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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红的喜堂。
红的新郎。
一切都是红的,红得喜庆,红得欢喜。
※
陆小凤每次见到花五公子花伫楼的时候,他都是一脸笑眯眯的神情,丹凤眼弯成弯弯的月牙,看不清他究竟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花五公子绰号笑面狐狸,自然不是江湖称号,而是商界称号。据说他经常谈笑之间,就从别人手里赢来了几百万两的大生意;别人算账要用算盘,他只要瞧上一眼账簿,就能说出亏空盈余。
这样的人,做生意的人是得罪不起的。花五公子可谓如今花家生意上的顶梁之人。
很少有人能从花五公子常年微微笑的脸上看出些个什么情绪。不过今天,陆小凤可以肯定,他笑的绝对真心实意。
今天是花家五公子的大喜之日。
花家七子齐聚,花满楼自然也回了花家。随着他来参加喜宴的那位朋友,却拉着他躲在花家后院里喝酒。
夏末秋初,花家陶庐闲院中正一片金菊盛开,整个院子砌金一般。
陶庐闲院中贮藏的好酒,被打开了一坛,酒香四溢,伴着菊花清香。
“好你陆小凤,我大喜之日,你却躲在我家后院里喝酒。”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花五公子一身大红的喜服,穿过金黄的花丛而来,不客气地从陆小凤怀里躲过酒坛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
花满楼道:“这红执酒虽性淡,待会宴上会有许多人敬酒,五哥还是少喝些。”
陆小凤抢先道:“你五哥可是酒中老饕,再多的酒也灌不醉他。”
“不错不错。”花伫楼笑眯眯道:“陆小凤也就这点得我心。”
将手中酒坛子一转,道:“七童也喝点?”
花满楼微笑道:“不了。我还是留着点,待会好帮五哥挡酒。”
花伫楼也笑起来,笑的真心实意又甜蜜,似乎想起了自己即将迎娶的那位姑娘。
陆小凤笑道:“我倒是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花五公子这样精明的人眼里。”
花伫楼挑眉道:“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女人能入得了陆大侠的眼。”
他沉吟一会道:“她虽不是什么绝世的美人,但我敢说,世上绝没有另一个女人,能比她更温柔,更善解人意。”
难得能见到笑面狐狸这样温柔的神情。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是一笑,陆小凤正欲调侃这个陷入爱情中的男人一下,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
一声凄厉的、惨烈的尖叫!
三人皆是面色一变,尤其是花伫楼,他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惊骇道:“那是锦瑟的声音,她,她出了什么事情……”
花伫楼已经飞也似地往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陆小凤和花满楼飞掠而起,亦向着那里掠去。
花五公子的新婚娘子是个父母双亡的女孩子,因此她就直接从花家出嫁,完婚之前,一直住在花家的听竹轩。
现在,听竹轩里挤满了闻声而来地仆役女婢,他们都呆呆得围在听竹轩未来五夫人的闺房门口,没有一个人敢动一下。
陆小凤和花满楼穿过人群,在门口停住了。
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花满楼纵使看不见,也猜到了什么,轻声问:“五嫂她……她还……”
活着吗?
陆小凤沉默不语。
他看到穿着大红喜服的女子背对他们倒伏在地上,背上插了一柄雪亮的弯刀,血流满地。
陆小凤过去执起新娘子的手切脉——已经毫无脉息了。
“锦瑟!”一声悲鸣传来,花伫楼扑到那死去的女孩子身上,似乎是强压下内心的悲痛,颤抖着手诊脉、听心跳,直到花满楼将手放到他肩上,轻声道:“五哥,她死了。”
“锦瑟、锦瑟!”花伫楼听不见一般,疯狂的唤着怀中女子的名字,“锦瑟——”
“那、那是十弦的刀!”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陆小凤掠到那人面前,沉声道:“你说什么?”
“十弦的刀……”门口已经挤满了闻声而来地宾客,那人正是其中之一,他惊骇道:“七把刀之一的十弦……那是他的刀,是他的刀,杀死我哥哥的就是这把刀!”
几年前,七把刀横空出世。
七把刀并不是七把刀,而是七个人。
七把刀中的杀手,手下亡魂无数。
他们每一个,都是一把锋利嗜血的刀。
他们也许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也许在漆黑的深夜动手。
十弦的面容至今无人知,只知道他的武器是一把弯刀。
漆黑漆黑的黑夜里,忽然一道光芒闪过,仿若一弯明月闪亮。
下一刻,刚才和你说话的人,也许已经悄无声息地倒地
关东双虎中的大虎关刀,便是死在十弦的刀下。
关剑至今还记得,原本正在和他说笑的关刀,忽然之间一道光芒闪过,仿若一弯明月闪亮,关刀的头颅便咕噜噜滚落了。
他自始至终只看到了那把刀——
弯弯如月牙,刀柄上一个血红十字刻痕。
正是现在插在花家惨死的新娘子背上的刀!
