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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第二日一早,竟不见婉江叫夏紫苏起床。她唤了两声,跑进来一个小丫头,她细打量,竟是那日于树荫下编花篮的那个。她摆手叫她过来,问她名,她说名锦素。她点头,又问她婉江去了哪里。锦素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回,说一早便见婉江姐姐出去了,估计也快回了。
夏紫苏点个头,命她去打来热水,净了手脸,问她可会梳头。锦素点点头,说只是梳得不如婉江姐姐好。
她便将梳子递给她,坐到铜镜边,让她梳。夏日天亮的特别早,此时日头早已升起,阳光自窗子洒进来,似白浪翻涌。夏紫苏打个呵欠,低头寻思一回,喃喃一句,爹娘也该回了。
一时锦素梳好头,却依然不见婉江回来,她心内便有些气闷。命锦素端来早饭,草草吃了两口,便欲起身到鹊馆看慕容迟。锦素到是乖巧,说既婉江姐姐不在,不若婢子陪小姐去,一路上也好伺候。
夏紫苏点个头,说也好,你去叫人备车。锦素应声是,掀帘跑走,发辫随着身体起伏。夏紫苏望着她欢快的背影,想着慕容迟的伤,不由长叹口气。
车在街上晃晃悠悠地前行,夏紫苏斜倚着车壁,摆弄自己的指甲。那指甲被凤仙花染的鲜红,兀自的浓艳,似一段曲折的心事。锦素凑过来瞧了瞧,笑着说小姐的指甲染得真是好看,明儿婢子也弄些花来染一染。夏紫苏看她一眼,却并没接话,掏出帕子掩着口鼻咳了咳,命她掀开车窗帘子。
还未等夏紫苏将目光放到车外,锦素却蓦地喊了一声,那不是婉江姐姐么。夏紫苏凑过去看,哪里有什么婉江的影子,街上稀疏的行人,皆拉着一张悲苦的面容。她不由有些生气,瞪了锦素一眼,说你这丫头胆子也不小,也学婉江那丫头欺骗主子。
锦素吐吐舌说,只是见小姐厌厌的,想叫小姐高兴些罢了,小姐莫怪。
车在鹊馆门前停住,锦素扶夏紫苏下车。夏紫苏望一眼这双层小楼门楣上的“鹊馆”二字,竟觉得些微有些恍惚。她上前推开门,见店中无人,窗也未曾开,暗昧不明,心跳了跳。
“小白,苏小白……”
她喊了两声,听到有蹬蹬蹬的下楼声,便入了店内,打开窗子,这才觉得心内的懑闷消散了些。不一时,一抹水绿的人影自楼上飘下来,冲到她面前。她以为是苏小白,刚欲出声唤,在看清来人面貌时,声音倏卡在了喉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个十来岁的小女娃,明眸酷齿,煞是可爱。她俯身问她是谁,怎么在此。小女娃撇撇唇,拉住她的袖,眼中含着泪水。
“幽影,你竟不认得我了么,我是幻生啊!”
夏紫苏抚抚她的头,说你认错人了小妹妹,我并非什么幽影。小女娃不依,死命拽着她的衣袖不放,嘴里迭声叫,幽影,你明明就是幽影。正在二人不可开交之时,苏小白跑下楼来,一把拉过小女娃,叫她不要胡闹。
夏紫苏总算舒出口气,待问他慕容迟如何了,却见楼上又下来一个人,洒气一时扑面而来。
她抬头望上去,正对上燕不回黑墨般的眸子,心不由跳了跳,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电光石火。她还没来得及深究,燕不回便笑了,打着哈哈道:“真巧啊夏小姐,又见面了。”
夏紫苏有些生气,昨日因着慕容迟的伤她未及发作,今天见着他,那闷在心头的火便烧开了,表情一下子冷下来。
“你明知慕容身体不好,为何还带他去做那么危险的事!”
燕不回下了楼,一屁股坐到桌边,也不生气,哼哼着道:“可不是我非带他去,是他非逼着我去。”
夏紫苏还欲开口怒喝,苏小白此时使力拉了拉她的衣袖,表情肯求着:“夏姐姐,果然是师父拉着燕大哥去的,不关燕大哥事。”
他的话音刚落,楼上便传来咳嗽声,夏紫苏寻声望过去,见慕容迟正站于楼梯口,脸色苍白的,似一张未沾点墨的宣纸。她急急上了楼,扶住他的臂,表情焦急。
“怎不好好休息?”
慕容迟轻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真的不碍事,这事怪不得不回,是我硬要他去的。”
“不说这些,我扶你进去。”
她不由分说,扶着慕容迟进了卧房于床边坐了,到桌边倒茶给他喝。
外面晴朗的天色忽尔转暗,大片乌云涌过来,风将窗子吹地“吱呀”作响。夏紫苏赶紧将窗子关好,咕哝一句,怎么这天说变就变。背后蓦地一声响,转身,便看到慕容迟手中的杯子落了地,茶泼出来,溅湿了裤管。
她还未弄明白何事令他这般惊慌,背后的窗子“呯”地一声巨响,她的心跟着就是一紧,面上的血色褪了,奔到床边握了他的手。
“怎么,怎么回事?”
慕容迟没有回答,只是反握住她手,握得那样紧,她不由痛叫出声。他便松了些,却并未放开紧握着的手。门被人推开,苏小白,燕不回和那个名为幻生的小女娃冲进来,满脸紧张。
“他们果然来了?”
燕不回问,语气早没了一惯的落拓不羁与轻松调笑,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窗子。
“结界应该能挡住他们!”
幻生咽了咽口水,对着众人笑笑,却没得到应有的回应。
锦素跑到夏紫苏身侧,一脸恐慌地望着众人,不也出声。夏紫苏欲要安慰,却又不知要说什么。她索性偏过脸望向慕容迟,心间又有些恼怒,她不知到底出了何事,但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慕容迟独独瞒了他一人。她总以为,在他心里,她是不同的。自十岁那年他到夏家始,她便对他分外依赖,他也对她格外的照顾着,似兄长又不是兄长。但现在,她第一次发觉,原来她对他并不了解。至少此时不了解。
撞窗子的响声愈大愈频,屋内众个人的脸色都格外的苍白,甚而是惨白的。只有夏紫苏,虽则心内也慌乱不安,但自紧握着的手上传来的热度,妙明的给了她力量,心内有股暖流缓缓流动,向身体内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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