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月沉浮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离音便起身唤来云容准备轿子去安宁宫。白晓寒见师姐出去不带她，连忙上去拉住离音的手：“师姐，我也要去！”
　　离音看她执着的样子，只能点点头，白晓寒一听，高兴坏了，连忙回屋换衣服，离音笑道：“换什么衣服啊！是去贺寿，你又不是寿星！”
　　云容用手绢捂了嘴笑：“帝姬还不知道白姑娘的心思吗？她准是听说离国最美的两位人今天也会去给太后贺寿，所以才……”
　　白晓寒在屋子听到云容说她，脸红了，衣服都没扣好，便急急忙忙出来吼道：“云容，你再胡说，我要师姐掌你嘴！”
　　“帝姬，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云容笑道。
　　“你还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白晓寒生气得冲了过来，云容连忙躲开，白晓寒见抓不到云容，马上向离音求救，“师姐，你也不帮我！”
　　“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吧，再拖一会，可就迟了！”离音白了她一眼，让云容帮她把衣服弄好，“安宁宫可不比紫云宫，你要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少说少做为好！知道吗？”
　　白晓寒点点头。到了宫殿外，宫女扶白晓寒上轿，只坐过轿子没坐过平轿的白晓寒显得有些兴奋，左摸摸又看看。平轿和一般的轿子不同，相当于椅子，有一部分是空的。而轿子是密闭的。平轿可以不掀帘子就能看见外面的风景……
　　“起！”太监李威高声喊道。抬轿的太监麻利的将轿子抬起。
　　白晓寒被看到自己一点点被举高，吓得连连尖叫：“啊，啊……”
　　她这么一叫，也吓得太监们连忙将轿子放了下来，离音皱眉起身，去看白晓寒是怎么回事，走近一看，看到她紧闭双眼，双手紧紧抓住轿子的边沿，不敢松开，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要坐不惯轿子，就说啊！把她扶下来。”
　　太监宫女们看见，都低声偷笑。
　　白晓寒有些不好意思，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是这个反应，看到太监宫女们在低声笑，不由得有些生气，推开云容，自己跳了下来：“笑什么笑！我不喜欢坐轿子，我走路去！哼！”
　　“你确定，你走过去？安宁宫离这里有点远哦！”离音也不阻拦，她是知道白晓寒的脾气的。
　　白晓寒转身过来冷哼一声：“少瞧不起我！”
　　离音笑着回了轿，随着李威一声“起。”整个队伍开始向安宁宫走去。
　　还没到安宁宫，便碰上不少熟人。
　　贤妃着一袭双喜纱制拖地夏衣，金镶玉双边步摇挽起长发，戴着珍珠玛瑙项链，看到离音，嘴角浮起好看的弧度笑道：“和惠帝姬，好久不见啊，这是帝姬回宫后我们的第二次见面吧！”
　　离音笑道：“贤妃是责怪音儿没去看望您吗？”
　　“怎敢？帝姬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 贤妃抽出手绢掩了嘴笑，“前段时间听闻帝姬被人下毒了，唉，这宫里就是不太平，帝姬多年未在宫里，要多加小心！”
　　“音儿知道了。”
　　贤妃忽然将头伸了过来，悄声说：“最主要的是，要提防身边的人！”
　　离音转头看她，觉得她话里有话，贤妃这是在暗示什么？离音正准备反问，可贤妃去转了话题说：“不知帝姬是否知道，丽妃娘娘今天可要给太后献舞呢！”
　　“丽妃娘娘的《醉美人》堪称经典，不知道今晚丽妃娘娘又会给我们怎样的精彩呢！”离音的脑海中浮现出丽妃跳舞的模样。
　　贤妃似乎也在回想丽妃跳《醉美人》的场景，眸子一暗：“只可惜这伴舞的……若是米贵妃……”
　　“米贵妃也会跳舞吗？”离音微惊，她可从未听闻米贵妃会跳舞，米贵妃会跳舞，为什么贤妃会知道呢？她们不是恶交吗？。
　　贤妃知道自己说漏了话，笑了几声遮掩。
　　岔口的宫路里多出一轿子，萧充仪见来的是贤妃和帝姬，连忙从轿上下来给贤妃请安：“参见贤妃娘娘！”
