工钱，还是无以为报以身相许？”
　　大概是感觉到来者不善，他很识相的矢口否认了：“不不不，怎么会这么麻烦呢，”然后十分不识相的道：“亲一下就行了。”

　　出口才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男人瞬间流露出“糟糕，这回完蛋了”的表情闭上了眼睛等死。却不死心的悄悄掀起一只眼睛的眼缝瞧我。

　　我歪了歪头。

　　这里是接近河边的地方，有的是一起放河灯牵手相拥的情侣，还有在凉亭暗处悄悄相聚的。自己和白小生站在这里，再普通不过。
　　看他这一脸视死如归，到底是怕自己扇他一巴掌骂流氓，还是怕我踹他一下双腿之间难以言喻的位置骂神经病？
　　唔，好像不按常理玩一次好像也不错？

　　这样想着，我靠近一步轻轻踮起了脚吻了一下他的侧脸。
　　感受到唇下碰触的对象瞬间的紧绷，我愉悦的笑了，然后趁着他不敢置信一脸惊讶的时候，把他藏在在身后手中的东西拿了过来。

　　低头打开钱袋数了数钱，终于心满意足的重新将它放回腰间。
　　再一次抬头时，瞬间有一道流光从地面升向空中，撕裂了漆黑的天幕，绽放出璀璨的光华——在他的眼里，不只这转瞬即逝的美景，我的脸也倒映于其中。

　　心脏突然猛烈的跳动起来，我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却无法骗过自己，面上正火辣辣的蔓延开，连耳尖都充斥着灼热。

　　而在一片烟花烂漫中，有一只手试探性的握上了我的掌心，然后缓缓的，十指相扣。
　　仿佛一切尘埃落定。

　　小心的将写了愿望的纸条别在河灯旁边，然后放到水面上，涟漪一圈圈荡开，波纹打在岸边又反推着含着火蕊的河灯往着更远的地方去。
　　我的一盏河灯渐渐的离我远去了，湮没在了漂浮在河面的灿烂星河中。

　　我站起身来，望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有的感慨的自言自语：“这世上，真的有神明吗。”
　　“我可以做你的神明！”男人在我耳边这样说。
　　“……呵呵。”我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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