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汐

　　洗漱完毕，我穿上贴身的白色衣袍，从药匣子里整理好必要的医具用皿，绾了发，戴上精致的冠帽。
　　“劳烦你了，我还有其他要事，只能让你一人先去了。”
　　我皱了皱眉，另有要事？不是更应该先跟老朋友问好吗？然而自己也没有去询问的资格，遵从他的吩咐就好。“羽玑公子去忙吧，我会尽力的。”我提起药匣跟着前来带路的张伯，走出了客房，沿着蜿蜒的长廊，一步步走近山庄的腹地。此刻已是申时，温和的阳光洒落在整座山庄上，洒落在随处可见的素绫上，感觉整座山庄显得很苍白，很孤寂。一人寿终，有人笑，有人哭。那尺尺素绫下，是孝心还是污秽，谁知道呢？
　　不多会，已然抵达了洛晞公子所居住的庭轩。大厅很深，最里处的椅榻上座着一个清瘦的少年，由里而外的两排站满了待命的侍女。我眉头深锁，就算有腿疾，也不需要这么多人的伺候吧。我收起了情绪，一步一步走向坐在最里处的人，待我更靠近些的时候，才发现在椅榻两边除了高大的仆役外，还有一位一袭玄衣，气宇轩昂的男子，然而此刻他却用一种充满狐疑的眼神看着我。
　　“在下墨汐，是墨家药师谷之人。”我作了作揖，抬起了头。
　　“你就是羽玑推荐的药师？”玄衣男子扫视着我：“看上去你的年纪比我还轻，你真的能治好我哥哥的病？”
　　“洛璇不得无礼。”椅榻上的男子动了动身躯：“药师谷里的个个都是能手，都得尊重。”与玄衣男子不同，椅榻上的男子温文儒雅，虽罹患腿疾，然而精神很饱满，只是苍白的肤色显得很突兀。
　　“当初墨颀前辈都未能治愈哥的腿疾，”玄衣男子转过身盯着我：“我不觉得他能做到。”
　　我心里憋了一股气，摸了摸腰间的翡翠玉佩，忍了下来，直接忽略玄衣男子的话：“洛晞公子，可以开始了吗？”洛晞公子笑了笑：“有劳墨药师了。”我移步椅榻前，就着椅榻的边缘坐下，洛晞公子很配合地伸出了手，那是一双白皙干净的手，只不过虎口处的几个不显眼的红点吸引了我的注意。我集中心思切脉，半盏茶时间后，我放下了手，查看他的腿，不一会开始写医案。“怎么样？”洛晞公子的问话中有些急切的意味：“能治好吗？”“治不好。”我说的很干脆。
　　“哼，我就知道。”玄衣男子嗤之以鼻。
　　“洛晞公子的腿疾并非外因所致，是先天不足。应该是令堂未足月数便强行生产所导致的，这种情况是不能治愈的，若是按时服药情况倒能改善。”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的脸色都青了几分，仿佛被我揭开了他们最不愿意被揭晓的秘密。整座庭院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我书写医案的沙沙声，我用余光看了洛晞一眼，此刻他一直在维持表面的宁静，实则上他嘴角维持的笑容已开始变得有些扭曲。我写好医案，放下了笔：“按方抓药，每天一剂，清晨醒来便服。”我看了看他，“洛晞公子最近是否有被蚊虫叮咬？虎口上有些红点。涂些清凉的药膏吧。”洛晞公子看了看自己的手：“谢过墨药师，墨药师真是细心。”
　　我提起我的药匣：“那在下先行告退，日后再来为洛晞公子诊脉。”“有劳墨药师了，张伯，送墨药师回去吧。”我转身离开前不经意看了玄衣男子一眼，他满脸神情写满惊讶。我垂下眼帘，跟在张伯身后离开了。
　　“墨药师果然是医术高超，仅仅只是把了一脉，便一清二楚。”刚刚出了庭轩，张伯便说出了这样一番话，“墨药师刚才所说的，是洛晞少主最不愿意被提及的事。当年，洛晞少主的母亲，的确是在未足月的情况下就诞下了洛晞少主，为他守住了嫡子之位。这件事当时曾轰动一时，不过后来大家都闭口不言了。洛晞少主是十五岁才出现腿疾症状，当时寻遍名医都未能治好，原来是因为这样啊。”张伯回头看了看我：“墨药师，这件事希望你...”“放心。墨汐知道怎么做。张伯，我自己回去就好了，你去照料洛晞公子吧，方才一时口快，多有得罪了。”
　　我说服了张伯让他回去，自己一个人慢慢沿着木廊回去。看来自己刚才犯了一个大错啊，果然还是师傅老道，知道这件事是上不得台面的，反正腿疾不会直接影响寿命，与其说出来让人不快，倒不如直接推脱说爱莫能助。不知道，墨颀师傅最近身体可好？
　　因为想起了墨颀师傅的事，脚步顿了顿，恰好正是这一顿，躲开了从头上直直射下来的箭，刃上的还带着一抹绿色，很显然是涂了毒。我连忙向后急速退去，跌坐在地上。想起刚才的情形，浑身出了一层冷汗：“谁！”
　　一袭黑衣从木廊顶部落下，手中持着一柄匕首。糟糕！我拿起药匣向他砸去，趁着空当翻出藏在袖里的暗器，瞬刻之间，匕首已逼向眉心！
　　“吱”轻微的一声扣动机关的响声，毒针已然射出，那袭黑衣已来不及躲开，虽然他竭尽全力侧向一旁，但是依然被射中几针，趁着空当，我马上蹬地倒向另一边，躲过了一击。“快滚！”我举着暗器匣子对着他吼道。黑衣人没有犹豫，蹬地一跃，很快离开了我的视线。
　　确定自己脱离了危险之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是手里依然牢牢抓紧暗器匣子，尽管此时它已是一个空盒。这暴雨梨花针只能发射一次，若不是当时自己的气势唬住了对方，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摸出一颗清心丸，吞了下去，终于慢慢稳住了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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