　　贤妃敲了敲平轿，太监们忙把她放了下来：“坐轿子坐乏了，想走走。帝姬，还是先去吧！”
　　离音点点头，心里却暗想，莫非她们有什么话要避开我说吗？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回头去看，却只见长长的路，没有一个人。
　　“师姐，你在看什么？”白晓寒看见师姐往后瞧，她也顺着看，可是什么都没有看见，不由得有些好奇。
　　“啊，没什么！”离音将头转了回来，看到不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手渐渐握紧，那里便是安宁宫了！母妃便是从那里消失的……
　　“和惠帝姬驾到！”候在宫门的太监，看到她后，连忙大喊，声音一遍遍传遍整个安宁宫。
　　离音带着白晓寒快步走进安宁宫，四年未到这里，安宁宫还是老样子。
　　第一个迎接她的是六王子离莫寒：“快快快，音儿来了！”
　　“六哥！”离音扑进他的怀抱，“好久不见哦，听说父皇要给你娶媳妇了！嘿嘿。”
　　“少给我瞎说！”离莫寒刮了刮离音的鼻子。
　　“离音姐姐，你出宫这么多年，是去哪了啊！”安平王最小的女儿看到离音来了，嗲声嗲气的拉着离音问。
　　“姐姐出去求学了，想姐姐了吗？”离音蹲下来和这个小丫头说话。
　　安平郡主点点头，又指了指离音身后的白晓寒问：“离音姐姐，她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
　　“哦，她是姐姐的师妹！”
　　“她是师妹？”离莫寒看眼前这个女子居然也是雪谷老人的弟子，微微有些吃惊，“听说你有两个师妹，还有一个呢？”
　　“不知道呢。她比我先下山，可是不知道去哪里了。”离音看到小丫头有点明白又有点不明白的样子，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大概是很久没见面，大家看到离音都很高兴，拉着她问东问西的。离音有些不适应，逃脱他们之后，找到六哥问：“四哥呢？我怎么没见他？”
　　“四哥在外面监军呢，不知道过年能回来不！”
　　“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刚回宫不久，”六哥塞了块桃酥到离音嘴里，“听说你中毒了？”
　　离音嘴里塞着桃酥，只能撇着嘴耸了耸肩。
　　“身边的人都可靠吗？”离莫寒又倒了杯茶给她喝。
　　离音咽下桃酥后说：“不知道，再看吧！”
　　“小心点，你现在太招人眼了。”离莫寒看了看她，四年未见，原本那个爱粘着他和四哥的小丫头现在已经出落得有闭月羞花之色了。
　　两人又说了些各自在这几年的见闻。
　　不一会，天渐渐黑了，宫女们请她们入席。
　　琉璃灯被点亮后，瞬间变得晶莹剔透，五光十色，安宁宫四处摆放着华贵的装饰，丝竹声响起，悠扬的旋律昭示着今夜必定是个普天同庆之夜。
　　虽说是太后寿宴，但是被邀来的官员大部分都只能坐在外殿的筵席。而位高权重的和皇亲国戚则是要在内殿作陪的，左边的是皇亲国戚，右边便是重臣。按官品大小依次就坐。
　　白晓寒也随离音和离莫寒坐到一起，她眼珠滴溜溜的转动着，看着殿堂内的每一位客人，忽然，眼光锁定，面露笑容，悄声问离音：“师姐，那位是谁！”
　　没想到这话被离莫寒听去，看了看，笑道：“是穿白衣服的呢，还绿衣服啊？”
　　“白衣服的是宰相李玄瑜李大人，绿衣服的是太尉宁轩宁大人。这两个人呢就是离国著名的帅哥。”离音一一解释。
　　白晓寒看看李玄瑜，又看了看宁轩，真是想不到这两个这么年轻，居然已经身居要职。
　　“你这师妹可真会看人！”离莫寒见白晓寒盯着两人不放，调侃道，“那个小师妹啊，先提醒你一句啊，李大人快要结婚了，要是不介意自己做小，你可以请你师姐帮忙！”
　　“结婚？”白晓寒一听说李玄瑜要结婚，顿时有些泄气，可是转眼一想，不是还有一个没结婚吗？顿时又高兴起来。
　　“和谁结婚啊！哪位大臣的女儿有如此好的福气，能嫁给李玄瑜啊！”离音一听说李玄瑜要结婚，不由得来了劲，什么样的女子能入李玄瑜的眼啊！
　　离莫寒撇了撇嘴，叹了口气：“金家最小的女儿，金碧辉！”
　　正在喝水的白晓寒一听这话，没忍住，笑得喷了出来：“还金碧辉煌呢！”
　　离音瞪了白晓寒一眼，示意她不要乱说话，白晓寒笑笑说：“呵呵，皇宫就是皇宫，还真是金碧辉煌！”