关剑的眼睛已经红了:“是十弦!杀人的是十弦!”
※
黑漆漆的夜。
白惨惨的月。
花家主宅建在山中,进出不易,因此来参加花家喜事的宾客留下来,被安顿在花家客房。
陆小凤坐在花家大堂里,大堂里还有七人——花家老爷花堂轩,和他的六个儿子。
他的六个儿子从大江南北赶回来,本来是为了参加他们的小五的婚礼,现在,却要参加那尚未进门便惨死的五弟媳的葬礼。
大堂里寂静无声。
良久,花堂轩沉声道:“七童,方才你五哥如何?”
花满楼道:“五哥仍不愿放了五嫂的……尸身,一直留在听竹轩中,不让别人进门。”他蹙眉道:“我担心五哥这样子……”
花堂轩叹道:“你五哥平日里虽精明,对那位锦瑟姑娘却是痴心的。没料到……”
花家六子花月楼愤愤道:“爹,到底是何人如此歹毒,竟在五哥成亲之日买凶杀人……我们定不能饶过他!”
花堂轩皱眉不语,转向陆小凤道:“陆大侠可有想法?”
陆小凤已经思索许久。
关剑的话还历历在耳,他一口咬定,那把杀人的弯刀属于十弦——七把刀的杀手,曾经杀了关刀的那一把刀。
“若关剑没有认错,十弦是个杀手,应当是有人买凶杀人。”陆小凤道:“花家可有与谁结怨?”
花月楼怒道:“花家一向广布善缘,怎会与人结怨?难道是谁嫉妒花家如今财富,所以……”
花家三子花行楼忽然道:“是不是也有可能,是五弟媳曾经得罪了何人?”
“五童带锦瑟姑娘回来的时候,我曾经派人查探她的家事。”花堂轩皱眉道:“她的家世简单的很,自幼父母双亡,由教坊教以歌舞,卖艺不卖身,是个清白女子。”
陆小凤道:“不论如何,还是应当先请五公子节哀,待他愿意放开锦瑟姑娘的尸身,先好好检验一番究竟是否刀伤致死。”
花满楼闻言黯然道:“五哥抱着五嫂几个时辰,都不愿放开,也不许其他人碰她,就一个人关在听竹轩。”
众人皆是叹息。
婚礼之前眼见未婚妻子死去,任谁也无法就这样释怀的。
一个黄衫女婢提着水壶进来,欲为众人续茶。
“五少爷现下如何?”花行楼问那女婢。
黄衫女婢黯然道:“五少爷不让人进听竹轩,我们只能在外边候着,开始他哭的凄惨的很,后来许是哭累了,渐渐没了声音,我们悄悄打开门缝瞧,见他抱着五夫人的尸身,睁大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想什么。”
花行楼闻言道:“爹,我先去看看五弟。”
花满楼道:“三哥,我与你同去。”
花家另几个兄弟都欲同去,陆小凤见花堂轩朝他微微颔首,便留了下来。
整个大堂只余花堂轩和陆小凤两人。
花堂轩虽已近耄耋之年,两鬓开始斑白,但仍然气宇轩昂,目光清明。
只是这一刻,他身上透出了老朽之感。他叹息道:“我花堂轩一生,皆求行的端做得正,我这么要求自己,也这么要求我的儿子。没有想到,老来竟会遇到这种事。”
陆小凤道:“花老爷子行事,大家都看在眼里。”
花堂轩拂须沉默片刻,才道:“我的儿子并不是个个都行事稳重,其中不乏冲动之辈……现下唯我二人,陆大侠可实话告诉我,究竟看出了什么?”
陆小凤亦沉默一会,道:“若关剑说的是实话,那么此事是买凶杀人,若他说的是假话,那么便有转移视线之嫌。”
花堂轩道:“关剑虽是个小辈,但我一向喜爱他实诚的性子,才与他结为忘年交。”
“那么……”陆小凤沉声道:“要在花家杀了花家的新娘子,十弦必定混在宾客之中……或者,花家。”
一种寂静笼罩了大堂。
一个杀手躲在花家,杀死了花家即将迎娶的新娘子。而且,他现在仍然躲在花家。
花家的仆役女婢都是在花家工作多年,来的宾客都是花家人的至交好友。
花堂轩低沉道:“明日我会派人暗查花家内部仆役女婢和外来宾客,陆大侠请暂留一阵,助我查出那杀手的下落。”
陆小凤道:“这是自然。”
※
夜色中的那一轮弯月终于渐渐隐去,东方亮起了鱼肚白。
听竹轩的门扉被叩响了。
“五少爷,我可以进去吗?”黄衫女婢端着洗脸的盆和毛巾轻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她。
“五少爷,我进去了?”黄衫女婢把门打开——
门内清清冷冷,一片死寂。
黄衫女婢睁大了眼睛。
“五少爷?”她踏进空无一人的房间。
“咻——”
黄衫女婢倒在了地上。
她睁大眼睛,眉心钉着一只短箭。
血慢慢晕染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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