　　离莫寒见离音好像在思考，笑道：“想不通是吧，怎么会是金家的小姐是不？”
　　离音没有否认得点点头。
　　“听八哥说，李玄瑜这么，无非就是为了钱！”离莫寒悄悄说。
　　离音白了离莫寒一眼，这不废话吗？谁娶金家的小姐不是为钱！难道为了金家小姐的美貌？仕途之人，有个当官的岳父比有个有钱的岳父好得多。
　　离莫寒见离音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有些着急：“你想想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离音暗自揣测这句话的含义，为什么李玄瑜会放弃重臣之女，为什么会娶金家的小姐，是因为金家小姐有钱，还是说…… “我知道了！”
　　离莫寒见离音明白自己的意思，说：“想不到吧！”
　　“的确，不过怎么会呢？”离音的确想不到当朝宰相李玄瑜居然缺钱，而且缺钱到要娶个有钱的老婆来填补！李家世代为官，都身居要职，应该不至于这样的啊！
　　“嘘！”离莫寒做了个手势，附到离音耳边说，“这事，我们还在暗中调查！别透露了风声！”
　　离音正想说什么，这时太监忽然高喊：“皇上驾到，太后驾到！”
　　离皇扶着太后自内殿的侧室出来，内外殿的人此时刷刷跪倒，齐声说：“恭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离音跪着却并不张口说话，看着一步步走向席位的太后，离音的眼睛里忽然充满了仇恨的目光，就是这个女人，让她失去母妃的！
　　“诸位爱卿平身！”离皇微微抬手，与太后共同坐在上首的席位。
　　“谢皇上！”内外殿的人纷纷谢恩，回坐。回坐之后，大臣皇室开开纷纷献礼。米贵妃献上的是猫耳紫晶耳坠……贤妃献上的是花开绿睿喜簇金项链……安平王献上的是蜀绣双面凤舞九天屏风……尚书李大人献上的是冰裂玉瓶……御史大夫陈大人献上的玉雕观世音菩萨一尊……
　　“师姐，哇，当太后真好，可以收这么多东西！”白晓寒看着太后身边的礼品，贪婪的咽了咽口水。
　　离音没有说话，她的目光被正往殿上抬的珊瑚树牢牢吸引，虽说从小身在皇家，见过的珍玩不少，可是这一米多高的珊瑚树，她还真是没见过。
　　李玄瑜见珊瑚树抬了上来，便出来行礼：“太后，这是微臣给太后准备的寿礼，微臣祝太后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哀家这把年纪，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珊瑚树，李大人有心了！”太后看着珊瑚树，满意的笑了。
　　李玄瑜微微一笑，退回自己的位置。
　　“帝姬，哀家的寿礼呢？”太后环视内殿，看到离音，笑道。
　　离音从容得站起来，笑道：“音儿知道皇祖母喜欢雅乐，今日为皇祖母献上一曲，恭祝皇祖母福寿绵长！”
　　离莫寒忽然站了起来提议：“皇祖母，孙儿吹箫和音儿合奏一曲来恭祝皇祖母福寿绵长吧！”
　　太后高兴地点了点头。宫女麻利的将琴搬到大殿上来，离音端坐琴前，微扶琴，便有潺潺乐声流淌出来。离音对离莫寒微微点头……
　　随着离音玉指的波动，玲珑剔透的琴音响彻内殿，时而欢快，时而忧郁，时而温柔，时而激昂，柔柔的萧韵与琴声彼此交织，让人如痴如醉。
　　一曲终了，大殿内响起掌声。皇上赞许得说：“音儿，想不到你的琴技进步这么快，都要赶上你母妃了！”
　　太后听皇上提起离音的生母，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转眼就又浮起笑容，看着离莫寒：“寒儿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吧！”
　　离莫寒的生母德妃娘娘听到太后这么说，看了看离莫寒，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得劳太后费心了”
　　“寒儿心中可有人选？”
　　“回皇祖母的话，孙儿还小，这事不急！”
　　太后露出宠溺的表情，笑道：“不急？不过也是，你四哥还没婚配呢，等他结婚后，也就轮到你了！”
　　离莫寒听太后这么一说，连忙松了口气，谢恩后连忙退回座位。
　　丽妃起身上前行礼，笑道：“臣妾恭祝太后日月昌明，松鹤长春。臣妾为贺太后之寿，特别准备了一场舞！”
　　“早就听闻丽妃舞技过人，”太后看着离皇笑笑，“今天，哀家可要好好看看！”
　　丽妃退下去换舞衣，太监宫女抬上一面大鼓，和几面小鼓，看来今天丽妃的舞蹈和这舞有关了。内殿的人们都翘首企盼着丽妃的再次出现。
　　檀板轻响，丝竹声再次重奏，伴舞的舞女们随着鼓声不停地变幻着各种舞姿，丝带纷飞，鼓声的节奏越来越快，舞女们也旋转得越来越快，一边旋转，一边从袖中抛洒出花瓣。内殿的人都被这曼妙的舞姿和巧妙的安排震惊，不由得鼓掌。
　　忽然鼓声戛然而止，从外殿抛出一只水袖挂在内殿的梁上，一名女子借着水袖从外殿进来，宛如仙人，此人便是丽妃，内殿里发出“哇”的惊叹声。丽妃一袭月白色舞衣，羽纱随着她的转动飘然环绕在她身边……
　　离音看着丽妃，眼睛里露出敬佩的眼神，没想到四年未见，丽妃的舞技似乎又上一个台阶呢，一只水袖居然能够承受丽妃的重量，离音仔细得看着那只水袖，这其中是有什么奥秘吗？忽然，她发现，水袖上有一道细微的口子，口子渐渐变大，“哧”一声，水袖断成两截，丽妃掉落下来，她本想稳在鼓上，可是当她的脚接触到鼓的时候却一下滑了开去，摔在地上，将在下面伴舞的舞女推了开去，直接撞到一旁的贺礼，一米多高的珊瑚树被当成折成几段……
　　丽妃也摔倒在一边，头发凌乱不堪，跟刚刚宛若仙人完全不一样……
　　米贵妃看着丽妃摔倒在一旁，连忙起身去扶丽妃……
　　贤妃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水一口口喝着。身旁的萧充仪笑着低声嘲笑着丽妃，在场的宾客没想到会忽然发生这种意外，都被吓得不轻，纷纷接头交耳低声讨论。
　　“天啊，她们怎么可以这样？”白晓寒受不了身旁的低声嘲笑丽妃的声音，不满得说。
　　离音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话。她抬头看太后，太后明显受了惊吓，看着梁上还悬挂着的一半水袖和殿下被撞得乱七八糟，顿了顿嘴角，有些生气。看着被米贵妃扶起来的狼狈不堪的丽妃，面露怒气，看着殿下的大臣们都在讨论，再也坐不住了，站起来拂袖而去……
　　“恭送太后！”大臣们见太后离去，连忙跪下齐声说。
　　离皇看着丽妃那模样，好好的宴会被她这么一折腾全部毁了，这就是皇家的一个笑话，生气得站了起来：“来人啊！”
　　门外的侍卫还没有进来，米贵妃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皇上！”
　　离皇看着米贵妃，怒不可遏，最终拂袖离开。
　　“皇上起驾！”皇上走了好几步，身旁的太监才反应过来，连忙跑了过去。
　　“恭送皇上！”大臣们还没起身，看到皇上也离开，连忙接着说。
　　米贵妃见皇上太后都离开了，而殿内又是一团乱，说：“各位大臣，请先回吧！”
　　大臣们陆陆续续离开，宫女太监们收拾着，仍旧还有一些嫔妃还留在原地，悄声讨论着，边说边往丽妃那里看：“这下好了，看丽妃还神气什么!”
　　“丽妃果然舞技过人，简直一鸣惊人啊！”
　　“唉，真是可惜了，一米多高的珊瑚树就这样毁了！”
　　离音看了她们一眼，有些无奈，后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幸灾乐祸的小人。也有嫔妃去看丽妃，但是都被米贵妃身旁的宫女挡了下去，离音起身走到鼓旁，抬头看那还悬挂在梁上的水袖，微微有些叹息，真是可惜了，如果没有意外，那么丽妃的这一舞蹈，肯定会成为传奇的。
　　白晓寒跟在离音后面，看着那面鼓，果然是皇宫里的东西，鼓也能这么精致，她好奇得去摸鼓面，低声说：“师姐，这鼓面上涂有东西！”
　　离音看了离莫寒一眼，也伸手摸了摸，大惊，鼓面上真的涂有东西，有些滑腻。离莫寒也摸了，闻了闻道：“是桐油！”
　　离音往前两步，蹲下来看着地面，果然有些滑痕，还带着些油。她抬头看了看正被宫女扶出宫殿的丽妃，看来这件事情，是有人暗中下手，但是这个人是谁呢，是谁敢在宴会上这么做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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